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谪仙无泪(34)
一阵嘈杂从楼梯传来，有人在上楼。
隐隐几句从窗外飘入云潇的耳朵：
“发大水了……”
“全都被淹了……”
“赶紧上楼吧……”
云潇推门而出，轻声惊呼。
红色的积水漫得很高，汇成了湖泊，几乎淹没了一层楼高。水位线漫到了一层天花板，距离她的脚边只有几寸。
她站在栅栏边，仿佛站在码头边看海一样。
夜幕下，整个长安城沦为了一片血湖。飞檐碧瓦、亭台楼阁，皆浮荡在这飘渺的血色烟波之上。
红水像河流一样，蔓延过大街小巷，串连起整个城市。
云潇想起了小时候在书中读到的水城威尼斯，还有那些江南烟雨中的小镇。
不同的是，眼前这一幕并不浪漫缱绻，也毫无诗情画意，而是弥漫着逼人的恐怖与怪异。
这是一幅反人类、反自然的画卷。
最诡异的是，红水中影影绰绰地有东西游动，好像是某种不明生物。水中冒着泡泡。
“师父你看！有鱼！”夜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云潇果然发现，水底显现出两条鱼的轮廓，像是鲤鱼，深红色的。
“扑通”一声，一条鱼跳出水面，又很快落进去。它浑身血红色，与水色一致，表面的鳞反射着红光，很像前两天见到的那群红色小蛇。
死寂的城市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想来是为了躲避妖气的侵袭。
红河之上，远远有一艘木船在飘荡，船头挂着一条旗子，隐约能看清写着“缉妖”两个字——那是缉妖司的官船。
小船渐渐驶近。船头上站着两个通灵武士，手持大刀，神态威武。
一个武士敲着锣，拖长嗓子喊：“天降异象，妖孽出没……今夜宵禁，禁止出行！”
“喂，上面那两个，回去！”武士远远喊道，指着云潇与夜凌，挥了下鞭子，“说你们呢！”
云潇与夜凌很配合地暂时退回门内。待小船驶远了，又再次走出来。
如丝细雨不断飘落，水位又上涨了一些。
水里浮现出各种神秘生物的轮廓：鱼虾、水蛇、螃蟹、贝壳……随着水位上涨，数量越来越多，形状也越来越清晰。
这些生物，无一例外，全都是血红色的。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夜凌趴在栅栏边看，“哪来这么多鱼？你看，还有青蛙！”
一只血红色的青蛙扑出水面，蹲在房檐的一角上，“呱”地叫了一声。
“真是神奇！”夜凌故意用兴奋的语气说，想调动起她的兴致，“我从来没见过诶！你见过这种东西吗？”
“什么？”
“红色的青蛙呀，红色的鱼呀，你见过吗？”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没见过。那又怎样？”她冷冷道。
她将手臂搭在栅栏上，一手支着下巴，神情寂寥冷漠，显得百无聊赖。
她满心盘算着，明天怎样去缉妖司报到，怎样摸鱼混到第一笔俸禄，怎样凑足人品值……
她想快点做完这个任务，然后赶紧开始下一个。
下一个世界会是什么呢？
她希望是现代世界，都市或校园都行。最好是都市，更自由一些。
她好想念珍珠奶茶，火锅串串，烤冷面和炒酸奶……到时候得先大吃一顿。然后追个剧，刷刷微博，看看综艺，好好放松放松。
像现在这种古代世界，不仅没有wifi和5g，而且整天看到的都是打打杀杀、血淋淋的怪物、无处不在的生命威胁……
真无聊。
她感觉有些累了。
不过，即使穿到了现代世界，她也没法放纵自我，还有赚钱任务要完成，越到后面肯定越难。
想起漫长的煎熬，她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呢？”夜凌开口道，凝视着她的侧颜。
云潇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有理他。
“喂。”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
“干什么？”她不耐烦地皱眉。
“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他说，“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啊。”
“不关你事。”她冷淡道。
“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她勾唇一笑，带有几丝嘲讽，“给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你好像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盯着她的眼睛。
“不。”她摇了摇头，静默了片刻，说道，“我永远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别人的世界？为什么这样说？”
“我为别人做事，替别人打工、赚钱、恋爱，帮别人改变命运……这样子时间久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她静默片刻，自嘲地笑了一下，“给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我懂的。”他静静看着她。
“你怎么会懂？”她嗤笑。
“因为，我和你一样。”他说。
她瞥了他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你。”他说，“你只管安心地生活下去。如果你忘了自己是谁，我会帮你记得。”
她歪着脑袋，审视着他，“你这个人很奇怪诶。你凭什么帮我记得？你是哪颗葱？”
“我是你的爱人。”夜凌脱口而出。
他凝视着她，眼眸映射着幽深的天光，仿佛有星光在荡漾。
“这个笑话好冷。”她抱住双臂，假装发抖。
“但我的真心很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可以停止输出土味情话吗？”她一脸嫌弃，连忙甩开他的手。
夜凌脸上一红，脚趾抠地，好想扇自己一巴掌。
每到这时候，他就后悔小时候没好好学语文。但凡背了几句高级的情诗，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云潇扭头就走，进了房间。
夜凌留在原地，悔恨万分，心中一阵酸一阵甜。
正在这时，檐角上的红青蛙忽然“呱”地一叫，蹬腿跳起，迅疾地朝他飞来。
他下意识地轻呼一声，闪身躲过。
红青蛙跳到墙边，蹬墙借力，再次扑来。墙上留下了两个血红色的蹼印。
“怎么了？”云潇闻声跑来。
见到红青蛙，她立刻闪身挡在夜凌面前，驱动仙术，一巴掌扇在青蛙身上。
“啊！”她轻叫。
就在同一秒，夜凌暗中发力，击中青蛙的身体。
青蛙掉落在地板上，抽动了几下，化作一滩血水。
“没事吧？”他连忙牵起云潇的手。
她紧蹙眉头，柔嫩白净的小手上沾满了血污。
“没事，就是太恶心。”她说。
实际上她的手火辣辣地疼，只是不想说出来。
“不要直接碰那种东西！”夜凌说。
瞧着云潇那张清秀可爱的小脸上倔强的表情，他一阵心疼。
“嘴上说讨厌，实际上很关心我嘛。”他暗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