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界很正常，有人不正常
二月清寒，树梢未暖。
温暖的被窝在这个时期永远是最让人安心的地方，江明自然也不能免俗，如果不是某只黑猫蜷缩在他胸口，让他有点憋闷，江明估计还能再睡一会。
拉开窗帘，w市已经沐浴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宽广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两旁的银杏身形挺拔，一路延伸到视线尽头，再往前就到了学校，一座据说有几十年历史的小高中——鸠南二中。
这样的历史对于江明来说并没有什么实感，就好像持续在使用的东西永远不会被人当作文物，只有放到博物馆中才能让人感受到时代的沉淀一般，所以这座几十年的高中在江明，不，是在绝大部分师生的心中就和城南那座新建的学校一样。
“小明起来啦，过来吃早饭吧。”喊他的是江明的姨妈，一位很豪迈的女性，虽然豪迈这个词一般都用在男性身上，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妥。
江明姨妈的身高出众，骨架也大，相貌也不纤细，不同于一般温婉的江南女儿，反而有一种彪悍的东北味，但是可能正是这种彪悍，让她在上个世纪70年代那个时代坚强的活了下来。
江明看了看早餐，很正常的凊汤面加个蛋，没葱没卤，但面条很多。
面条入口，没有让人爆衣的美味，也没有很难吃， 就是那种很正常很普通的家庭妇女水平，只是对于江明来说可能口味稍稍有点偏咸，这也有可能和姨妈的年纪偏大有关，年纪大了，不多放点盐根本尝不出味道。
理论上，江明共有8个姨妈，也就是说江明的母亲共有8个姐妹，但这只是理论，在上一代人的生活环境中，多子多福的观念非常流行，更别提那位开国的大人物曾说过“人多力量大”的名言，那么多生几个孩子就是为社会多做贡献的重要标准。
但是很可惜，江明父母所处的那个时代，是一段饿殍千里的特殊时期，生下来的孩子未必养得活，所以江明母亲的多数姐妹陆陆续续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这位好养活的老二以及最受宠的老七，也就是江明面前的这位曾经的二姨妈、现在的大姨妈，和他的母亲。
“我吃饱了。”放下碗筷，碗里还有点汤底，江明有点撑。
“吃完了就去上学吧，东西我来收拾，今早你爸妈打电话过来说，今年的行情有些不好，可能会早点回来 ，到时候过来接你回去。”姨妈利落的整理桌面，收走碗筷。
“知道了，姨妈，那我先走了。”
江明的父母健在，只是很忙，常年在外地，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就走，没什么交流感情的机会，不过江明也并不在意。
初春的时节气温依然很低，更别提前两天还下了场小雪，w市地处南方，气候阴湿，雪花难以成团，落到地面就会被水汽溶化，之后又结成一片片的冰疙瘩，铺满整个路面，扫雪的环卫工人早早清理了马路，但人行道依然有星星点点的冰面散落在四处。
江明把自己包裹的很厚实，缓缓在街道上行走，一些行色匆匆的社畜快速从江明的身旁越过，充满了新时代急先锋的气度，不在意也不愿意停下观赏身边的风景。
“这也没啥好看的。”
江明默默吐槽，虽然w市极少下雪，雪景还挺稀罕，但这样的雪却也让人提不起精神，即便心中渴望着打雪仗堆雪人之类的游戏，在w市这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江明按捺住心中想要从路边两旁绿化带中掏一团雪的冲动，将视线放到眼前的道路上。
“哈哈，小子，看招，吃我一发邪王炎杀黑龙波，现在想逃已经太晚了！”
一团坚硬的雪球（冰疙瘩）砸在江明的后脑勺，刺骨的冰寒让他打了个激灵，揉着脑壳回头看去，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鸟窝般的头发，冻得发红的脸庞，一身花花绿绿的奇异衣服，摆着怪异的pose，一手提着一条长长的冰溜子，一手不安分的四处摆动，这就是把雪球丢到江明脑壳上的那个人。
确认过，是不认识的人，如果这个人是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江明还有可能疑惑是不是自己的同校同学，但这位脸还没洗干净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学生，至少不是个高中生，残留着些许食物残渣的唇边稀稀落落的布满了胡渣，虽然眼睛明亮的像是个小学生，但可以看出年纪已经不小了，江明并没有见过这位奇怪的男性同胞。
“哦，小子，看来你还有几分能耐，吃了我一发黑龙波居然没有反应，很好，那么就用我这把圣剑来解决你吧！”奇怪男人扬了扬他手中的“圣剑”——亮晶晶的冰溜子。
江明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隐藏的摄像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并没有找到，这应该不是什么整人节目 ，那么只可能是这个家伙有问题了。
江明：……
奇怪男人：……
长久的对视，长久的沉默。
奇怪男人默默收起摆好的pose，活动下有些僵硬的手脚，挠了挠后背的瘙痒，一只手挠不到贴着道路两边的一棵绿化树蹭来蹭去，之后又一脸舒爽的回到原来位置。
“看来 ，你不是我宿命中的那个人，这次暂且放过你，再有下次，决不轻饶，你走吧！”奇怪男人负手而立，圣剑高高的从他后背伸出头顶，就好像脑袋上长了个天线。
“赶紧回家吧，你爸妈会担心你的。”江明已经认定了这位奇怪男人有些问题，想来应该是趁着监护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脑部神经功能紊乱、大脑功能失常导致的社会认知障碍，肢体协调功能不全，以至产生感知、思维、情感和行为等方面异常的病人，所以江明也就没有对他之前丢雪球的行为做出反击，毕竟生病了还是要及时治疗的。
江明静静远离不再理他，奇怪男人岿然不动目送江明离开，等到江明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他才转身进入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面蹲着四五个人，看到他进来，全都起身迎接他。
“情况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啊，话说这样真的有用吗？”
”怎么，不相信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办法？“
”不是，我只是，只是，有点尴尬。“
”尴尬你妹，你以前这样可没尴尬过。“
”那不是以前嘛，现在我就有点尴尬。“
“所以你感觉怎么样，成不成？”
“还在“还债”。我就说没用吧！”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下一个，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无数次，要么你停止“还债”治疗结束，要么你完成“还债”转去后勤，没有第三个选择，赶紧滚！”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吧，至少下降幅度变慢了。”
“那这不是还有用嘛，赶紧去找下一个。”
“对了王哥，换把圣剑吧，冰溜子冻手。”
一根长条木棍递到奇怪男人去眼前，他两眼有点湿润，“阿妹，你可真是个好人，我抓着这冰溜子半天，手指头都张不开了吗，但是队长就不给我换，还是阿妹你心疼哥哥。”
“滚，丢人现眼。”
“我就滚，我就滚。”
“你们说，这办法真的有用吗？”
“啊，队长，这不是你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办法吗？难道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谁知道呢，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了，相信对于一些内幕也清楚，“衰竭”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一旦开始基本就意味着结束，而咕咕……”
“队长，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王哥，他一定能成功的！”
“但愿吧！”
小巷子中重新恢复寂静，只有远处提着木棍的陌生男人再次袭击路人的身影还在继续。
……
江明来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在自己的位置上写卷子，他们看上去很努力，但是江明知道这只是表象。
“明哥，救救小弟吧，借我昨天的卷子抄一抄。”隔壁的黑大壮同学见到江明进教室，一个健步冲上前，伸手就要拽江明的书包。
“别，瑞哥，我不是天龙人，你才是我哥。”江明漫不经心躲过这位黑同学伸过来的大手，摆手表示拒绝。
“那江哥，江爷，你说什么都行，卷子借我抄抄吧，还有十几分钟就早自习了。”这位黑同学还是不放弃。
“你不会找别人吗，我什么水平你还不了解吗？”江明走到座位放下包开始拿东西，随口回道。
“江哥你别妄自菲薄，虽然你成绩不算最好，但班里谁不知道，你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卷子做的工整又漂亮，抄起来也舒服啊，是吧。”
“对对对，江哥你是最胖的！”在黑同学旁边又围上两位新同学。
“何骏瑞！”
“在，江哥，您吩咐！”黑同学何骏瑞一副狗腿样。
“晚上晴天部你请客。”江明取出昨天做好的卷子。
“没问题，江哥你可真是我亲哥。”何骏瑞接过卷子就招呼围上来的几位一起去赶工，江明看着他们笑笑不说话。
高三是一个很枯燥的时期，没有多少新内容学习，整个学年几乎都围绕着复习、做题、复习、做题中，但这也并不也意味着高三没有作业，不管是处于私心还是其他，各科的老师总会找到这样或那样的理由给学生们留点功课，或许是某年的高考卷，或许是某知名的模拟卷，这些就会成为各位备考生的晚自习作业，留待第二天过来老师们讲卷子。
江明一般倒是都会很认真的做完卷子，即便它们很多而且貌似也没什么用。
“对了，江哥，你今天在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怪人。”还在和几张卷子搏命的何骏瑞忽然冲江明问了一句。
“怪人？”
“咦，瑞哥你也碰到了吗？”旁边两位同学也加入群聊。
“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拿着冰溜子到处挥，还说一些怪话的大叔，你们也碰到了？”
“我也碰到了，吓我一跳，给我丢了一头的雪，我刚想反击，那家伙就跑了，跑的还贼快，要不是我赶着回来做作业，他肯定被我逮着了。”
“哦，做作业~”江明在这个做字上加重了语气。
何骏瑞等人一脸讪讪，齐齐拱手，“全靠江哥托福。”
然后对话继续……
“那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跑学校旁边乱搞。”
“很有可能，看他那样也不像正常人 ，也不知道怎么跑外面来的，话说我们这附近有精神病院吗？”
“城西那边好像有一座，不过据说已经废弃了。”
“我觉得这个怪人肯定能和我小侄子聊到一块去，我那个小侄子现在也是拿个棍子就一副劳资天下第一的样子，嘴里还总是喊什么“吃我雷霆电光剑“，“闪耀能量破击”之类的东西。”
“你侄子也到这个年纪了啊，像我们那个时候，肯定会说降龙十八掌啊，六脉神剑啊什么的。”
“那是你们，我肯定是喊starlight breaker，我们做朋友吧！”
“噫~恶心！”
“你们这几个也好不到哪去。”
“别别别，瑞哥饶命，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你们是不是太闲了，不是只有十几分钟就早自习了吗？作业还不赶紧做？”江明敲敲桌子，再次在做字上加重了语气。
“哈哈哈，江哥你说得对，我们还要做作业。”
等这几个人闹腾完，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江明一手托腮望向窗外，修长的手指扣在脸旁，冰冷的触感让江明的精神为之一震，胡思乱想的心绪收缩了些许，今天碰到的这个怪人的确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但并不是那种茶余饭后的八卦，而是让他回忆起前几年脑子有点欠费的时候的某些事。
比如，食指中指并拢伸出，手臂往前一挥，biu，江明骤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整个人的脸色从红转白再从红转青。
“靠，快忘掉，快忘掉！”
何骏瑞被一阵咚咚声打断“做”作业的节奏，回头就看到江明用头在桌子上猛敲，嘴里还念念有词，几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在抽搐。
今天的江哥貌似也不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