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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救宰相致澄怀义父 谈婚嫁文坚半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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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冷箭自南墙城垛飞驰而来,正临文彦博眉心,一瞬间他肝胆俱裂,心下雪亮,有人想要了自己的命!

    当下绝望至极,不想猛地从旁窜出一个人影,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竟然徒手将那铁箭接住,惯性之下,那身形当空翻转了两圈,最后稳稳落在了文彦博跟前。文彦博尚未回神,却被一把抓住衣袂,几乎是连拖带提,将他拽到了附近一株柳树背后。

    惊魂未定,文彦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位朝堂之上庄严果敢,心思缜密的一代儒臣被一枚冷箭吓得魂飞魄散,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与世长辞。

    待冷静下来,他才看清楚面前这个人,虽然衣衫褴褛,脸上块块污渍,但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闪烁出智慧,甚至是狡黠的光芒。

    “在下文彦博,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啊,你就是文彦博文大人,久仰久仰!”那壮士双手一握,回了文彦博一个抱拳礼。

    “不敢当不敢当,敢问壮士大名?”

    “在下徐硕,字致澄。”

    “徐硕徐致澄?你就是那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的儿子?”文彦博一阵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道那徐硕怎能如此及时,赶巧在这个节骨眼上救了文彦博?也是那文彦博命不该绝,当日徐硕与刘文坚策马狂奔,一路飞驰,最后至东京南薰门外。徐硕因心内惦记着义父,又无能为力,便遣刘文坚先回了刘家报个家信,而自己兀自来了蔡河。

    这蔡河又名惠民河,打小义父就常带着徐硕在这一带玩耍,而当年跟着义父离开东京去庆州军营时,与他谈兵论武也是在蔡河边上,因此,这蔡河也是徐硕心里与义父连接的纽带,这蔡河在徐硕心目中,因了义父被俘的缘故,而变得与众不同。

    徐硕看到蔡河便想起义父,胸中千波万劫,感慨万千。谁曾想,却在这里遇到了文彦博,并且救下了他一命。

    “文大人知道徐某?”

    文彦博叹了一口气,将目前黄德和状告刘平投敌,刘家处境说了一遍,徐硕大吃一惊。

    看徐硕脸色骤变,文彦博慌忙宽宥道,“徐将军千万别担心,现在皇上委派文某在河中府设案彻查此事,也就表明不会偏听偏信,而是希望还原一个真相。现在徐将军您回来了,还望徐将军能助文某一臂之力。”

    徐硕情知文彦博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也明白他说的也是实情,暂且将心放下,将跟着刘平众将三川口一战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个透遍,西夏探子如何冒充范雍部下虚晃一招、延水一战众将士如何奋力杀敌、最后三川口西夏轻骑兵突袭时,黄德和如何临阵脱逃,郭遵如何壮烈牺牲,都细细道来。他将北笙救命一事稍稍带过,只说得一西夏女子相助,捡回一条命。尔后如何御仓救父,受义父的托付以及携刘文坚返回都一一道来,徐硕刻意回避了路上的两桩命案,凭直觉他认为命案可能涉及野利北笙,他暂时还不想将这滩浑水泼到京都。

    “这两个月,徐将军真的是出生入死啊。”

    “最后还是很遗憾没有救出我爹。”

    “按照徐将军的说法,是那黄德和临阵脱逃,贼喊捉贼咯?文某一定会秉公执法,彻查此事。”

    徐硕点头称是,也知文彦博不便对此事有所偏倚,而自己也置身此事,还需暂且回避为好。因此将话题一转,盯着手中的铁箭问道:“文大人,这方才射你的那枚铁箭,我瞧着像是西夏之物,不知道文大人您有什么想法?”

    “我目前在审理刘平投敌一事,我估摸着这西夏探子来取我性命,是为了阻止我查下去。”文彦博顿了顿,有些为难的说。“徐将军,我下面的话只是推测,如有得罪,还请原谅。”

    徐硕做了一个请讲的姿势。

    “这探子取我性命,要吗,是怕我查到端倪,你父亲真的投敌了,他们出于保护你父亲的考虑,出手阻止我调查;要吗,就是黄德和诬告,他们也怕我继续查探,扯出了黄德和的行径,更加不好收拾,所以要我性命。”

    “文大人的意思是,黄德和很有可能跟西夏有关系。”

    文彦博笑而不答。

    徐硕想了想问道,“文大人方才说皇上委派您河中府设案审理此事,那文大人何时前往河中府呢?”

    “恐怕就这两天吧,东京还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先摸一摸,然后启程。”

    “好,文大人如果启程,请通知徐某,这一路凶险,我还能护你一个周全。”

    文彦博点点头,“徐将军言之有理,而且您确实也需要跟我走上一趟,您可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

    “但我毕竟是刘平之子,我的佐证似乎薄弱了点。而刘文坚是刘家从将,跟随我爹行军十几年,也不算是最有利的证人。”

    “难得徐将军如此深明大义,文某佩服。”

    “徐硕信得过文大人人品,也相信您能秉公执法,不论证词如何,证人如何,家父没有投敌那是事实,我相信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更何况,三川口一役中走失的卢政、王信等将军,可能也跟我有类似经历,也许就在回京的路上。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们也会回来为家父作证。”

    与文彦博分开之后,徐硕归心似箭,想不到这两个月中,家中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刘家上下老老少少,竟然都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回到刘府,刘夫人见到徐硕,少不得痛哭一番,诉了连日来的思念之苦。那刘夫人虽然只是徐硕的义母,但是打小就带着他,抚养他成人,将徐硕视如己出,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胜一筹。

    那徐硕原本是刘平世交好友徐悌之子,也是将门之后。徐悌与其夫人在徐硕三岁时双双战死,沙场托孤,刘平将战友之子视如己出,养大成人。徐硕天性聪慧开朗,也从不因父母之事困扰,刘家上下均将他视为刘家嫡子,那刘平亲子刘文景、刘文博在家中都敬这位长兄三分。

    听得刘平在西夏的境况,刘夫人情知老将军是回不来了,当下又与徐硕、幼慈、文景、文博抱头痛哭一场。那幼慈和两个弟弟景文、博文见到哥哥大难不死,塞外归来,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刘家有了一个主心骨。

    待哭过坐定,一大家子人谈及这两个月的遭遇,女眷们皆惊魂未定,那平日里跟幼慈关系笃定的三姨娘一边抹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硕儿,你不知道,你这妹子主意大得很,那几日我在这府中,每天看着把守的禁军,已经是魂飞魄散,每天还担心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在外,别受了欺负。”

    当下便将幼慈去樊楼查探黄德和虚实,潜入富弼府中一事讲了出来,毕竟是长舌妇人,那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增加了许多传奇色彩,倒也冲淡了不少刘平被俘,家门被冤的悲痛。

    “我们幼慈从来都是个有智谋的孩子,要是战场杀敌,肯定是巾帼不让须眉。”徐硕笑着摸摸幼慈的头,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疆场之上野利北笙的身形,那铁马银甲,眉间红痣一点,真是英姿飒爽。

    “快别提战场杀敌了,我总共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刘夫人说着又是一阵心酸。

    幼慈嘴巴一撅,“哥哥你是怎了,就知道杀敌杀敌的,我看那富弼大人,坦荡书生,谈吐不凡,即便不杀敌,也有智谋,也有风姿……”

    徐硕当下一笑,“娘,姨娘,你们看看,原来咱们家这个小丫头是看上人家富弼大人了。”

    幼慈一跺脚,“怎么可能,人家是尚书大人女婿,我傻了还是呆了,往虎口里探头呢。那家中一个千金大娘子,我去作甚?我只是……只是想找一个像富弼大人那样的郎君,不要哥哥这般,三句话不离杀敌杀敌的。”

    那幼慈毕竟是习武之人,在家百无禁忌,哪怕是儿女之事在她说来,也如寻常之事,毫不遮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在一旁端坐的刘文坚,被幼慈一番话说得意懒心灰。且说他甫一见到幼慈,便心下痒痒,他自幼与幼慈一起,待她如兄长一般,随着这年月渐长,这兄长之心慢慢有所演变,生出些许儿女情长来,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这幼慈尚且年幼,对这男女之事只是一概不知。

    当日在御仓牛棚里,刘平请文坚做见证,要把幼慈许配给徐硕,这令文坚内心颇为沮丧,平日里种种迹象看,这幼慈对自己似乎也并无意思,当下也灰了心。

    现在即回刘府,见了幼慈,那熄了的火苗又有复燃之势,而徐硕在与刘夫人转述刘平托付时,也未刻意提及照顾幼慈一事,因此,私心之下,他也将这话咽了下去。方才听幼慈这一番话,竟是连徐硕都瞧不上眼,一心奔着尚书大人的女婿富弼而去,即便不是富弼,那也要是朝中才子,进士及第,学富五车。

    文坚暗暗对自己摇了摇头,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还是收拾收拾为妙。不过,也许他日飞黄腾达,也未可知,想到此,他又强打起精神,跟着刘府上下热闹了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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