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镐玉点拨狗狗破惘
一行十五人起身，自发排成整齐的队伍，在剩余书生羡慕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厉渊站在靠后的位置，遥遥看见前边有引导的人员，带着一队队伍来到一处栽种了几株四季常青松柏的院子。
“且进去吧，苗夫子在里边等候了。”
十五人应了一声，推开微掩的房门，进了挂着天拾号牌子的教室。
厉渊跟着人群鱼贯而入，就看见一名蓄着长须，面容清矍的夫子已经站在讲台旁等候了。
几人先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口称一声苗夫子。
苗夫子看着眼前一个个气质各异，但同样身形挺拔、面色白皙、气质儒雅的学子们，他抚须一笑：
“你们且坐吧。”
十五人应声落座，旁人有意无意，让厉渊正正巧巧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苗夫子不置可否，他轻笑道：
“诸位学子，我方才见过你们的院试答卷，各位都相当的出众。”
得到一位中三品夫子的认可，不少书生难掩喜色。
苗夫子却不停顿，自顾自说道：
“学问之道，贵在持之以恒，若你能潜心学问，再有名师指导物资扶持，想来科举之路会顺上很多……尽心尽力者，总能有所收获。
你们十五位学子才学都是出众的，可惜我这边教导不了那么多弟子。
接下来我将会与你们一一面谈，叫到名字的人且过来，全部结束之后名单会送出。”
十五名学子面色各异，但不管眼中是惊诧还是期待，最后都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面谈是从前到后的顺序进行的，第一人被叫到后边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回来了。
有感情好的朋友尝试去问，那书生目光闪躲，深吸一口气，最后定下心神，沉声道：“不过是些四书中的经义，苗夫子考校了一番。”
朋友似懂非懂，迷茫的点点头，脸上期待和担忧并存。
苗夫子的考校进行的很快，不多时便轮到了厉渊。
厉渊走进后边的房间，和苗夫子相对而坐。
苗夫子脸色平静，打量了一番厉渊之后，目光淡薄地询问了几个问题。
没有多久的犹豫，厉渊一一作答。
苗夫子静默片刻，随后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出去吧。”
厉渊心中难明，隐隐已经有所预感，他没有犹豫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莫约大半个时辰，所有人结束，一并回到最开始等候的讲堂。
这时候，还有许多考生并未离开，他们三三两两围着几人，厉渊定睛看去都是此前被各位夫子收到名下的弟子。
看见厉渊他们回来，也有人围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
有一并回来的学子脸色迟疑，眼中也有些迷惑。
“苗夫子让我们回来等通知。”
“旁的不知道，我们都不确定，但是那位应该是稳了。”
询问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也附和地点点头。
无需多时，刘管事拿着一张宣纸进来了，他站在讲台边上，朗声道：
“王之焕、姜然、宋子新、早玉城、盛开还、司马修你们六人去方才的教室拜师吧。”
“没，没有厉渊？！”有学子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有人看着六人起身，名单宣读完等了很久也没有出现厉渊的名字，目光满是不解，没想到这一届年纪轻轻便自悟文气的天才案首竟然爆冷，没有一个夫子选择收徒。
他们也不敢多问，以己度人，都生怕惹到脸色平淡，看不出情绪变化的厉渊。
唯有谷嘉然上前两步，拉住宋子新，虽然他很想厉渊没有夫子选择，但真的成真，他不免又怀疑其中有猫腻。
他看着宋子新，眉头微蹙：
“子新，厉渊都没有被选上，苗夫子是出了什么难题啊？”
宋子新闻言一愣，他慌张了一下很快神色如常，自然道：“便是一些寻常的问题……我先去拜师了，等下再回来和你聊。”
说着，匆匆和其他五人离去。
谷嘉然得到肯定的答复，没有怀疑，他语气揶揄，淡淡瞥了一眼厉渊：
“不会我们的厉案首，只是仗着文气拿下院试第一吧？
竟然苗夫子一些寻常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没有拜得一位名师，真是令人遗憾呀。
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往后没有夫子精心指导，真是未来恐怕不过尔尔啊。”
一边的柯唬看不下去，他暗戳戳煽动人群：
“遗憾什么，不过是没有拜得一位夫子为师罢了，不还是能上课吗？
厉渊若是遗憾，那我们这些都没有机会回答问题的又该如何自处。
我们的前途已经一片昏暗，注定考不上举人了不成？”
此话一出，边上不少本来便烦闷的书生看向谷嘉然的目光，陡然不善起来。
谷嘉然神色一恼，狠狠瞪了一眼柯唬。
厉渊听见谷嘉然阴阳怪气的话，心中清楚自己这次回答的正确与否，想想苗夫子的神态话语，再想想刚才十五人的衣着打扮，厉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冲着帮自己说话的柯唬点点头，柯唬勾唇回应。
周宇轩这时候也回来了，他看见谷嘉然在挤兑厉渊，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正准备上前仗义执言。
没等他上前，厉渊却站起身来，练武的厉书生身材越发挺拔了，他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谷嘉然。
“你知道我家是干嘛的吗？”
谷嘉然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药，药铺？”
厉书生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块镇纸，手臂五百斤力道爆发，在谷嘉然惊骇的目光中，他淡淡道：
“你知道吗，寻常的药师能治标，像镐玉那样的高明药师能治本，我不一样……你再多话，我只能把你治为标本。”
说着，手中的镇纸发出一声牙酸的声响，被揉成了一团，随意丢在桌面上。
谷嘉然浑身哆嗦了一下，抿着唇，眼中带着震撼，再不敢多话。
厉渊环顾四周，一时边上拜得夫子为师，带着居高临下、嘲弄揶揄、看热闹的目光也纷纷收回。
厉渊轻吁一口气，冲着刘管事点点头：
“镇纸的钱我会结清的。”
说罢，便走向周宇轩，他点点头：
“我先回去了，镐玉还在等候呢。”
周宇轩有一个面容冷峻心思险恶的哥哥，察言观色的眼力见可谓点满。
他明显察觉到厉渊此刻情绪不高，他点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厉渊面上神色不显，脚下动作飞快，三步并作两步，不过三分之一刻钟时间便下到江麓山下。
他看见和刘小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李镐玉，眼中带着一丝委屈。
李镐玉神识注意到厉渊，他脸上一喜，随后注意到厉渊看似平静的表情，他朝着刘小蝶拱拱手。
“小蝶，我们先回去啦。”
刘小蝶有下人陪着，看见山上下来的身影，她嘴角勾起理解的笑容，眼中带着善意的柔光。
“嗯。”
不用李镐玉多言，玄蟒自发跑过来，李镐玉用神识影响自身潇洒地翻身上马，接着在厉渊有些吃惊的目光中驾驭着龙马小跑过去，一把把厉书生捞到怀中。
接着在刘小蝶震撼，感觉自己站反cp怀疑人生的目光中，搂着厉渊驾马而去。
黑龙马在烟波浩渺，说是江都湖，实则作为九江交汇处，长六百多公里，宽也达到惊人五十公里的江都湖湖畔奔腾起来。
厉渊吹着迎面而来和煦的春风，被李镐玉抱着，他注意到偶然遇见的几个路人调侃的目光，他俊脸微红，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轻轻挣开李镐玉的怀抱，翻身来到其身后，把他一把搂在怀中。
黑龙马又疾驰了一会。
等到一处绿茵青葱，人迹罕至的湖边草地，黑龙马的脚步慢了下来。
李镐玉感觉到厉渊的下巴落在自己的肩膀，他右手往后伸抚上厉渊的脸颊，接着，在厉渊惊讶又习以为常的目光中捏了捏他俊脸上的软肉。
李药师语气轻轻柔柔，好像带着能让厉渊敞开心扉的魔力。
“我们的厉大狗狗又在外边遭遇什么烦心事了？
竟然委屈成这样，真是让本药师心疼呢。”
“不是狗狗。”
厉渊不满的反驳。
接着在一阵沉默中，厉渊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和李镐玉说明。
犹豫了片刻，厉渊目光一定，带着青年磁性却仍显得清冽的声音响起：
“镐玉，今日书院内五位夫子收徒了，前面四位没有选择我，后面的一位倒是叫我去了……
但考校学问只是掩饰，因为没有送礼，我最终没有拜得一位中三品的夫子为师。”
听见厉渊的话，李镐玉能听见他话语下掩饰的傲气与不甘，他用肘子顶了顶厉渊的腹部，嬉笑道：
“没有中三品夫子为师又怎么样……你这不是有一个中三品的仙修做结契兄弟嘛！”
厉渊摸了摸自己被戳的结实腹部，闻言先是微微一愣。
他轻轻摇了摇头，知道镐玉是在故意逗自己，但眼中还是不受控制出现柔情。
李镐玉神识注意着厉渊的表情，他先是跳下马，厉渊紧随其后。
李药师拉着厉渊一起在广阔的湖岸散步，他脸上平静，语气恢复了正经，
“阿渊啊，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结契回家路上，遇到黄啸的无助吗？”
厉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但想到自己当时的犹豫，以及镐玉为自己挨得那一巴掌，他目光冷厉。
“从不敢忘。”
“如果再遇到呢？”
“我必然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听见男人铿锵有力的保障，李镐玉轻轻一叹，目光带着信任仰头看他：
“是啊，经过这么多事情的磨砺，还有你日夜的努力，黄啸已经不足为惧了……”
“那夫子又能拦住我们多久？”
“阿渊你想想，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除了几次借势……那也算是我们开动脑筋借力打力，什么时候我们真的要依靠别人了？”
厉渊神色一怔，他看着面色柔善俊秀却实际行为上好像永远都不怕困难，永远带着运筹帷幄的结契兄弟，陷入恍惚。
李镐玉拍拍厉渊的肩膀，目光平和：
“阿渊，我们靠自己走到现在……那未来，你的科举之路难道一定要靠一个要以财富收买的夫子？
没有他你就考不上了不成，
何苦着相……”
厉渊听见李镐玉的话，如闻晨钟暮鼓，又似当头棒喝，眼前迷雾尽皆散去，如梦方醒。
“以兹悟生理，独耻事干谒。
千圣皆过影，良知是吾师。
我又何必庸人自扰，难道我厉渊能不能考上举人，全都由一个夫子影响左右嘛！
院试靠我自己都过来了，乡试有江麓书院的藏书和公开授课，我还会不行不成！”
李镐玉看见厉渊重燃斗志，眼中闪过一丝笑容，他扭头看向在春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弥漫在风中，微茫而又浩大。
“阿渊，我坚信真正强大的人，即使离开了家族、师长、血脉的光辉，依旧会璀璨夺目。
荣耀应该是自己带给自己的，别的都是虚妄的。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永远不要想着去依靠别人，仰仗别人。”
站在镐玉的身侧，停在湖畔，湖面折射彩色的光晕印在李镐玉身上，厉渊无数次感慨与镐玉结契真是他的幸运。
厉渊试探着牵住李镐玉的手，对上李药师诧异的目光，他脸上带着清逸的笑容，
“镐玉，我明白了。”
李镐玉一时被笑容恍惚了双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越发狗胆包天的厉大狗狗揽在了怀中。
他神识扫过厉渊的耳畔，发现熟悉的红晕，心里才轻轻泛起波澜。
李镐玉嘴角勾着笑，自在地任凭厉渊揽着。
遭遇一番挫折，又被自家结契兄弟一番话点醒，厉渊心中思绪浮动，总感觉自己有一腔心血准备发泄。
他火热的左手揽着李镐玉的臂膀，在李镐玉惊诧的目光中，唤出一根熟悉但存在感属实不强的青云笔。
微微一顿，厉渊以才气为墨，一气呵成。
‘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踏雪到山巅。’
夫子不选择我又如何，我自会踏破艰难险阻，考取举人、进士，证明给所有人看！
心中的郁气得以抒发，厉渊心神一宁，接着在两人又惊又喜的目光中，厉渊身边荡开一道道文气，明黄色的文气普张开三尺之地。
青云笔也在微微发光呼应，文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四尺，五尺，六尺……一直到九尺！
九尺文气展开之后，荡起层层明黄色的光圈，比起湖面更绚烂。
最后一卷而会，涌入厉渊的体内。
厉渊漆黑的眼眸中都带上一丝明黄。
李镐玉神识有些紧张扫过他的身体：
“这是……突破了？”
厉渊笑着点点头，感受了一下翻了三倍的文气，虽然还无法使语言产生力量，但是他已经接触到了那道屏障。
“一丈文气，便是六品文修之境……现如今文道境界距离中三品，一步之遥了！”
“那还得感谢苗夫子了。”
厉渊已经放下，眼中也带着笑：
“镐玉说的是。”
两人又逛了一会，发觉时间也不早了，便朝着家的方向回归。
路上，李镐玉突然有些担心：“阿渊，在书院不会有人捧高踩低吧？”
厉渊感受到李药师的关心，
“放心镐玉，有你的熏陶，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镐玉：？
两人一路疾驰，李镐玉还没有得知厉渊的想法，回到厉氏药铺，就看见昨日开张的药铺，今日已经门庭如市，人挤人挤人，场面一度火爆到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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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麓书院，
韦监院眼睛似睁非睁，听见下人进来通报，他睁开眼睛。
“大人已经办妥了，今年四位招生的四位夫子都愿意给您面子，唯独一位苗夫子仗着背景伸出橄榄枝，可以那傻子没有抓住。”
韦监院听见下人的禀告，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才哪到哪啊……
放在眼皮底下，我要让他举步维艰才是。”
下人一惊，想提醒大人山长只是外出一下，不是外出溢下。
韦监院却不再多言，继续合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