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谪仙无泪(36)
子夜。
经过半个时辰的酣战，血兽终于渐渐退却。
打垮最后一只血熊后，周遭归于静寂，唯余血水掉落在地的滴答声。
血兽的一滩滩尸体无形地在地板上蔓延，房间里成了血的世界。
“没有了吧？”夜凌凝神扫视，不敢松懈。
“我出去看看。”云潇提着裙角，淌着红水，走出门外。
一轮皎洁的弯月当空映照。
栅栏外面，街道上的血湖平静如镜，隐约有几处咕噜噜冒着泡泡。
“你看那边！”夜凌紧随着她出来，指着湖中一处道。
湖中一片模糊的深红中，隐约冒出一个球形，上面沾满了血淋淋的毛发。再往上升，能够看清眉眼、鼻子、嘴巴的轮廓。
“是个人。”夜凌压抑着语调中的惊异，生怕吓到云潇。
“不是人。”云潇紧盯湖面，静静道。
血人的眼睛像两个大血窟窿，没有眼白，是一团模糊的红，皮肤也完全被血覆盖，浑身衣服都浸透在血水中，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它伸出双臂，双手如爪，扶在水边的檐角上，然后缓缓爬上水面，姿势诡异至极。
不同于昨天那种血人粗糙的半透明造型，这个血人更像某种实体，沾血的发丝清晰可见，更像是恐怖片中的伽椰子，只不过是泡在血里的。
夜凌连忙握住云潇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别怕，有我在！”
云潇一把推开他，“滚后面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她立刻出招，掌波向血人袭去。
“哗啦”一声，血人脑袋中招，血水四溅。
它的脸凹陷下去一个坑，但动作丝毫没有放慢，缓缓翻过栅栏。
连夜凌看到这场面，都忍不住心惊，掌心渗出一层薄汗。但转头看云潇，她竟然安之若素，镇定沉着，接连向怪物发送掌波。
“真是长大了。”他心中惊奇。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瑟瑟发抖从指缝里看《咒怨》的小女孩了。
想到这里，他内心泛起一缕物是人非的酸涩。
转眼，血人已经步步逼近。
夜凌不敢大意，立刻出招攻击。
一掌击中血人脑袋，那颗头颅就像一只爆裂的红气球，血水四溅，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具无头血尸，仍在步步逼近。
掌波密集地打在它身上，滴滴答答、哗啦哗啦，它逐渐变得千疮百孔，最终终于四肢尽断，瘫倒在地，化做些水。
“不好打。”夜凌心中暗道，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没来得及缓口气，街上血湖中，同时又冒出了好几个血头颅。
七八个一模一样的血人同时浮出水面，往岸边浮游而来，攀上了檐角。
云潇与夜凌不再多话，凝神迅速出招。
血湖中噼里啪啦地溅起红水，好像被投入无数小石子。
血人有的脑袋裂了口子，有的掉了胳膊，仍拖着残肢，往栅栏里翻来。
三四个倒下了，另外几个越来越近，血腥味扑鼻。
这波还没有解决，紧接着，血湖中再次波动，又有十来个血头颅冒出水面。
最近的一个血人伸出枯瘦的血胳膊，抓向云潇的脸庞。
夜凌大惊，一个箭步挡上前，揽住云潇的纤腰，飞身而起，踩着栅栏，蹬着墙壁，蹿上了屋顶。
刚一落定，心中立刻大呼不妙：屋顶之上，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血人。
但云潇的关注点竟不在血人身上，而是在夜凌身上。
“小伙子，你可以啊，练过轻功？”她对他刚才蹿上屋顶的身手表示惊讶。
“啊……我……”夜凌被问得愣住，“练过一点点，主要还是，额……融合了师父教我的飞行术……”
他不敢在云潇面前暴露身份。云潇一旦知道他是魔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赶走，再也无法相见。
这时，血人大军已经从四面来袭。
两人合力应战。夜凌仍然假装躲在云潇身后，实际上在暗中出招。
“你在干嘛？”云潇忽地用余光瞥到了他的动作，满脸疑问。
“没，没干什么。”他连忙收起手掌，“我看师父打的很帅，想模仿模仿。”
云潇转过头去，没再理他。
久而久之，夜凌觉得这种方式效率太低了。
为避免露馅，他必须小心翼翼，以她的出招动作为掩护，导致战斗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血人密密麻麻，越聚越多。形势变得危急。
“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换个方式。”他想。
他飞快地搜索着原主的记忆，一个名为“驭魂术”的法术出现在脑海。
依靠驭魂术，能够完全控制另一个人的动作，代替其行动，就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
“可以试试用此法帮助她打怪，速度就快多了。”
他立刻以云潇为目标，催动驭魂术。
云潇正在专心打怪，正觉力不从心之时，忽然，她觉得一股猛烈的力量注入了身体，一招一式一下子变得格外灵活有劲。一眨眼间，血人忽然倒下了一大片。
她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惊喜得难以置信，“我好强？！”
她想不通这种变化的原因，以为是原主的潜能忽然被激发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体内这股力量完全不听她的使唤，横冲直撞，仿佛受另一种意念的支配。
她感觉，不是自己在使用力量，而是力量在驾驭她。
当下，她顾不上多想，一心一意地对付眼前的敌人。瞬间，打血人变得像切白菜一样简单，好像突然开了挂。
不出一刻钟，海一般的血人大军，已经被完全歼灭。
终于，世界再次归于静寂。
屋顶像被血洗过一样，屋檐上滴滴嗒嗒地掉着雨一般的血滴。
云潇环视着自己的战果，神情不无得意。
夜凌更加感到惊喜和新奇。
初试驭魂术，大获成功。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拥有了多么大的权力。
她已经成为他手中的提线娃娃。
他想让她怎样，她就怎样。
爱念的诱惑，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继续催动着驭魂术，操纵着他最爱的女人。
云潇一步步地朝他走来，唇角仍挂着浅笑，眼神却显得空洞，失去聚焦，呆呆地看着前方。
她径直走到夜凌身边，轻轻开口：“我爱你，飞飞。”
她踮起脚尖，伸出纤细的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轻轻吻向他的唇。
月光似水，血湖如镜。没有一丝风。
他们站在屋顶之上，久久缠绵拥吻。
夜凌的心被喜悦和幸福的浪潮淹没，脑子中一片迷茫的混沌。
他觉得，终于再次得到她了。
他渴望这一刻，渴望了太久太久。
他轻轻睁眼，想看清爱人的表情。
他渴望看到她温柔的笑意、潮红的脸颊、含情的眼神——
然而都没有。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像两颗冷冷的琉璃弹珠。
他的心忽然凉了，瞬间冷冻。
“是假的……是假的……”
他明白，他只是在玩一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这只个自娱自乐的无聊游戏。
他只是自己在和自己拥吻罢了。
心中涌起巨大的悲凉，和对自己的嘲讽。
情绪失控的同时，驭魂术也突然失效。
她猛地一个激灵，浑身颤抖一下，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