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证
突然之间，在那灌木丛里，传出了萧七公子慵懒的声音，“沈轻虞，你跑哪里去了！”
竟是表少爷！
众人议论纷纷，这一道道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沈轻虞身上飘，这表少爷喊二小姐做什么，难不成这两个人有什么私情？
沈轻虞有些微恼，这么亲密的喊她的名字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闺阁女儿的名字，是不能随便乱喊的吗？
刚刚私下里只有他们几人，沈轻虞便没有同萧青野计较，没有刻意去纠正，如今这么多人都瞧着、听着，难不成这还没有摆脱一个柳易平，就要再缠上一个萧青野吗？
“娘……三舅父……还有三舅母……”萧七公子睡眼惺忪的从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他面露困意的依次问安，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萧七公子大概是因为睡姿缘故，长发散落了几缕，却不显凌乱，倒是更有几分不羁的神采，他的头上还沾着几片枯叶，让在场众人有些忍俊不禁。
即便是如此，他的出现就夺走了众多的视线，风华绝代也不为过，而另外一位呢，狼狈的跪在地上，衣衫上都沾染了灰尘泥土，相对比下，实在是没眼看。
也难怪沈轻虞说，府中有萧青野在，她根本不可能会瞧的上柳易平，这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沈如雁走了过来，轻轻拿掉了萧青野头发上的枯叶，眼神里满是慈爱，“你这孩子，怎么睡在这里？”
她好好的叮嘱萧青野在书房里读书，这倒好，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又跑到沈家的角落里面去睡觉了。
可过段时间还要将他送到金陵府的云麓书院，听说云麓书院的许院长要亲自考较青野，万一不能让对方满意，只怕是金陵府也待不下去了。
思及此，沈如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青野明明是个才华横溢的人，人长得好看，脑子也聪明，偏偏不愿往仕途上走，考个秀才都费劲。
萧青野皱起眉头来，看向沈轻虞，语气带有些许抱怨，“轻虞表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本公子的糯米糕呢，让你去端你给本公子端到什么地方去了？难不成你是想要活活饿死本公子吗？”
他几句轻飘飘的话，顺利的为沈轻虞解了围。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二小姐是和表少爷在一块呢，怪不得寻不到证人，二小姐不肯说出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这表少爷举止轻浮，出了名的放荡公子，虽然身份高贵，长相俊美，可若是被他黏上，那可是轻易甩不掉的。
看向沈轻虞的目光里，多多少少夹杂了些许的同情，没有人会觉得，萧青野是喜欢沈轻虞的，以她这样的姿色，根本不可能被表少爷看上，那么现在这样的情形，就只有一种解释。
二小姐被表少爷给捉弄了，把沈家嫡出的二小姐当做婢女一样的使唤，这应该也是头一个了吧。
有萧青野出面作证，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谁心里面都清楚，沈轻虞根本做不到让萧青野为她做假证，那也就是说，二小姐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柳易平在胡说八道。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基本明了了，不过该演下去的戏还是要演的，“让青野表哥饿着肚子都是轻虞的不对，只不过轻虞眼下脱不开身，一会儿忙完了，必然去厨房……”
“算了算了，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本公子现在已经不想吃了。”萧七公子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些事情根本就都是假的，但是他们两个人却非常默契地配合的很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怀疑到，其实两个人是在胡说八道。
唯一知道真相的香玉，却是在暗暗心惊。
这府中上下谁不知道表少爷是最难伺候的主子，平日里谁也不肯搭理，今日竟然肯帮二小姐的忙，甚至亲口为了二小姐说谎，解了二小姐眼下的危局，两个人一唱一和，好像恰有其事一般，连香玉自己都有些恍惚，或许刚才表少爷真的让二小姐去拿什么糯米糕了。
沈如雁听见萧青野说肚子饿，心疼的不得了，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饿了吗？青野，娘等会儿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先别着急。”
柳姨娘脸色灰白，知道现在的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当时她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柳易平的身上，希望他能给自己争口气，彻底咬死沈轻虞这个贱丫头，没想到柳易平终归是个不争气的，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她心中真的恨，沈轻虞这个小贱人怎么每一次都能够这么好运的躲开，有惊无险，让自己所有的算计全都落了空。
她心中对柳易平升起了些许的恨意来，这件事交代他去做，结果就做成这副样子，牵连了自己不说，日后柳家再也别想进沈家的大门，实难想象，在今日之后，沈传河会对她生出多少猜忌和不满来。
沈轻虞将柳姨娘所有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中蓦然一松。
这关算是过了。
因为她解决了书中青云道长的诬陷，使得柳姨娘等人又使别的办法来整治她。
她原本算不上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却不得不在只能依靠自己的环境之中坚韧起来。
曾经她已经快拥有了自由，如今的她也不会放弃。
沈曦桐见着萧青野为沈轻虞说话，心中嫉妒的发狂，她几次三番的想要在萧青野面前搔首弄姿，希望能够同这位萧家表哥说上几句话，毕竟是表兄妹，想要亲近一点。
可是沈曦桐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胜过天仙的容颜，在萧青野的面前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般，她能理解萧青野身份高贵，非一般人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可为什么沈轻虞可以？她却不行？
自己究竟是有哪点比不上她的，眼光还如此温柔，莫不是这位萧七公子有眼疾，把丑的看成美的，这才上赶着沈轻虞这般相貌平平的女子示好。
“沈老爷饶命！”
柳易平看着萧青野的出现之后，形势直接逆转，有萧七公子为沈二小姐作证，就算是他说的才是实话，只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那可是萧家的公子，得罪他，比得罪沈家还要惨，如今的柳易平除了下跪磕头求饶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然而，此时有人站了出来。
一个身着粉色袄裙的小婢女冲了过来，直愣愣地跪在了众人的面前。
沈轻虞都被吓了一跳，这人可不是她给安排的，这婢女闹这么大的阵仗，是想要做什么？
“老爷，请一定要严惩他！是他逼死了烟月，是他！”
那小婢女站了出来，将柳易平桩桩件件在沈府犯下的罪行全都抖搂了出来，沈传河根本不想听这些乌遭的事情，不过还是暗骂了一句，狗东西柳易平，那烟月原本是他想收为通房的婢女，样貌和身段都是非常出色的，可他作为沈家的家主都还没有享用，倒是让柳易平捷足先登。
现在的沈传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扣了一顶绿帽子，实在是难堪的紧。
在府中逼死一个婢女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那名婢女却是沈传河相中的，那他就绝对不可能会轻易的放过柳易平。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沈轻虞也没打听到沈传河相中了府中的那个婢女。
陈姨娘也是如此，她还想借机推一把柳姨娘，“老爷，妾身想想这件事情就有些后怕，这柳易平究竟是安得什么心，今日若不是冬惜替二小姐遭了此难，若是真的让柳易平遇到了二小姐，只怕是二小姐清白难保，而且这人还口出狂言，把沈家的东西视为己有，老爷……”
话点到为止，毕竟冬惜之前说的那些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只不过后续发生了太多混乱的事情，不一定能够有人注意的到，但是陈姨娘是不会放过的，之前柳姨娘借着沈传河对她的宠爱，对她欺压多时，就算是她有夫人做主，有些时候也不好总麻烦夫人，所以陈姨娘只能将那些不痛快都咽进肚子里面去。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找到打压柳姨娘的机会，陈姨娘自然是不会放过。
沈传河的心里面此刻全都是怒气，当陈姨娘提起柳姨娘连同她的娘家人一起贪图沈家的财产，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纵然两个人之前多么恩爱，可一旦涉及到沈传河自身的利益，便会立刻翻脸无情。
他的面容上含着愤怒，语气里饱含失望，“灵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非常的信任你，如今你连同你的侄儿一起来诓骗我，做出这等的丑事来，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柳姨娘如今能有现在的一切，全都是沈传河给她的，若是没有沈传河在背后给她撑腰，那她将什么都不是，原本得到的一切，也都将会失去。
她慌乱的拉着沈传河的衣袍，也顾不上在人前还有没有脸面了，“老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妾身没有，妾身也是被骗了，妾身心里面都是为了老爷，哪里敢做出这等事情啊！”
之前她无论掉下多少泪水来，只怕也都是虚假的，可此刻的慌张和恐惧，却是无比真实的。
柳姨娘是真的害怕了。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沈传河的怒火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平日里都是她利用沈传河的怒意去针对别人，没想到有一日，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柳姨娘正是借用过这种力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才会觉得这样的怒火席卷到她身上的时候，到底有多么恐怖。
沈传河宠爱了柳姨娘十多年，对她所生下的一对儿女，更是疼爱有加，所给予的好处，都在真正的嫡子嫡女之上，在沈传河的心里面，他们才是一家人。
可是如今，以前对柳姨娘态度亲和的沈传河，竟是一把将柳姨娘给推倒，还厉声骂道：“贱人，你还有脸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竟然妄图毁我沈家的名声，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柳姨娘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泪水流的更加汹涌。
“爹爹！”沈曦桐又怎么会坐得住，她和柳姨娘一体相关，若是柳姨娘失势，自己在沈传河心里面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这件事情都是柳易平一人所为，娘她根本毫不知情啊，她是无辜的！”
沈曦桐跑去搀扶着柳姨娘，绝美的面容上露出凄惨的神色来。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柳易平的身上，也不管柳易平的死活，对于这个表哥，沈曦桐实在是提不出任何的好感来，柳家厚颜无耻，贪婪无度，对于他们的行为，沈曦桐早就看不惯了。
最关键的是，柳易平竟然还垂涎她的美色，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她这样的人，岂能被这种下贱之人碰触？
死了也是活该。
“等等。”沈轻虞突然轻笑出声，她用手指着白英，笑的有些无辜。
“姐姐，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我们的娘，在这里。”
世家望族之中，只有当家主母才是孩子们的母亲，才能被称为娘，那些姬妾只是下人，哪怕沈曦桐是柳姨娘生的，那也只能称姨娘。
这么多年来，沈曦桐仗着沈传河的疼爱，在这些尊卑规矩上并不遵守，白英碍于沈传河的面子，便默许了去，久而久之，这些人就觉得这件事情是理所应当。
可现在，追究起来，沈曦桐才是大逆不道。
沈曦桐觉得她是小题大做，故意为难，“二妹妹，你一定要弄得家宅不宁吗？原本我们沈家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的，你如今非要弄得这上下人心惶惶，是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我们沈家，看来姐姐并没有把我这个妹妹看待成家人，不知道母亲还有鸿儿在姐姐心里面还是不是沈家的人？”
沈轻虞总是在用几句话在击溃她，这让沈曦桐怒不可遏。
她放开了柳姨娘，一个健步冲上来，就像是以前一样，想教训便教训，扬起手来就要扇沈轻虞一巴掌。
可这一次，沈轻虞不仅不躲不闪，反而是挡住了她的手，用她们两个人仅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沈曦桐，你还以为你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吗？”
沈曦桐一愣，这巴掌没拍下去，白英的呵斥紧随而来。
沈传河与白英都在场，沈曦桐一个庶出的小姐敢如此放肆动手打嫡小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究竟是谁惯得，往深了想，若是在沈传河与白英看不到的角落里，岂不是沈轻虞一直都在任由一个庶出的大小姐欺负。
沈曦桐吓得花容失色，慌了神智，这些事情私底下做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着实是有失礼数。
她这下子才反应过来，沈轻虞刚才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激怒她，让她恼羞成怒，在众人面前收不住自己那骄纵的性子，让所有人都瞧见了自己的真面目。
沈曦桐有些无地自容，平日里自己伪装的善良大小姐形象，在这一瞬间，全都毁了。
“夫人息怒，大小姐性子急，这人一急躁，难免就会犯些错误，她并不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只不过是……”
陈姨娘欲言又止，只不过是没把二小姐当回事罢了。
沈传河却觉得，沈曦桐一言不合就要发脾气打人，这样的性子可还了得，她若是这般不懂规矩、不识礼数，日后怎么嫁进高门显贵的门户当中去，即便是说成了亲事，那也是送去丢人的。
沈家不能丢这个人！
白英开口道：“老爷，我知道你心里面护着她，可有些话我却是不得不说，当年你不忍心柳姨娘的子女与她母子分别，可同在一个府里面，有什么好分别的，如今养在她跟前，好端端的沈家大小姐被教养成了这副模样，说几句话就要发狠打人，这要是日后嫁进了夫家，人家若是闹上门来，老爷，你我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总不能说好好的一个姑娘，是被姨娘给养出来的吧！”
白英也从来不是软弱可欺之辈，这么多年她的心思大多数都放在了沈佑鸿的身上，所以对于其他的事情，便纵容了他们去。
曾经她也想争一份心气，可有沈传河护着，输的人总是她，久而久之，白英想着，也就这么算了，毕竟她有自己的儿子，那才是未来的依仗。
不过眼下，沈轻虞给了她这么一个好的机会，能够让柳姨娘母女二人狠狠地被她踩在脚底下，白英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弃这个机会呢。
“轻虞，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快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曦桐的手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自然不会有哪里受伤，白英这副过于关切的模样，当真是让沈轻虞有些不习惯。
她印象里的白英，应当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且蔑视，打量着你，没有一处可以让她满意的。
白英丝毫不在意沈轻虞的轻微抗拒，“一会儿娘就让金陵府里最好的大夫给你好好的看一看，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伤着了身子，日后有损身体，不能生养，那可就不好了。”
沈轻虞的嘴角扯了扯，这是在指前段时间沈传河无缘无故赏给她的那一通鞭子吧，如今背上的伤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真是在乎她的死活，当时为什么不给她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在那炎炎夏日，她都怕自己因为伤口溃烂发炎而死。
沈传河也想起那顿鞭打来，面上似乎露出几分愧疚来，“对，轻虞，是该给你的身体好好的看一看，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突然之间，好像是全天下的人都对她好了。
被突然之间如此重视，沈轻虞倒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甚至下意识的想要排斥这些人的热情关爱。
白英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慈爱，她感觉到沈轻虞的抵触，她的手拍了拍沈轻虞的胳膊，“别怕啊，日后娘会好好照顾你的，之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她只以为沈轻虞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她的靠近，一时之间不习惯罢了，好歹这是她的女儿，跟自己之间竟是生疏到如此地步，着实是不应该。
“娘，女儿真的想不到柳姨娘和姐姐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今日惊险躲过一劫，女儿心里面实在是怕极了。”
沈轻虞见着白英演得兴致盎然，想来是为了能够打压柳姨娘而特意做出的这副样子来，她只附和一句，剩下的就由着他们这些人去发挥，去闹腾。
陈姨娘也附和着，“二小姐别怕，你身体尚未大好，不宜惊吓过度，有老爷夫人在，定是能为你做主的。”
沈曦桐气得直掉眼泪，可眼下她不敢说话，就怕多说多错，再被人抓住把柄，坏了自己在沈传河心里面的印象，自己日后的生活只会更加艰难。
沈传河终归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沈轻虞，又瞧了一眼沈曦桐，长女沈曦桐是他耗费心血最多的女儿，长成如今这般，才貌双绝，在金陵府之中才女之名远扬，可对比起沈轻虞来，还是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
而这些东西哪里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养成了，或许这些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嫡庶分明，哪怕他给沈曦桐请最好的西席来教授她，终归还是差那么一截的。
反观沈轻虞，这个二女儿不仅没有请过西席教导，这么多年都是放任在一旁，几乎无人理会，在各种节日，年宴，家宴之中，也很少看到她的影子，甚至他对沈萍婉的印象还要多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二女儿所表现出来，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已经盖过了很多很多的人，
若是当年他肯费点心思在沈轻虞的身上，让她和沈曦桐读书识字，是不是沈轻虞现在也会是名动金陵府的才女之一了，那她日后的婚事，可选择的余地，那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