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明幼珊推开礼仪厅的门时，正在忙活的一大群人将目光移过来，晏玉宇在一堆机器前抬头随意打了个招呼，“来了？先来我这儿。”
没有多少迟疑，明幼珊微低下头走向晏玉宇，“导演，我昨晚并没有收到电话，是不是通知错人了。”
晏玉宇抬眼看着明幼珊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是法学院大三年级的明幼珊同学吧？是的话就没错。”随手扯过一边的椅子，示意面前的人，“宣传片的任务很简单，过程顺利的话三天内就能结束拍摄，这是剧本，比较简略。”
“你简单准备一下，前几个镜头台词很少，稍微休整一下我们就开始了。”说完晏玉宇随手指了指一边的两人，“这是宋孟乐和黄雯萱，昨天一起参与面试的，她们的戏份今天上午应该就能拍完，主要是群像。”
闻言明幼珊看向二人，还没来得及完全理解晏玉宇话中之意，黄雯萱先朝她略带善意地笑了笑，宋孟乐表情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明幼珊只觉得心头一紧，有些僵硬地向两人点了点头，心下闪过一些疑问，难道主要的戏份是她来拍吗？可是晏玉宇不是知道她根本没有上镜经历吗？
黄雯萱忽略掉明幼珊情绪的不对劲，笑着拉过她，善解人意地说道：“导演放心吧，我们会多给幼珊讲讲拍摄经验的问题。”
晏玉宇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看向明幼珊，“去准备吧。”
明幼珊呆滞地走到一边去，黄雯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待走到一边比较空余的地方，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
明幼珊慢吞吞地翻开剧本，有些泄气地接受了现实，耳边黄雯萱的声音传来，“幼珊，你是昨晚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呀？”
“我昨晚没有接到电话。”看着黄雯萱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表情却怔愣着，明幼珊接着道：“我是今天早上收到的短信。”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昨晚问的时候，说只有两个人接到电话，我还以为今天只有我和孟乐呢，没想到你也来了~”黄雯萱眼神飘忽，语气却状似轻松地说道。
我也没想到。明幼珊心下有些无奈。既然都走到这一步，她就必须得尽可能做到自己的最好，这是她一贯的想法，逃避不了那就只能想办法面对了。
——
“卡！”
随晏玉宇明显带着失去耐性的声音，众人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有些不满地看着镜头正对准着的少女，还有部分人带着点幸灾乐祸。
晏玉宇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明幼珊，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午饭之后继续。”说完走到垂着头的少女身边，有些无奈，“你也先去休息，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明幼珊轻嗯了声，脚步迟缓地走向门口，可附近一声声的轻声细语还是不断地传进了耳朵。
“这也太耽误事了，一个镜头拍了多久了。”
“人家有关系，这有什么办法？听说昨晚还没定下她，今早突然就钦点了。”
“随便换一个人吧，就另外两个女生哪个不比她好啊。”
“我也觉得，萱萱表现就挺好的，导演真是眼光不太行。”
“别这么说呀，幼珊能被导演选中，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本事的。”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几声脚步靠近，黄雯萱站在明幼珊身前，唇角微弯，“幼珊，你别理她们，你去好好休息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状态就好了呢？”说完含着笑盯着明幼珊。
明幼珊微微掀开眼皮，第一次带着审视，正视眼前的人，“谢谢你，不过你挡住我的路了。”说罢也不看黄雯萱有些僵住的表情，侧身绕过她走出了礼仪厅，一道冷哼声从身后传来。
走出礼仪厅，明幼珊深吸一口室外的空气，有些疲倦地仰了仰头。正午时分，几乎没有来往的人走过，空气中弥漫着燥热，阳光从头顶不断散发着热气。
即使再怎么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一看到镜头对准着自己，内心就会止不住地颤栗……
手机铃声响起，明幼珊扫过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有些无力地接起。
“喂？”
“……”
“喂？你好？”
“……”
蹙眉拿开手机看了看，确实是没有印象的号码，明幼珊心下默默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挂断电话时，有些熟悉的低笑声从耳边传来，直直地飘进了心底。
“看来你的状态真的不太好啊，明意。”成晔似笑非笑的声音透过手机。
“成晔？”明幼珊眼波微动，“你、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心里好像有一团扯不开的线团，让她感觉心乱如麻。
“听晏宇说，你不敢看摄像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根本不存在让他着急的事。
晏宇？是晏玉宇吗？明幼珊心下快速闪过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听着电话另一边，男人有节奏的呼吸声，明幼珊不经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嗯？”喑哑的轻哼声传来，明幼珊丝毫不怀疑，成晔很有可能是刚睡醒，甚至还躺在床上。
“怎么？害怕我笑话你？”成晔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轻笑了一声，“明意和明幼珊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或许我该这么问，”停下清了清嗓子，成晔淡淡地接着道：“明幼珊，你害怕镜头吗？”
即使声音通过电话，明幼珊也能感受到之前曾在成晔身上经历过的，压迫感。
“嗯……”明幼珊迟疑了三秒，微微点了点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禁咬牙轻啧了声，心底充满着对自己不争气的无奈。
“那……”好像没有注意到明幼珊的不对劲，成晔接着放缓了声音，“明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拍戏的时候吗？”
明幼珊愣住了，其实一分钟前她并不知道，成晔将明幼珊和明意这两个名字区分得这么明白，有什么必要。直到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开始不受控制地跃动。
“当时我害怕地浑身发抖，感觉片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如果演不好就丢人丢大了。”成晔说到这儿似乎换了个地方，开始不断有杂音进入到通话背景里，“但是当时的明意一点都不紧张，那场戏之后我问你，为什么不害怕，你还记得当时的明意怎么说的吗？”
记得，当然记得。当时的明意是天之骄子，是片场所有人称赞的小明星。
明幼珊脑海中最珍贵的记忆逐渐一帧一帧地放映着，当时的场景随男人的描述铺展开来，那句话隔了九年，在明幼珊心里和成晔的话里再次重叠——
我不害怕，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做好这件事。
“你说，你不害怕，是因为你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做好这件事。”
“所以，如果内心担心着别人的眼光，恐慌着自己的失败，那就几乎注定无法成功。”
“明意，能困住你的或许只有你自己。”说罢成晔低声笑了笑。
明幼珊知道他为什么觉得好笑，因为这句话是她从前对成晔说的。只是当时她的语气坚决而肯定，她说，“成晔，能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
轻轻吸了一口气，明幼珊眨了眨眼，微微仰起头，“谢谢你，成晔。”说完按下挂断键，掀起唇角，眸中有些无法言明的东西在跳动着。
再次走进场地，周围的工作人员基本都还在休息，扫了一圈没看到晏玉宇的身影，明幼珊拿着剧本，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角落。
“幼珊呀，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刚坐下，黄雯萱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旁边围着几个面生的学生样子的人。
明幼珊扯了扯唇，慢吞吞地回道：“没有啊，学姐你的戏不是都拍完了吗？”
黄雯萱嘴角的笑顿时僵住，脸色有些不自在，“导演这里好像挺忙的，我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着又瞥了一眼明幼珊膝上的剧本，笑眼弯弯地道：“而且，如果学妹找不到状态，我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帮帮你呢？”
“明幼珊——”
晏玉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明幼珊没有再搭理黄雯萱，起身走过去。黄雯萱的声音却在背后传来——
“大家都随便坐着吧，一会儿就能看我们这次宣传片的主角开始正式拍摄啦~”
刚走到镜头前的明幼珊有些怔愣，不是因为黄雯萱的话，而是她看见镜头旁边那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刚刚才被自己挂断电话的成晔。
看着成晔挑眉看过来，旁边一脸坏笑的晏玉宇好像正在对他说些什么。
明幼珊突然觉得有些害臊，成晔不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吧，明明是打电话来鼓励她，结果最后还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
“咳咳，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开始了？”
晏玉宇收起笑，一脸正经地问道。
明幼珊也放下所有莫名的情绪，微微颔首。
余光中看到镜头旁边正挑着唇角看着她的成晔，明幼珊心下不知为何，好像所有关于镜头的晦涩记忆都在此刻被覆盖，就像天边缓缓飘落的羽毛，总有归处去，所以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