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命运锚点
艾德不是一个傀儡，更不是一个没有自我的npc。
也许这段时间里，因为一些原因，艾德对席恩几乎是言听计从。
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欲望和渴求。
当得知自己的命运时，艾德最初惶恐无措。
毕竟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任何凡人所能理解的认知。
当席恩重生归来时，艾德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重生后的席恩行事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同样超出他的认知，但是又有理有据、稳重全面。
在席恩的计划下，似乎一切都看到了希望。
但是，渐渐的，艾德明白了一点：
席恩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史塔克家、围绕临冬城、围绕北境而展开的。
除此之外，席恩对其他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甚至从不在意铁群岛、不在乎葛雷乔伊家族。
从这方面来说，复生后的席恩几乎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甚至……不像一个人。
但是，艾德除了史塔克家、临冬城、北境之外，他还有着他所在意的其他……人。
……
码头一角，雪白的浪花无情地撞击着海岸边黑色的礁石。
从亘古至如今，一次又一次，粉身碎骨，永不停息。
“我第一次见到劳勃，是在鹰巢城……”两人沉默了许久，艾德先开口了，“他很小就已经开始在女人裙子下鬼混，偷酒去和侍卫喝得烂醉如泥，拿把短剑就上山打猎甚至杀野人。在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说到拿把剑就上山打猎的时候，还看了席恩一眼，然后被席恩反瞪了回去：
这是一回事吗？老子是去干正事。
艾德继续：
“在很小的时候，劳勃亲眼目睹了父母死于海难。失去挚爱是如此的痛苦。这件事几乎摧毁了他。劳勃再也不信神，他也不再爱别人，甚至也不再在乎任何事。他两個弟弟、他的公爵之位、他的封地风息堡，他统统都不在乎……”
“他整日放浪形骸、花天酒地、换女人就和换裤子一样随便。劳勃，他的心里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他不会爱了……”
“……琼恩·艾林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父亲。他教会了我们荣誉、责任和爱。他会严厉地斥责劳勃的荒唐举动，也会在劳勃迷路不归时，彻夜不眠地举着火把进山呼喊、寻觅……”
“我们在琼恩的教导下，一起看书、练剑、骑马、打猎、游历。劳勃学会了很多，长大了很多，我能感觉到：他的空洞在被慢慢填满。他的心里有了荣耀、责任和爱，有了养父、我、以及……莱安娜……”
艾德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脸上的神情落寞无比，哀伤止不住地溢出来。
养父，义弟，未婚妻。
这些人是劳勃的救赎。
他们给了劳勃爱与温暖。
让他胸口的空洞渐渐愈合。
直到，
那个错误的春天……
莱安娜被雷加带走……
或者更残酷地说：莱安娜背叛了劳勃，和雷加私奔……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
红宝石河滩之战，劳勃亲手杀死了雷加王子。
同年，莱安娜因难产死于极乐塔。
劳勃至死都没见到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最后一面。
从此，劳勃的心中永远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在任何时间线，铁王座上的劳勃都会说出那一句名言：
“即使吞下七国所有土地，也无法填补我心中所失。”
这个缺失的空洞再也无法填补。
哪怕多年后，劳勃已经彻底忘记了莱安娜的长相。
哪怕他每晚都梦到自己一遍一遍的把雷加锤成肉酱。
也无济于事。
劳勃彻底没了心。
只有在狂饮、滥交、战斗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仍活着……
“法克……”
“来这套！”听听着艾德充满感情的回忆，席恩难受地敲着自己的头。
头疼。
很疼。
要长脑子了。
感情脑啊。
如果艾德敢说去君临的利弊，席恩能用一万个理由把他怼出屎来。
但是，你跟我谈感情？
特么的。
感情这东西没道理可讲啊！
语言说服不了预设的偏见立场。
同样，语言也说服不了感情脑。
我知道这样有危险；
我也知道听你的话，可能会更好；
我甚至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是很抱歉，我就是要这样做！
卧槽，这特么的。
不入爱河的智者很无奈啊！
“你是想告诉我国王很可怜吗？七国上下比他可怜的人到处都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什么七国，我也不在乎劳勃。我只在乎我该在乎的东西——史塔克家。”席恩只能用蛮横无情的回答来坚定自己的立场。
抱歉！你的感情我理解不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摆烂了。
你还能怎么的……
“可毁了劳勃的，正是……史塔克家。”艾德捂着脸，哀伤流淌下来。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没遇到我和莱安娜，会是怎样的生活；如果莱安娜没有跟雷加走，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劳勃一定会开心地成亲，豪爽大笑像夏日的阳光，他会成为风息堡公爵，他会和妻子幸福的在一起生活，也许不会很顺利……”
“我知道，劳勃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会到处拈花惹草，但莱安娜也不会惯着他，他是北境最好的骑手和女战士。”
“他们可能会吵架，甚至会打架……但是他们会有自己孩子，会有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一切，被我们毁了，被史塔克家毁了，莱安娜，背叛了他……我，也背叛了他……”
艾德瞒着挚友劳勃，偷偷收养了劳勃最痛恨之人雷加的儿子——琼恩·雪诺，并谎称是自己的私生子。
他不止一次的在劳勃面前故意撒谎，欺骗他，背叛他。
这种负罪感与愧疚感深深地压在艾德的心上，几乎淹没了他。
幸好，他有妻子凯特琳夫人，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家人的温暖治愈了艾德。
但劳勃呢……
孤零零的王座上，坐着一具行尸走肉。
艾德从来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人。
他很感性。
哪怕成为国王之手，他也不是为了权力和名誉。
在任何时间线，艾德最初都会拒绝前往君临。
在他眼中，那把破椅子远不及陪伴家人重要。
但当他收到妻子的妹妹莱莎·徒利的信，得知养父是被人毒杀，义兄劳勃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他立刻放下一切前往君临，担任国王之手。
他想拯救劳勃。
他想保护他。
可惜……
而这次，艾德同样是想拯救劳勃、保护他。
这是艾德绕不过去的心结，他逃不掉的责任。
“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你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救别人。”席恩尽自己的努力给艾德讲道理。
“那为什么你要救史丹？”艾德忽然反问，“如果史丹保护了他自己，不出手救你，你还会如此费尽心思收他为部下吗？”
席恩：“……”
草！被我自己给坑了！
明知自身难保，还想救别人。
这种人当然很蠢。
没见圣母都成贬义词了。
严重的，甚至要加个“表”字。
但无可否认，这样的人往往有着善良独特的人格魅力。
所以……
疯癫的席恩才会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换取那一丝救赎的可能吧！
想到这里，席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千言万语都化作风，吹干对面那个人脑子里的水。
但他又知道，这没用。
沉默了良久，席恩跳转了话题：
“艾德大人！你知道吗？命运，并非一成不变。”
永远不可让话题跟着对方的思路走。
“命运犹如长河，自源头而来，汇入大海。中间会诞生众多的分支，或许还会改道，其中有无数的可能性。”
“比如你今天午餐伱可以选择吃面包，也可以吃肉，这在长河中只是两条不起眼的小分支，不会影响结局，命运也不会关注。”
话题跳跃的太快，艾德有些不明白。
不过，午餐可以随意选择，不影响结局，这个他还是能听懂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席恩继续说着：“但你又可知道，命运存在着‘锚点’。”
“命运的锚点？”艾德觉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守夜人基地……在东海望。你曾说过：守夜人必将灭亡，这是他们命运的锚点。”艾德想起来了。
记性还真好。
“这是很简单的结论。守夜人的规模不断减少。除了极少数古老的先民贵族，根本没人再来，也没人愿意捐助。在维斯特洛，守夜人被称为食腐的乌鸦，黑衣的乞丐，平民口碑也很差。从贵族到平民，全社会都厌恶守夜人，你又能存在多久？”
“如果没有夜王、没有异鬼，也许用不了几十年，守夜人就自然消亡，成为老奶妈的睡前鬼故事了。”
“而可笑的是：有夜王，有异鬼，守夜人就会继续存在吗？”
“不，那更糟，区区几百名守夜人，转眼就会被碾成面粉渣。他们在面对异鬼大军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
只是一群野人就能灭了守夜人，他们甚至连夜王的面都见不到。
“所以你看，不论如何，他们注定将会消失。这就是命运之锚。”
席恩将一件几百人的生死轻描淡写，仿佛说在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
“无论分支怎样，无论如何改道，命运都绕不开锚点。它犹如落锚的漩涡，无论往哪个方向前进，都无法脱离，终会被扯入深渊。”
说着，席恩深深地看着艾德，“那么，艾德大人，你的命运锚点又是什么？”
命运的强大，并不只在角色会忽然做出一些莫名其妙违反人设的神经质行为。
通常称之为：崩人设、剧情杀……这一类特殊情况。
也在于，那早已编织好的大网，那明知是死，也会让你一头撞进去的死亡漩涡。
对劳勃·拜拉席恩胜过血缘的兄弟之情、对琼恩·艾林胜过生恩的养育之恩，就是命运对艾德落锚的漩涡。
一旦劳勃或琼恩有事，艾德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前往君临，然后……
忽然之间，艾德全懂了。
他的命运锚点是什么。
艾德苦涩的张开口，“为了救劳勃，前往君临，最后死在那里。”
不是什么十年后，不是什么注定的剧情杀。
此时此刻，
艾德同样是为了救劳勃和琼恩，
孤身前往君临示警……
这已经满足了命运锚点的触发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