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笼中雀」（下）
什么？！
伍晓倩和沈穗同时一惊，完全猜不透韩锐在想什么。
难道不准备解除屏蔽了么？！
韩锐虚弱地抓着墙沿，总感觉像重病不治的病人，随时都会倒下。
“归根结底，你自以为将人们的不解、怨恨、嘲笑全都转化为力量，可实际上，不过是被一间名为「愤怒」的更大的牢笼所覆盖。
我问的，是你真正的「觉悟」！
「觉悟」不该被人们定义，不该由他人牵扯，「觉悟」只是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所能付出的程度。
你确实付出了很多，人生、尊严、生命，比几乎所有人献上的都要多。
可你的目的，却仅仅只是为了在临死之际，彻底放纵自己压抑的愤怒！”
韩锐七窍疯狂涌出鲜血，精神聚焦到极致，甚至连金币的下落都迟缓了些。
但他的声音越来越洪亮：
“愤怒不是目的，愤怒只是手段！
为了打败敌人，我们可以愤怒；为了超越极限，我们可以愤怒；为了阻碍我们的一切，我们都可以愤怒！
但不要忘了，你愤怒的目的是什么！
笼中之鸟，被观赏、被嘲弄、被讥讽、被虐待，都不是最重要的。
它真正被禁锢的……是自由啊！！！”
电话那头，陷入彻底的沉默。
沈穗愣愣地看着远方韩锐的方向，眼眶湿热。
是啊，从哥哥失踪那天起，自己就一直生活在指责、嘲笑的阴影下。
它们无处不在，无论自己逃向哪边，总会撞在尖锐的责问上。
于是，他开始化浓重的妆，用尖锐的语调说话，做怪异的姿势，这样，就会让自己觉得，那些指责与嘲笑，只是针对这份刻意的扮丑，而不是因为哥哥。
或许这样，就可以真正放下了？
可当他做完这一切后，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从中解脱，反而还越陷越深。
就像陷入沼泽，起初拼命地呼救，导致迅速下沉，再想逃离，却发现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吞了进去。
心灵的自由……难道，这辈子都无法被人理解吗？
啪——
就在脑袋即将陷进去的时刻，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不是家人、不是亲朋好友、不是同学、老师。
而是一名举世皆敌的通缉犯。
沈穂忽然笑了，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白日梦，快醒了。
“韩锐啊……”
他涕泗横流，“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韩锐扑通一声脱了手，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内打破的蛋壳，从地下破土而出的新芽，从笼子里高高飞起的鸟儿！
哪怕天地为笼，我们的「觉悟」，亦能超越一切！”
啪——
金币回手，时间恢复，无数杀意顷刻间笼罩两人。
“哇啊！！”
韩锐大吐一口血，几乎快要昏厥。
“韩锐！！”
伍晓倩手指都在颤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韩锐抬头看天，最后的气息在胸腔中凝聚、压缩、蓄力，然后……
“伍晓倩……解除异能屏蔽！！！”
手指按下按钮。
嗡——
包括随身携带的异能屏蔽器在内，无数设备同时收到信号。
刹那间，所有狂奔而来的管理者们都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压抑自己异能的东西被解除，体内那股沉寂许久的力量此刻郁郁勃发。
尤其是安雄，在被韩锐羞辱之后已经愤怒到极点，此刻，他几乎是第一个发动攻击的。
“「蚁狮狂潮」！”
地面瞬间出现数道巨型沙坑，与此同时，所有人杀招尽出，目标齐齐对准实验室楼顶的那两名入侵者。
而海市，也同一时刻彻底死亡。
隐藏在无数楼宇、地下、城墙上的炸药，同时检测到信号，然后齐齐爆发出火光。
整个练兵场，如同升起一场滔天异象，狂暴的火海从四面八方熊熊升起，剧烈的轰鸣几乎将整个沙漠都震得颤抖。
可在如此混乱的动荡下，实验室的天台上，却安静地仿若无人。
唯有韩锐亮起的手机屏幕中，传来一句话：
“在我的「觉悟」之下……
心之牢笼，迎我新生！！”
哗——
一股清凉的风刮过，令所有人脑后一凉。
他们纷纷抬头，却见头顶转瞬间凝聚几根纯白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点。
这是什么？
他们看不懂，因为这东西实在太大了。
得站在数十公里外，才能看到，这是一座以练兵场为中心，半径足足5公里的超巨型鸟笼！
它纯白无瑕，仿佛天使怜惜人间，用圣兽的羽毛作为材料，才得以这般耀眼。
而练兵场，就是这鸟笼的囚禁之物！
下一个瞬间，圣洁的鸟笼瞬间崩溃，化为无数晶莹剔透的蝴蝶，往练兵场拼命汇聚。
它们飞得极快，以至于哪怕处于最边缘的蝴蝶，都能在短短1、2秒内飞到正中心。
当蝴蝶碰到城墙，墙壁被破坏；当蝴蝶碰到楼宇，楼宇倒塌；当蝴蝶碰到爆炸的火焰，火焰被熄灭；当蝴蝶碰到人们的身体，人们痛苦地捂着脑袋，七窍流血跪倒在地。
可那些蝴蝶，纷纷绕过了实验楼顶的伍晓倩和韩锐，仿佛这里站着不可侵犯之物。
随后，那些蝴蝶在远处的了望台上飞舞、盘旋、汇聚。
它们融为一体，最后，变成一只硕大的纯白鸟儿。
奕——！！！
它一声尖啸，展开双翼，直扑天空！
它的心脏处，一名渺小的、遍体鳞伤的男人，于升空之中逐渐化为灰烬，而这只自天堂而来的圣洁巨鸟，也最终消失在云层之上。
地上，只剩破碎的沙漠、狼藉的废墟、熄灭的火焰、倒下的敌人、以及奄奄一息的韩锐和目瞪口呆的伍晓倩。
从这一刻起，练兵场，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