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所谓公主
仁孝皇后是一位很贤良的皇后。
就算是因为各种原因,最看仁孝皇后不顺眼的惠嫔,心里对其也是服气的。
而就跟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后宫总是无主也不是个事儿,尤其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其实真的不少。
所谓的统御后宫,其实就代表着,后宫的妃嫔、女官、宫女……都是皇后的臣属,皇后之于后宫,就像皇上之于前朝。
都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皇后突然离世的慌乱一过去,前朝后宫,关于立新后的讨论就一直没停过。
最有竞争力的自然是目前宫里位份最高的昭嘉贵妃,其次便是康熙的表妹,出自孝康章皇后母家的佟妃。
哦……其实还有一个,孝庄太后的娘家科尔沁的格格,但不管是康熙,还是钮枯禄氏和佟家,都没把这个放在眼里。
远的不说,就看先静妃和现在的皇太后,就知道爱新觉罗家的皇帝是真的不待见蒙古皇后,博尔济吉特庶妃前车之鉴还在宫里摆着呢。
虽然博尔济吉特庶妃自己不尴尬,但耐不住别人替她尴尬啊。
又一次从慈宁宫怒气冲冲的出来,康熙气的把平日最爱的砚台都砸了。
“一个个都盯着皇后的位置,仁孝皇后才过世多久啊!”拳头捏的死紧,康熙一拳砸向椅子扶手,“混账!”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几个在一旁服侍的连忙过来劝慰,如梁九功这个乾清宫总管太监,他一个滑铲跪倒在康熙面前,惊惶道:“皇上莫要伤到龙体啊。”
“奴才知道皇上思念仁孝皇后,心中悲痛,但皇上身系天下万民的安康,乃是真龙天子之体,万万不可损失分毫啊。”
偷偷观察着皇上的脸色,梁九功又添了句:“而且您还有小阿哥要照顾呢!”
小阿哥。
保成!
想起仁孝皇后留下的嫡子,康熙终于冷静下来,他先问道:“保成今日可还好?可曾哭闹?睡了不曾?……”
梁九功比谁都知道保成阿哥是皇上的心头肉,关于他的消息一丝一毫都不敢落下,他连忙挂着笑回道:“回皇上的话,乳母半个时辰前才喂了奶,现在小阿哥还在睡着呢。”
进了乾清宫内殿,看着软乎乎的嫡子,康熙目光格外柔和,这是他与皇后的孩子,轮廓像他,但眉眼却像极了皇后。
熟睡的孩子咂着嘴,丁点大的小手指时不时动一下,全然不知愁滋味。
在内殿陪嫡子待了一个时辰,康熙才回前殿处理政务,半响,他抬头,面无表情道:“传内阁学士图海……”
梁九功面色一凛,领命去安排。
……
在前朝后宫暗潮汹涌的时候,作为话题中心的承乾宫却很是端得住。
桑若本就手腕出众,又有卓沅背后指点扶持,承乾宫上下等级森严,秩序井然,在这番重要的时刻,承乾宫佁然不动的保持着原状。
不仅无一人张狂得意,反而人人自省,步步谨慎,桑若和一干心腹宫女嬷嬷时刻紧盯,一旦发现有人作妖,一律从严处置,绝不容情!
仪敏羡慕极了。
什么时候她的永寿宫也能修炼成这样啊。
“阿敏心太软了,不成的。”卓沅练完最后一幅大字,收了笔,笑吟吟的说道。
温嫔娘娘慈和之名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从入主永寿宫开始,虽赏罚有度,但发现有心怀不轨的宫人,至多就是扭送回内务府,既不动刑打板子,又不发送慎刑司辛者库。
就算后来有了路姑姑,也最多就是条例严谨了些,上下警醒点,大方向还是宽和的。
就跟古人说的‘慈不掌兵’一样,这样的人会受到属从和下人的爱戴,但很难得到下面的敬畏。
淡淡一笑,仪敏闭口不谈。
她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合时宜吗?
当然知道。
可没办法,只要一想到打板子用刑这种事,就会梦到前世又红又专的老爸对她恨铁不成钢的怒目而视,仿佛要顺着历史线过来给她一棒槌。
有一种开历史倒车的心虚感。
小时候,爷爷抱着她坐在香樟树下的摇椅上,缓缓讲述着他老人家总结了一生的道理,教她要做个善良的人。
在离家上大学的前一晚,妈妈与她谈心的时候,曾谆谆教诲,让她无论何时都要不忘初心,尊重自己,尊重别人,尊重生命。
就算不能再承欢膝下,但仪敏也不想忘却爸妈的言传身教,不想丢掉骨子里的自己。
如何舍得?
如何忍心?
那是最爱她的人用尽二十多年的心血,小心翼翼耐心塑就的。
这也是她最倔强的执念了。
虽然身在大清的皇宫,但她牵挂着的一直是那片被红色火焰点燃过的,生机勃勃的土地——那才是她的国家,她的故乡!
感觉的仪敏内心的伤感,卓沅眼里露出柔软怜惜,按着她的肩,正色道:“阿敏这样就极好,非常好!”
她重重点头,诚恳至极。
反正阿敏又不像她,要时刻预备各种情景,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两人选择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所使用的手段方法也自然不一样。何况……即使阿敏无法学会她的御下之术,可后宫里又有几个人能学会阿敏的宽而不纵?
永寿宫上下自发的拥护她,纵然有些钉子和手脚不干净的,也会被四周的眼睛揪出来,干净利落的赶出去。
阿敏虽生性宽容不争,但却不是个一味纵容的,又有路姑姑和青梅绿柳几个忠心耿耿。
永寿宫虽看似散漫,却自有一股心气,绝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利用的。
卓沅看的明白,仪敏这个当事人自然也明白。
有心揭过这个话题。
仪敏把视线落到卓沅刚刚写完的大字上,她轻轻‘咦’了一声,心里有些惊讶。
不同于以往的稳重平和,这次的字迹笔锋回转间,竟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锋锐,就像一柄笔直进攻的宝剑,一往无前锋利无双!
不禁忘却先前的伤感,抬头去看她这位好友。
“阿沅……”你心里是有万千思绪不曾说出口吗?
还不等她询问出声,桑若就进来禀报:“娘娘,乾清宫来人宣旨了!”她音线颤抖,纵然强自镇定,却还是透露出不知所措的激动。
还在温情叙话的两人俱是一惊。
连忙略做收拾,便急匆匆的往正殿正堂而去。
内阁学士图海手捧圣旨,面容郑重,看见二人,先是行礼,这才沉声道:“贵妃娘娘,请接旨吧。”
卓沅平静着脸,从容跪下,仪敏深呼吸,也随着她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嘉贵妃钮枯禄氏,端庄淑仪,聪慧敏捷,实乃后宫之典范,着今日册封为皇贵妃,位比副后,执掌后宫,钦此。”
在场之人,除去卓沅和仪敏,都有巨大的落差感,桑若等几个心腹更是不可置信。
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为何是皇贵妃,不应该是皇后吗?就算位同副后执掌后宫又如何,那也不是皇后啊,为什么是这样?
图海肃板的面容露出笑意,多加了一个字,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皇贵妃娘娘,请接旨吧。”
目光从始至终毫无波动,卓沅一举一动规范到无可挑剔。
“臣妾接旨,谢皇上隆恩。”
让人恭恭敬敬把这位大学生送走,卓沅转身就让桑若和几个嬷嬷束缚好承乾宫上下,见她们气氛略有低迷,她凤眼一眯,“怎么,该如何做还用本宫教你们吗?”
众人俱都是敛容,低声呐呐道:“不敢!”
相携回到书房,仪敏搜肠刮肚的组织语句想安慰对方。
却不料卓沅看见她皱起的眉头,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面容柔软,眼里毫无阴霾。
仪敏:?
“阿敏不用担心,我早猜到皇上不会在此时封我为皇后。”卓沅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淡定,有股气定神闲的风采。
不知为何,仪敏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她默默看着对方。
卓沅侃侃而谈:“仁孝皇后新丧,又是以那种姿态,在那样的时候,不论往先如何,自此以后,仁孝皇后定会在皇上心中无限美化。”
她很感慨,“不得不说,仁孝皇后选在最恰当的时候,做了最恰当的选择,”
放下赫舍里家,选择了新生的皇子,这无疑降低了皇上的戒心,又放大了他的悲伤。
只要这位嫡皇子可以平安长大,又何愁赫舍里家族不煊赫起来呢?
看看现在的佟家就明白了,孝康章皇后是过世了,可只要皇上在,佟家就会日益兴盛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为了这位小阿哥,皇上也不可能在此时立后。”不然这位先皇后嫡子,处境就尴尬了。
纵然仁孝皇后此刻挡住了她的皇后路,但卓沅还是对她生出一丝敬佩。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清醒的狠劲。
她下定了结论,“三年!”笃定至极。
“起码三年,要么保成阿哥立住了,得封太子,要么保成阿哥夭折,需要新的嫡子,不然皇上绝不会立后的!”
仪敏奇异的看着她,此刻的卓沅在她眼中自带一层柔光,目眩神迷。
她早就知道卓沅的聪慧,但真正看见她站在这里,以一种胸有成竹的态度,向她阐述着对康熙、对这位封建社会至高无上的帝王心思的把控。
仪敏还是被震住了。
在后宫生活久了,她渐渐发现,原本所以为的封建女子,其实各个都有一副玲珑心肝。
能屈能伸、顺势而为……每个人都尽力的在被定死的条条框框里,寻找最大限度的自在。
位份、恩宠、甚至孩子!都是欲望的衍生。
对现有的不满意,那就去争取别人不给的,那就自己去拿。
且……或许是和皇权离得太近,她们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轻视现有的规则。
就比如,孝庄太后得罪了佟妃,人家并没有说你地位高、辈分大,就说什么孝道、尊卑……人家直接莽上去,不说别的,管你是谁,撕破脸皮就撕破脸皮,谁怕谁!
不管这种行为是不是正确,但这种反抗精神就值得鼓励。
就比如,现在站在这儿的卓沅,对揣摩帝心之事全不在乎,康熙心思如何,猜就猜了,他又能怎么滴?
就比如,后宫里其他人,她们渴望康熙的宠爱,利用各种资源去获得它,不管是用出众的容貌去讨好、用才华吸引,还是借家世地位……
她们是无欲无求一心只求皇帝、夫君欢喜吗?
不是。
因为她们想要从康熙身上获得更多的东西,地位,荣华富贵,对母家的加恩,平安健康的孩子。
所以她们不顾一切,因为这些都是明码标价的,只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有机会品尝到成功的果实!是那果实的香甜气息在吸引她们,那是权势的味道。
将自己的血脉融入皇权之中,站在这个国家的顶峰,俯瞰下去的滋味又是什么样的?
后宫是封建社会女子的科举。
每一个人都拼尽全力,而大浪淘沙,笑到最后的人,就是状元。
男女尊卑,地位尊卑。
在后宫里都被淡化了。
因为这里,是在封建社会的围堵下,独属于女子的战场!
是她们仅有的几条获得权势地位的道路之一,是多少不甘平凡的女子,前赴后继不断奔赴的地方。
循规蹈矩的女子无法在这里生存,能在这里活的舒适的,都是最优秀且最叛逆的!
抬手在好友面前晃了晃,卓沅疑惑道:“阿敏、阿敏,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
仪敏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说:“我在想,等你老了,头发全白了,也一定最有风采的老太太。”
卓沅于是也笑了,“到那时,阿敏再来夸我吧,现在可太早了。”
……
康熙十三年,十月,微风习习,承乾宫内。
皇贵妃和贵妃的差别大概就在一个后宫的管理权上。
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定下之后,后宫众人又开始了上班打卡的时间,原先的茶话会也从坤宁宫搬到了承乾宫。
第一次头顶没有大山的真正掌管后宫,卓沅并没有一上来就做什么改变,既是因为仁孝皇后定下的很多规制都很适宜,并没有缺陷。
也是为了照顾康熙敏感的神经。
听说上次和太皇太后争执之后,他连续半个月去慈宁宫请安都半炷香就离开了,几乎是打个照面就跑了。
现在和仁孝皇后和保成阿哥有关的一切,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仪敏眯着眼,把剩下的半块点心放进嘴里,心里‘啧’了一声,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深情厚谊,为了嫡子一事,把人逼成什么样了,结果现在人不在了,倒是突然情深似海起来。
看他那样,怕是感动死自己了。
摇头不去想那渣渣皇帝,仪敏打量起四周。
承乾宫请安和从前得坤宁宫并无多大区别,只是原先捧着先皇后的,现在都去捧卓沅了,仪敏的位子向前挪了一位,现在她坐在佟妃右手边,对面就是荣嫔。
虽没有直接册封皇后,但是皇贵妃一出,佟妃原本就渺茫的皇后梦算是彻底废了。
而荣嫔自从连丧两子之后,她就沉寂了很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言不语的。
这两位都很颓,搞得仪敏也不好意思很跳,只能保持一贯的佛系姿态,一时间承乾宫最上座的一圈仿佛真空地带,安静极了。
要说这承乾宫,仪敏真是和自己家一样,连给她上茶点的宫女都会多上一碟,再附上一个亲切的笑容,服务态度全场最佳。
散会之后,别人都三三两两的离开,就仪敏一个人就像黏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含笑目送她们离开。
她和她们可不一样。
她可是要留下了再吃一顿午膳的。
“尝尝这个糟熘鱼片儿,”仪敏仔细尝了,觉得好吃,连忙推荐给卓沅。
低眉顺眼面容普通的宫女静悄悄的进来,附在卓沅的耳边,轻轻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仪敏立马乖巧的闭嘴。
这话还挺长,仪敏一块鱼都吃完了,她还没讲完。
卓沅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皱眉,变成了若有所思,挥手让那宫女下去,没受什么影响,还有兴致去尝了一块糟熘鱼片儿,点头道:“确实不错。”
她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皇上下旨,将我同母的妹妹格佛贺,加封为多罗格格,赐婚于科尔沁多罗郡王世子诺扪额尔赫图,半年后完婚。”
“此时圣旨应该已经到府上了。”
仪敏放下筷子,眉头一锁,“科尔沁?多罗郡王世子?”
这不一般是公主或者和硕格格这些宗室女的联姻对象吗?
满清入关前后,许嫁科尔沁的光公主就足足有八位。
虽然满蒙联姻是旧俗,但是也仅限于皇室而已,纵观清朝上下,满蒙联姻五百多次,其中四百多次都是嫁公主和宗室格格。
摩挲这手腕上的珠串,卓沅闭眼道:“是皇上对阿玛的安抚,为皇后之位。”在遏必隆大人急流勇退之后,这对君臣关系好了不少。
这也叫安抚?远嫁一个女儿?
仪敏目瞪口呆。
可冷静下来想想,似乎也能理解,科尔沁虽然远,但是他有钱啊!科尔沁自从出了哲哲皇后、关雎宫宸妃海兰珠、太皇太后孝庄这三位重量级联姻之后。
就成了草原上有名的狗大户,不仅占据最好的草场,生活条件也是最好的,和大清格外亲厚,嫁到那儿的公主大多没有早逝的。
而且多罗郡王世子地位也着实不低了,配固伦公主都不亏。
但是……
仪敏看着卓沅,“我记得你长姐是嫁与漠南的啊!”
遏必隆大人已经有一个远嫁蒙古的女儿了啊。
“所以才又加封了多罗格格,”夹了一块鸭条放到对方碗里,卓沅说道。
只有亲王侧福晋所出之女,以及郡王嫡出之女,才能得封多罗格格,这封位委实不算差,添作安抚很适合。
见她面色,仪敏好奇道:“你不担心吗?”
为何似乎全不在意。
“格佛贺打小就聪明,可有我在,她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入宫就是低嫁,怎样都是委屈了,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即便是格佛贺自己,也该是欢喜的多些。”
“而且这门亲事除去距离太远,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那位世子去年曾入京,我也见过,在诸多蒙古贵勋之中,也算不错了。”
原本格佛贺的路都被定死了,要么入宫帮扶姐姐,可姐姐在一日,她就只能屈居低位,不然就是低嫁,以降低皇上对钮枯禄氏和皇贵妃的戒心。
眼下峰回路转,能作为多罗格格,成为郡王世子妃,将来还会是世袭郡王妃,怎么都是喜事一件,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担心的。
仪敏啃着鸭条,心想,那还会不会有温僖贵妃了?
她问出了声:“阿沅家里还有妹妹吗?”
卓沅一下就明白了她的隐含意思,“还有三位妹妹,只是最大的四妹今年也才九岁。”等她长大,局势早就千变万化。
——那就是没了。
“妹妹大喜,你这个做姐姐不得帮着压压场子?”仪敏笑嘻嘻的问着。
一个丧女早逝的贵妃,还真不一定有一位有实权的蒙古郡王妃来的好,不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何况看卓沅的样子,也是很看好的。
“格佛贺的嫁妆自有家中操持,内务府也该会备一份多罗格格等级的嫁妆,等诺扪额尔赫图入京来迎亲的时候,我再送些稀罕玩意就是了,眼下还早,不着急。”
……
回到永寿宫没多久,仪敏就被张贵人抱着三格格找上了门。
也许是见温嫔真的无心分离她们母女,张贵人也渐渐恢复了曾经的高情商,她明白自己想养好一个孩子,是少不了主位娘娘的帮扶的。
就像从前她怀大格格、生大格格的时候,可没有怀三格格的时候轻松自在,什么都不用烦心,温嫔娘娘自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抱着八个月的胖丫头,走了没两步仪敏就坐到塌上了。
实在太压手,抱不住了。
张贵人孕中养得好,生下的格格也很康健,出生的大半年来,一次病都没生过。小姑娘是个乖巧性子,谁抱都不哭闹,还爱对你笑。
“乳母她们侍奉的怎么样?可还尽心?”把孩子还给张贵人,仪敏问道。
张贵人连忙道:“都好,乳母都很精心,多亏娘娘记挂,每过两日便过来一次,乳母和嬷嬷们都恨不得时时看着格格才好,叫妾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现在张贵人一心只想和温嫔娘娘修复关系,很有些朝路姑姑学习的意思,开口必夸。
时间长了,仪敏都有点免疫了,对她们两个的彩虹屁也能淡定的点头了,偶而还会觉得听多了没新意。
“正好昨日内务府送来一块云缎,你拿去给三格格做些外衣吧,小孩子长的快,衣服费了些。”
“对了,”仪敏逗弄着她怀里的三格格,问道:“三格格的小名起好了吗?”
康熙的女儿很少有取名字的,一般都以某某格格称呼,只有定下婚事被赐予封号,如荣宪公主、温宪公主之类的,封号便是她们以后的名字,别人也只会称呼她的封号。
但起个小名私底下叫也是可以的,最多就是仪敏到时候找个康熙心情好的时候,和他报备一声也就是了。
荣嫔的二格格,也是取了一个雅利奇的满语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小甜果”的意思。
清朝的公主注定大部分都是和亲的,康熙对女儿虽没有儿子重视,却更加慈爱宽容,要求也没有那么多。
所以,仪敏见小姑娘都快八个月了,还是三格格三格格的叫,觉得有些寒酸委屈,便让张贵人自己去想个名字,明言由她来与皇上说。
“妾是宫女子出身,实在是胸无点墨,纵然心中千言万语,却也想不出一个好名字,只能今日腆着脸上门,请娘娘为三格格取个小名。”
张贵人姿态放的很低,一副全然的慈母情态。
对于她的自谦之言,仪敏不置可否,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仪敏也就顺手接过这个任务,低头思索起来。
私心里,她是想取一个汉语名字的,但考虑到康熙的态度,还是忍痛放弃了。
“就叫泰芬珠吧,希望她一世康宁。”
仪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小拳头,被紧紧握在手心里,笑了一下。
“她的皇阿玛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作为大清的公主,她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那便祝她永远健康快乐、宁静幸福吧。”
“泰芬珠、泰芬珠、康宁之女……”张贵人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欢喜极了,重重点头,“对,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别的我们都不求的。”
见她抱着泰芬珠连连道谢,仪敏心里并不得劲。金枝玉叶又如何,就算能好好长大,还不是逃不过远嫁的命运。
尤其想到历代的公主,以及就在皇宫里当背景板的博尔济吉特庶妃,仪敏心里更是叹息。
一边想着通过满蒙联姻,生下带着爱新觉罗家血脉的后嗣,继承人家的草场、军部、牛羊和王爵,让人家重视自己这个姻亲,为自己挡住沙俄。
一方面自己又不好好善待人家的女儿。
真当人家蒙古部落都是无知莽人吗?
远嫁蒙古的公主大多无子早逝,若说全是身娇体弱、水土不服、无法适应气候的原因,打死仪敏也不信。
天高皇帝远,便是公主又如何?
蒙古的公主府都快成特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