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沈玉
云麓书院招收学子，必有三场考试，第一场是考经义，以经书中文句为题，学子必须作文阐明其义理，尊孔孟之道；第二场考词、赋，或诗一首，但如今朝野内外皆崇尚词，故而，云麓书院这几年的考题也是以词居多；第三场考时务策，意在告诉学子，若将来为官一任，必造福一方。三场考试下来，最后能进入云麓书院的学子，自然少之又少。
因此，这几个学子看到年仅十四岁的沈轻虞也出现在了云麓书院的门口，哪有不震惊的，即便是世人赞誉的南荣公子，拜入杜院长门下时，也已年满十五，这么说，眼前的这个淡紫色华服的小公子，岂不比南荣公子还要厉害？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如此天纵奇才的人，不应该在云麓书院籍籍无名啊。
“对了，你还没说你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沈轻虞被他们看得心虚，更担心被他们看出女儿身来，毕竟这不是电视剧，各路演员都跟睁眼瞎一样，命啊逼着就是女子，却当成公子来看待。
“她叫沈玉，字子清，河间府人。”
走在前面的南荣公子忽然回头，淡漠的眼神一扫，就吓得这几个学子忙闭了嘴，乖乖地拿起扫帚继续扫石阶。
来云麓书院读书的学子，并非是个个会参加朝廷的科举，也并非会将来出世为官，当然，大多的寒门子弟，若想要飞黄腾达，跻身士族，就只有读书应试这一条路，但一些世家望族的公子，他们中有不少人与南荣公子一样，其实并无任何的功名之心，不过是父辈皆出自云麓书院，若是他们不来云麓书院读书，就可能会被族里的人瞧不起。
“子清，不要怕，南荣师兄这人除了心性冷漠，寡言少语，其实……人还是很好的。”为首的这名书生一脸同情地望着沈轻虞，当他正打算伸手拍沈轻虞的肩头时，却看到南荣公子淡漠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吓得他忙缩回了手，南荣师兄的眼神好可怕，他又没有做什么事，不过是想同新来的小子清亲近亲近，南荣师兄怎么就一下子冷了脸。
“在下齐绪，字淮方，子清，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眉清目秀得书生飞快地在沈轻虞耳边留下一句话，就扛起扫帚，追上了那些打扫石阶的书生。
齐淮方，不就是他们沈家的死对头，金陵齐家的公子，果然在金陵府这方寸之地，数来数去就几个世家，上次在南荣夫人的生辰宴上看到了魏家的小姐魏雪，这次又在云麓书院遇到了齐家的公子齐淮方，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沈轻虞莞尔一笑，缓步迈上石阶。
入眼处，书院大门的上方，悬挂着一个门匾，匾上题有“云麓书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据说是出自前朝翰林院的一位大儒之手。
大门的两边，是一副对联。
左边书，“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右边是，“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累了？”
南荣晏抬袖，轻柔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这一举动，惊得前来为南荣公子开门的几个书生面面相觑，都说南荣师兄清心寡欲，不好女色，原来是喜欢男子啊。
沈轻虞被盯得尴尬，这一路过来，有他出现的地方，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南荣师兄。”几个学子施礼。
“杜夫子在何处？”南荣公子面上淡然，波澜不惊，仿佛那些书生眼中的疑惑，或是轻蔑之色，皆影响不到他。
这几个书生中，最年长的已是白发苍苍，沈轻虞见此，心中暗叹，读书也是需要天赋的啊，有些人穷尽一生，却总是科举不第，有些人一目十行，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已是功成名就。
看到那老者与这些书生一起喊南荣晏为师兄，并恭敬地对南荣晏作揖，沈轻虞抿唇，忍不住想笑，但身边的南荣晏，却面色从容，一副谪仙之态。
真能装，沈轻虞心中暗道。
“南荣师兄来的正好，霍夫子今日过来，同杜夫子又吵了起来，眼下，杜夫子就在讲堂之中。”一位手拿折扇的书生道。
云麓书院现任的院长是杜夫子，但云麓书院却在十几年前就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杜院长为首，一派以霍夫子为首，每隔三年，这两派就要来一番争斗，赢得一方，就出任云麓书院的院长。
三年前，杜院长因南荣晏的相助，就成了云麓书院的院长，霍夫子自然不服，但可惜他门下的弟子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也就只能放弃了。
要说这杜夫子与霍夫子争夺云麓书院院长之位，并非是为了争名夺利，究其根源，就是这师兄弟两人在学问上起了争执，杜父子认为读书之人必须存天理、灭人欲，推崇格物致知的理学；但霍夫子却认为心外无物，云雷屯君子以经纶，读书之人当以博取功名，以天下苍生为计。
就如刚刚大门前的那幅对联，便是出自杜夫子之手，杜夫子专心学问，无心功名，只求无为而为，顺其自然。
沈轻虞只是一个久居深闺的世家小姐，无论是现在还是在以前，她对于这般深奥的理学，也只能是一知半解，不过南荣晏在来云麓书院的路上，给她讲了一些，她听得一知半解，不是很明了。倘若真算起来，沈轻虞倒是觉得自己更加倾向于霍夫子那一派，读书识字十多年，不就是为了一朝功名在手，哪怕是在现代，寒窗苦读便是为了备战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是那位行踪诡秘的南荣师兄吗，我没看错吧，他……他……他怎么……”一向清高孤傲的南荣师兄竟公然与一个男子举止这般亲密，还旁若无人地为那小公子拭去额上的汗，如此体贴入微，根本与平日那位高高在上的南荣师兄判若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