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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回 委重任赵公子信物相赠 解疑情刘幼慈心结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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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硕未想到这“赵公子”会在潘楼东街候着自己。这潘楼东街距离御街较远,离皇宫更远,只隐隐看到宣德楼的高峻屋角。

    “赵公子”在潘楼东街的孙家酒楼一处名曰“断云”的阁子候着徐硕。陆怀熙将徐硕引进阁子之后,便退了出去,这是徐硕第一次与皇上单独面对面,心内不免一阵紧张。

    徐硕正要跪拜,被赵祯一把拦住。

    “出来以后,我便是赵受益赵公子,行大礼反倒是生分了。”

    徐硕点头称是,便一味低眉顺眼地往那八仙桌旁坐定,赵受益赵公子将一碗凉水荔枝膏放于徐硕跟前:

    “尝尝,我特遣陆怀熙去龙津桥曹家从食买的,虽说天气尚不算热,但这曹家从食的凉水荔枝膏已经开卖了,每日限量。”

    徐硕接了荔枝膏,心下一动,想到石元孙所言,明君贤臣,却是不假。“谢官家……呃,赵公子,谢谢。”

    那赵祯笑着摇摇头,并不言语,倒是令徐硕忐忑。

    “赵公子今日请在下,不会只是吃这凉水荔枝膏的吧?”

    徐硕正说着,但见那官家自怀中掏出一枚刀币,放于其眼前。“徐将军,请看这个。”

    徐硕一怔,接过刀币,从外形看,很像是春秋时期燕国的刀币“明刀”,只是燕明刀的刀身应该刻有古体字“明”。但此刀币,刀身刻字却不是“明”。

    但见刀身上刻字,其字体方正,笔划繁琐。徐硕在野利任荣的造字行馆居住旬月,耳濡目染,当然知道这是西夏文字“夏”。不由地大吃一惊!

    “赵公子,此物从何而来?”

    “听徐将军话音,颇为紧张。敢问有何不妥?”

    “这分明是西夏之物。”

    “何以见得?”

    “这刀币上的字,别人不识,我还不识么?分明就是西夏文字,‘夏’字。”

    “你在西夏,见过此刀币?”

    “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我在久居宋夏边境,却未见过类似货币,应该说,这是一枚有人特地铸造的刀币。在下想知道这枚刀币从何而来。”

    官家点点头,将宝元元年清明之事一一道来。徐硕听罢大惊,想那宝元元年,正是李元昊称帝,建立大夏国之时。这枚刀币出现在福宁宫的案几上,是不是李元昊的一种通告?

    “徐将军,您想想,皇宫大内戒备森严,莫说福宁宫是就寝的深宫内院,就是那殿前,甚至是宫外御街,都有禁军把守,这枚刀币竟然能稳稳当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福宁宫的案几上。幸好只是一枚刀币,若是一把要了朕性命的刀呢?”官家不由地激动起来,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恕我直言,这是宝元年间的事,也过去两年了,这两年期间难道没有调查过?”

    “怎么可能没有调查,但是我也担心此事传出去,会引起后宫恐慌,所以也未有声张。只着了亲近的几个臣子暗中探查,虽亦有些成效,抓了几个宫内的小鱼小虾,但是我却认为,这背后的大人物尚不曾露面。”

    “赵公子希望徐某做什么?论对皇宫大内的熟悉,我不如文彦博文大人等文臣;论对后宫的了解,我不如陆怀熙陆公公这样的近身宦官。赵公子找到徐某,似乎有些南辕北辙。”

    官家笑道,“都说徐将军聪慧,此事怎的想得如此之短浅?这刀币一事,看似是大内和后宫之事,但是究根溯源,那是牵涉到西夏的军国之事。谁对西夏熟悉?即便是驻守鄜延路、延州、庆州的都监,可能都没有深入西夏腹地,而徐将军您对西夏的熟悉程度应该比他们都熟。”说到此,官家抬头,直视徐硕双目,“徐将军,不要以为赵公子只是坐在龙坐上的泥雕塑。”

    徐硕心下一惊,这官家虽未说破,但个中深意耐人寻味。

    “小人不敢。”

    “我便直言,自收到这枚刀币的两年间,寝食难安。这人一日寻不到,便一日不安。当然,我亦明白,光从皇宫大内入手,只是管中窥豹。非但如此,你看看这三川口之战,我宋军溃败至此,让我如何安身。徐将军,此次赵某亲身前来,并非要你以一己之力找出那西夏安插在我大宋中的奸细,这也委实强人所难。话说三川口溃败,其源头在于金明寨,金明寨乃李家部署,那守将李士彬已经是第二代,现在一说金明县,不知有赵,只知有李。不仅如此,如今大宋,虽官家已亲政,但仅是汴京一带势力较强,往远了走,地方豪族当势,麟州杨氏、府州折氏、丰州王氏、金明李氏还有绥州高氏。朝廷对地方豪族皆施以安抚和犒赏政策,但是,自古以来,诸侯割据都是养虎为患之大事。因此,对于这些豪族,亦是又亲近又恐惧。非但如此,这些豪族中,多半非我族类,且都位于党项族人、番人聚居之地,若说奸细、探子,不能保证在这些豪族中没有那么一两个。三川口一役,看似我大宋兵败如山,但亦是机会,金明寨李家重创,目前仅李士彬世侄李驭疆镇守,正是族力空虚之时。还请徐将军趁此机会,收复我金明寨。在出兵之前,李元昊派万余兵力假降,今虽战事结束,但混迹于李家军阵内的西夏军,难保摘除干净。此次还望徐将军助赵某一臂之力,重建金明寨。”

    听罢官家一番言语,徐硕不禁心惊肉跳。官家密会,果然大事临头。想爹爹虽文武双全,但这些年重在用武,在朝接触官家机会并不多,官家此次如此重用刘家,一番肺腑之言,是否有交浅言深之嫌?而重建金明寨此等大事,若是贸然应允,尚不清楚官家用意,是试探,还是诚心委以重任?想到此,徐硕双手当胸,行了一个抱拳礼,道:

    “重建金明寨,肃清奸细,乃大事。赵公子何以将此重任委以区区草民?您虽称呼我将军,但您也知道,这将军不过是当日追随爹爹出征,得爹爹庇佑,获以副将一职,要说建功立业,徐某还差得远。要说探查迷情,又有征战经验,谁能敌得过那狄青狄汉臣?”

    听得狄青姓名,官家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当年的甘凉旧事里,若非狄青相助,就算是那李元昊不杀自己,也未必能活着回到汴京。

    但碍于事出隐蔽,甘凉之事随着太后、盛度等人离世,再无人提知晓提及。官家几次想提拔狄青,都感到师出无名,只得暗中寻了机会,让狄青接触庞籍、范仲淹等人。那狄青果然不负众望,颇获重臣赏识,庞籍和范仲淹多次举荐,此次河中府查案,庞籍还特向官家要了狄青做贴身侍卫,官家正好乐得顺水推舟。

    此刻听得徐硕提及狄青,官家会心一笑。“狄青确实是堪当重任,想想此次三川口溃败,延州、庆州、鄜延乃至土门、金明县等地皆虚空破碎,那范雍、卢守勤朕早有调离之心,现在朝廷,文臣鼎盛,贤能汇聚,确乃朕之大幸。但是武将却匮乏,这宋、夏、辽三国鼎立,关系微妙,没有堪用的武将,实在令朕头疼。朕亦明白,徐将军并非有意推诿,而是感到上意难测,你我君臣之谊尚未达无间之境地,朕此次密会徐将军,难免会有交浅言深之嫌疑。但是,徐将军请想,如今国难当头,夏、辽之威强压我宋境,汝父刘平被俘兴庆府、石元孙形同废人,王信、卢政是活着回来了,但是士气之低落,还尚待修整。我能想到的可用之人,除了徐将军、狄侍卫,还能有谁?此次恳请徐将军收复金明寨,这是宋夏之争的重要一环。对狄青而言,徐将军觉得延州、庆州之虚弱,强兵力、整河山,他可堪此大任?”

    听得官家一番言语,发自肺腑,震耳发聩,徐硕一时热血澎湃,跪拜于地,诚心道:“官家明鉴。”

    “朕封你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袭刘平之职。”

    “谢官家。”

    官家微微一笑,“正事言罢,莫再君臣相称,依旧是赵公子吧。”说着将那把刀币递给徐硕,“这枚刀币就赠与你,一来算今日赵某委托徐将军之信物;二来日后你出没西夏,或许能寻得这刀币的来历。”

    徐硕接了刀币,正欲跪谢,被官家一把拉住,“这刀币,也是赵受益赠与徐致澄之信物,莫与朝政相连。”

    听罢此言,徐硕先是心头一暖,尔后又是一颤,今日一国之君如此平易,除却信任之外,个中重压无需言表,这刀币分明就是西夏之物,给了自己,怎能不与朝政相连?

    “赵某平日里难得出来透气,今日有致澄作陪,我们一醉方休。”

    徐硕见官家尚有雅兴,诚惶诚恐。少不得又陪着痛饮了几杯羊羔酒,就着那孙家酒楼的水晶羊肉、葱泼兔、莲花鸭签,格外有滋味。几杯酒下肚,人亦放松下来,徐硕便将一颗心暂时落进了肚子里,视那官家朋友一般,谈天说地起来。

    待回了刘府,竟已至深夜。

    春已渐深,园子里的蔷薇次第开放,夜风拂过,暗香馥郁。徐硕想起上一次蔷薇花开的时候,还曾与爹爹、文坚、幼慈以及锦文、博文一起在这个园子里喝茶,那时候锦文、博文还小,博文还掉了一颗牙。大家都笑话博文的时候,博文还说,“这有什么,文坚大哥不也掉了一颗牙吗?”

    博文说的是文坚当年练习骑马射箭,不小心坠落下马,臼齿被摔了一半,文坚笑的时候,总是引得旁人更大的笑声。

    文坚是真的走了,而且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走的,徐硕不觉唏嘘:

    人生行路客,光景事如何?

    浮名累相逐,千里成契阔。

    “哎哟,什么契阔啊?谁在哪里长吁短叹呢?”

    正感慨前事,蔷薇花间忽的走出一人影,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那一双翦水秋瞳,不是幼慈又是哪个?

    “这么晚了怎么打这里冒出来吓人?”

    “你不也是这么晚吗?我是在等你。”

    “等我作甚?”

    “别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去边疆打仗,能不能带上我去?”

    “也带上我!”

    “还有我!”

    幼慈大吃一惊,想不到竟然有人跟在自己后面。扭头一看,景文、博文自花丛中钻了出来。她不由地一声惊叫:“这么晚不睡觉,你俩出来干什么?”

    “只准你出来得,偏不许我俩出来了吗?”景文要长博文两岁,伶俐一些。

    徐硕瞧见他们仨闹作一团,哭笑不得。

    “好啦,你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来这园子跟我赏月么?”

    “我想跟你去边疆。”幼慈小嘴一撅。

    “我们也想。”

    徐硕望着幼慈,模糊地算着她今年到底多大,看这情形,也差不多十四岁了,正所谓“豆蔻梢头二月初”,幼慈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那庆州、延州西北一带,风沙毕竟还是比这汴京要大的,就怕这好好的一朵花,到了庆州,就变成长在大沙漠的仙人掌了。

    想到这里,他脖子一梗,说道:“不行!”

    “为什么,只准你去得不准我去得?”

    “你十三四岁的女儿家,怎么能去那样的穷乡僻壤,军营都是男人,你去也不方便。而且这战场厮杀你当时过家家呢,要是被俘虏了,搞得你生不如死。”

    “什么十三四岁,人家今年都十六了,你这怎么做哥哥的?”

    “我才是十四!我十四了!”景文跟在幼慈的话音,急急忙忙地说。

    徐硕哑然失笑,“我说的是你不能去,重点不是你的年纪。”他只理会幼慈,至于景文、博文两个小不点儿,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在徐硕看来,他们必须要在家里念书求取功名的,这才是爹爹寄予的希望。

    “我十六了,我是大人,我可以去。”

    “不行,当日在西夏鸣沙山粮仓时,爹爹就嘱咐过我要千万照顾好你们三个,尤其是幼慈,是个女儿家,不能总是使枪弄棒,得跟着二姨娘学一点女红,跟着三姨娘学一些音律。”

    “哼,爹爹才不会这么说呢。二姨娘、三姨娘的一点三脚猫功夫还是爹爹教的呢。”

    “总之,父命难违,我务必要保全你的安全。你方才也说了,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岁待字闺中,正是要寻个人家的年纪了。你别成天想着打打杀杀,还是想想怎么嫁个好人家,学学讨公婆欢欣,拉拢三姑六婆的本事吧。”

    这话不说尚好,一言既出,简直是捅了马蜂窝,“父命难违?寻个人家?徐致澄,你安的是什么心?父命还是你命?你尽是捡着对你有利的命来糊弄我。”

    “我怎么就捡着对我有利……”

    “他把我许配给你的事儿,你怎么就没提过呢?”幼慈脱口而出一句话,景文、博文都惊掉了下巴颏,面面相觑。

    徐硕没料到幼慈竟然知道了爹爹的嘱托,原本,这事儿他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他知道幼慈没有那个嫁给自己的意思,而自己亦没有娶她的想法,两个人原本就是亲兄妹的感情,而爹爹的嘱托,意在照顾,幼慈嫁给谁,他都会好好照顾她,这也没有忤逆爹爹吧。不想今日却被幼慈捅了出来。

    “许配?你要嫁给他?你们不是兄妹吗?那以后我是喊姐夫还是嫂子呢?”博文指着俩人,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景文扯扯他,“博文,别再说了,好像他俩已经不是商议去不去边疆的事情了,他们在谈论婚姻大事。”

    “是他俩的婚姻吗?”

    “我看不像,但是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婚姻大事。”

    那徐硕是何等心性,盯着幼慈,半晌缓缓道:“当日去裕隆客栈找刘文坚的女子是你?这么说,这不是郑小虎在胡诌,而是你去被他瞧见了。”

    “你……你这是什么话!”幼慈听得徐硕提及当日裕隆客栈之事,心下一惊,自知言语有失,不由地有些懊恼。

    徐硕笑笑,“这事儿除了刘文坚再无第三个人知晓,既然你今日能说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文坚将此事告诉了你。你们什么时候单独见过面?也就只有裕隆客栈之时。幼慈,你的胆儿真够大的,先是逃出禁军的包围,然后夜闯富弼大人府上求救,还跟黄德和的俩小跟班套话,这都算了。竟然还背着我去见刘文坚,那刘文坚的死……”

    “这个跟我没关系,我去的时候,他好端端的活着;我走的时候,他依旧活得尚好。而且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杀得了他?我这人善良得很,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跟我上阵杀敌?还说什么去边疆,你当是去游山玩水么?”

    “你……你……倒打一耙,刘文坚的死确实跟我无关。”

    “我就奇怪了,既然是你出现在裕隆客栈,被郑小虎瞧见的,那郑小虎又如何在公堂上丧命的?”在徐硕看来,这郑小虎的死,应该是杀人灭口,凶手便是跟杀害刘文坚的系同一人。但是,现在幼慈说是她的话,那为何郑小虎在公堂上正要说出女子特征时会被杀死?

    “我且问你,你是否认识一个眉间长着一颗红痣的人?”

    听闻此言,徐硕大吃一惊,瞪圆了双眼道:“此话怎讲?”

    在一旁的景文、博文已经很无奈地坐在花丛边的亭子里,“他们的话题又变了,现在已经不是婚姻大事了,好像跟凶杀有关。”博文摇摇头,看着景文,“哥哥,我听着有人死了,有点害怕。”

    “怕什么,我们可是要跟着大哥上阵杀敌的,上阵杀敌可不就是要死人的么。”

    两人在亭子里正絮叨着,那边幼慈已经对徐硕原原本本地将当日遇到那位翩翩贵公子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问那个人是谁,他说等你出狱,问你一个眉间长红痣的人,你自会告诉我他是谁?”

    徐硕笑笑,喃喃道:“我明白了。”心下忽的涌起一种似感激又似甜蜜的情愫,然后又掺杂着一点点难过,这个眉间长红痣的人,不是北笙又能是谁?想必她知晓那日是幼慈出现在裕隆客栈,因此,待郑小虎刚要出口人物关键特征时,出手将郑小虎射杀,用的是西夏弓弩。为的就是要令众人相信,凶手杀人灭口。而凶手是个西夏人,与他徐硕无关。

    “你明白了,我却不明白,这个眉间长红痣的人是谁?”

    “一个朋友。”

    “朋友?你的朋友里哪里来的娘娘腔?”幼慈用手戳了戳徐硕,头歪着,好像在回忆什么,“你还别说,那个娘娘腔我看着有点点面熟,就好像哪里见到过一样。”

    徐硕正要开口,突然听得幼慈“啊”地大叫,“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在伴月阁跳舞的女子,那天她虽然蒙着面,但是那么白的皮肤上长者一颗红痣,我还是记得的。我开始还以为是点上去的……”

    徐硕不语,算是默认。

    “朋友,跟个舞女是朋友?”

    “她不是舞女,她是西夏天都王野利遇乞的女儿,叫野利北笙。我当日被俘,便是被她救下的。”徐硕对幼慈并不隐瞒,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幼慈知道了爹爹的托付,那么她知道北笙的存在自然是必要。

    幼慈面色一变,“西夏天都王?野利遇乞?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很厉害,很凶狠的一个人,我的印象里,他就应该是一头熊。那他的女儿……就应该是小熊?”

    “你形容的没错,野利遇乞真像一头熊,但是他的女儿,偏偏不像熊……”

    “我知道,我哥哥怎么会喜欢上一头熊呢?怪不得你绝口不提爹爹的嘱托,是怕提了出来,坏了你跟这小熊的好事吧。”

    “我是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幼慈能看得上的,应该是富弼大人那样学富五车,又丰神俊秀的人吧,哥哥我这副糙皮囊怎么配得上妹妹你?”

    听得徐硕此言,幼慈不由地红了眼圈,自打听了刘文坚的话,她心里便有一根刺,虽说爹爹的托付颇有“乱点鸳鸯谱”之嫌,但是这徐硕回来却绝口不提此事,在幼慈看来,便是那徐硕完全瞧不上自己,否则,爹爹的托付,怎么也该解释一两句吧。无论如何,这事情在幼慈想来,好生没趣。好像自己生生地就被一个臭男人给嫌弃了似的。依着她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每每想及此事,就对徐硕生出几分抱怨。想得多了,原本一件没影的事儿,生生地变成了一个心结。

    今日听得哥哥此言,又想到那日所见之人,眉心一点红痣,气魄不凡,俊朗异常,此女虽是男装,竟也如此靓丽。一个西夏将军家的大小姐,为了哥哥的事情,前后奔走,想必也是真心付出,即是如此,哥哥对爹爹的托付绝口不提,倒是跟看不看得上自己毫不相干了。

    想到这里,心里像是大石落地,忽的轻松了,不由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徐硕哪里能得知这女儿家的复杂心思,见她先是红了眼圈,似是要啼哭的样子,正思忖着如何哄逗,不想她又笑了起来。徐硕百思不得其解,双手一摊,“罢罢罢,都说开了,散了吧,回去睡觉。”

    “但是,大哥,我们去边疆的事情怎么说?”景文听得徐硕说起“睡觉”,立马提及去边疆之事。

    “什么怎么说?没得说。”徐硕眉头一皱,想不到他们还想着这一茬。

    “为什么我们偏生去不得?”

    “方才说了,幼慈在家是要寻好人家嫁了的,你俩按照爹爹的嘱托,是要求取功名的。这朝廷分明是重文轻武,你们跟着我去边境打仗,不过是武夫途径,没有前途。还是好好在京城读书,求取功名光耀门楣。”

    “可是,大哥……你都没有按照爹爹的嘱托娶姐姐,我们……”

    徐硕面色一变,“什么规矩,小孩子犟嘴了!跟你们说,今晚听到的每一个字都不准跟娘她们提及。”说着,一掸衣服,转身径直走了。

    今晚的一弯新月就像是北笙的眉毛一般,徐硕一想到野利北笙,便被那莫名的情愫所包裹,一方面,徐硕欢喜她在暗中帮助自己;另一方面又替她担忧,毕竟她这么做等于是跟自己的父兄作对。欢喜、感激、忧虑、甜蜜……一时间五味杂陈,待回到自己房间,依旧心绪不宁,忽的想到皇上交付的收复金明寨的大事,突然对尚未出发的征程期待了起来,不论前路多么凶险,哪怕是风波正恶,他也开始期待起来,好像只有出征,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再看到有着一弯新月眉,眉间一点红痣的那个女子。

    正是“浮云聚散俱关虑,明月相逢好展眉。”徐硕辗转反侧,竟一夜无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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