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猢狲骂谁?
「落幕」
“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杨烟踩着男人的背,又问。
“你个矮猢狲,敢这么对你爷爷!行老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猢狲骂谁?”
“骂你!”
男人挣扎着要爬起身,却突觉双脚被绑到了一起,扑腾一下又趴了下去。
眼前的人也没动弹啊,怎么给他绑了的?
然后他的双手也被扯着绑到身后和腿系在一块儿,极似野猪被倒挂的摸样。
“快给爷爷放开!”男人再也腾挪不了,摇摆几下只歪倒在了一侧。
“我送猢狲去衙门可好?”杨烟居高临下,站着笑问,“你无名无姓身份可疑,私闯民宅,是不是得打板子?”
“你有本事去刘家香铺找刘掌柜来。”男人激她。
“果然是刘家香铺的人?”杨烟思忖了下,突然蹲下来捏了捏男人下巴,“光天化日我捉了个贼,你说刘掌柜会包庇你么?”
说着她呲溜一下消失在男人视野,再出现时竟拉了个平木板下装了四个小木轮的奇怪车子。
“劳烦猢狲移个驾。”她努着劲儿将男人搬上车,拉着他出了门。
——
围场营帐内。
“是你什么?”昭安帝问冷玉笙。
“位子是儿臣要的,也是儿臣交代把胡易母亲放进来的。儿臣也的确不知哪里有什么可疑少年人。”冷玉笙慢吞吞回答,“请父皇处罚儿臣吧。”
说着扑通就跪了下来。
张訏牙齿咬了咬紧,手缩在袖中不自觉地拍了拍大腿。
费多少力气帮他转圜,他这是在做什么?!
萧叶山却悄悄将潦潦草草的画像叠起来往袖里送。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画像中的人,心内已有几分猜测。
魏叙刚放过厥词——指使或陷害胡易之人轻当斩首重则凌迟,此刻已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
“陛下,我朝向来法度严明,当对王子庶民一视同仁。”晏渚幽幽开了口。
“既已涉及皇族宗室,是否移交大宗正司刑案裁决?”
在场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宰相不愧是铁腕宰相,这是要往帝王心上戳啊。
——
杨烟拖着平板小车,悠哉游哉地出现在西市刘家香铺附近。
沿街百姓陆陆续续来围观着指指点点。
车上被绑着不能动的男人几乎要哭了出来,太太太他娘丢人了……
“矮猢狲!你敢去!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他的威胁毫无底气。
杨烟连忙向前跨了一步,回头问他:“嘿,我走了,怎样?”
“你再走一步?!”男人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杨烟索性拖着车向前蹦跳了好几步:“我又走了哎,我再走一步,猢狲来打我呀!”
“不许去刘家!”男人终于要崩溃了,鼻涕涌了出来,又被他叹息着吸回。
“那还是去衙门好了。”杨烟说着要拐弯。
“……不行!”男人抽噎着,“老姐姐哎……”
“这不是陆大官人么!”
“哈哈哈,这街溜子也有今天……”
街边竟有人认出了男人。
姓陆的男人索性把眼闭上了,由杨烟带到了香铺门口。
恰巧有小厮送客出来,瞅见底下躺着的男人和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慌忙回身禀报。
不多时,刘万里慌慌张张地出来了。
“文秉!”他先气势汹汹瞪了杨烟一眼,俯身直接去解男人手上的绳索。
小厮下人便推着看热闹的人散开。
“姐夫!他……欺负我!你命人打死他好了!”男人睁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告状。
刘万里更想踹了眼前之人,可手上解来解去根本没个头绪,不知道扣是怎么系上的,反正就是解不开。
他无奈只得直起身子,恭敬道:“劳烦杨老板松绑。”
“哎呦!他果然是您亲戚?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杨烟连忙点头哈腰作揖,只拿手碰了碰绳结随手一扯,绳子立刻被甩到天上。
她又抬了抬手,绳子就像长了眼睛般落下一圈圈绕上了她的胳膊。
刘万里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妖术?
“今日大官人到在下铺子要求看给娘娘制的香药,口口声声说是您差来的,却又无论如何不肯报姓名。 ”
杨烟轻飘飘道:“可在下觉得行老您是堂堂大香铺老板,是个体面人,行的是正大光明之事,怎会派人来私下打探?”
“所以在下以为这是冒您名声的歹人,绑了想交由您报官处置。”
她又躬身行礼:“未想竟对大官人做了不敬之事,这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么,在下由您处置便是。”
刘万里已经扶起了他的妻弟陆文秉,趁杨烟低头抱拳的空,陆文秉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可杨烟袖中突然掉出一样不打紧的东西,她连忙蹲下去捡,轻描淡写地避开了他的手势,任他扑了个空差点跌倒。
刘万里又扯住了他:“好了,文秉!”
“杨老板哪里的话,妻弟私下去闻香轩老夫的确不知情,是他鲁莽了。你不送官是给老夫面子,我定好好训斥他,保证绝不再犯。”
刘万里向杨烟作揖,却连胡须也不甘地翘了起来。
“杨老板既得了懿旨,定是有能力挑起担子的,老夫怎敢怀疑你?”
语气毕恭毕敬,但末了又补了一句:“古语有句话‘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杨老板还是要当心点呐!”
“谢您提醒!”杨烟哈哈了两声,“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转身哼着歌拖着小车走了远。
刘万里一腔怒火才泄了出来,一脚踢到陆文秉屁股上:“你个不成器的!谁让你过去的!”
“我这不给姐夫分忧,去探探风么!”
“这人心眼儿多得紧,你猪脑子能斗得过?”
刘万里抬手又拧着他的耳朵进了铺子。
——
冷玉笙从帝王帐中出来后,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他回到座位,不多时昭安帝也重新坐回高台,喧闹的群众终于安静下来等着看好戏,魏叙便奉旨宣布了处理结果。
杜风堕马纯属意外,朝堂会着力安抚。
而胡易恃才傲物,仗着得了会元四处结交富商权贵,将患疯病母亲送入围场,致使天威受损,遂夺了士子身份,终生不得科举。
“念罪不在其自身,又有圣上宅心仁厚、皇恩浩荡,特发放银子为母治病,并发遣回乡……”魏叙念完了最后一行字。
还算是体面地给了这场闹剧一个结局。
但任是谁都听明白了,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会元是最大的牺牲品,他将被逐出京城,永生不得入仕。
对吴王的安排也终于落定。
张訏盘出禁军侍卫步兵司狡兔军刚提拔走一个指挥,空出个巴掌大的萝卜坑。
昭安帝便封给他一个下军指挥使,美其名曰“袭节而进,以至大任”。
大白话就是基层锻炼,将来再委以重任。
虽对这节安排遗憾唏嘘,但想到帝王对亲儿子都毫不偏袒徇私,众人亦称“圣明”。
魏叙又宣了射礼中帝王对有功官员或表现优秀贡士的赏赐,诸如赐酒赐肉、弓箭、文房四宝和金鱼袋等。
高台上的帝王泰然自若,与立在一侧的官员谈笑风生,似丝毫未被不久前刚发生的事影响。
为了稳人心甚至叫韩熠去射了个柳。
待太子亲射,一箭削断远处插着的柳枝后,人们高呼“山河无恙国祚永延”,现场重归热闹。
历史又翻过去一页。
捏着杯子,冷玉笙饮了今日的第一口酒。
然后一杯接着一杯,似无节制地继续喝下去,直至酒壶空掉。
“楚辞,咱们……回江南吧。”他倒转了下空空如也的酒杯。
“主子,不该这么喝。”楚辞从他手里夺过杯子放回桌上。
有士兵呈来剥好的狐皮,因不是活剥,皮毛上粘着些未脱的血肉,毛色也没那么亮了。
冷玉笙抬手摸了摸绒绒的皮毛,戏谑:“……狡兔……军团也有叫兔子的?”
“不如改番号称‘赤狐’吧。”他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