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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毕业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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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记:

    2001年5月29日……星期二……雨转晴

    今天该记点什么呢?一切照例索然无味。

    老班家有事,最近一直不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象棋大战便在教室里处处开花,杀得昏天黑地。但凡我和霍江或乐为一开战,莫凌波和施莱特就成了幕后指挥。这幕后指挥嚣张到连“幕布”都不挂,直接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们则被迫成为被操控的傀儡。“观棋不语真君子”在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不过话说回来,在他们的指点下,我的棋艺明显有了些许长进。艺婷和东霞也加入进来,边观战边学着厮杀。艺婷懂得略多一点,对于东霞提的问或支的招总以“笨蛋”、“废话”为开场白对东霞进行解说。她五十步笑百步的解说,则时常引起旁边高手的哄笑。东霞则十分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被吃掉一两个子就能让她方寸大乱,慌张地喊:“啊?!被吃掉了,怎么办啊?接下来该怎么走啊?”她的急躁、慌乱很好地为男生们提供了展示智慧的舞台,个个跳出来支招。

    临毕业,教室里总有很多不知谁派发的各种宣传单,虽没什么人看,倒也不浪费,大家童心未泯地把它们折成各种形状的纸飞机,飞得满屋子乱窜。说来也怪,这乱飞的纸飞机在满坑满谷的书山卷海里融合度极高,并未给拨纸见人的环境增添一点乱感。

    2001年6月4日……星期一……晴

    连日来,我们这排与后面一排三人闹得挺欢实,斗嘴打趣,讲题,下棋,听歌……施莱特这人也还挺好玩的,外加莫凌波和霍江,没什么事,听他们说话、逗咳嗽都可乐,简直三个活宝。可越是欢乐,我心越慌——仅剩32天了,我这是玩疯了还是适当的放松?我的松懈与爸爸的那句话有关吗?

    前些天,爸爸对我说如果高考分数只够一本线不够学校的分数线,他找同学兼好友全叔叔帮帮忙,让他给参谋个好专业。全叔叔是爸爸高中宣传队的同学,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好友。他俩在宣传队时是互为瑜亮的存在,相互认可对方的头脑与见识,一起下放到同一个村,一起表演,一起劳动。后来全叔叔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留在省城医科大学当老师,并被公派留学德国;爸爸回城后参加工作,一路从普通员工、业务骨干,干到公司总经理,现在他却下岗了。爸爸平时并不跟全叔叔联系,总说他忙,怕打扰他,却时常对我和妈妈讲起他们间的过往,言谈间满是惺惺相惜,偶尔也对自己未能念大学透出些许惋惜。爸爸不叫他全名,只亲切地称他“满文”,他和这个被他称为最好的朋友的“满文叔”也许有些像我和苏小鹏吧。我与这个叔叔至今素未蒙面,他从未来过我家,对我而言,他只活在爸爸的言谈里。就我所知,他也是爸爸在省城能说得上话的唯一人脉了。

    有门路当然好,可这能否成为我放松、放纵的理由和借口呢?医科大是一本中很好的大学,可不是凭自己能力而是凭关系上的大学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呢?如果那样,我还是没走出父母的管辖和保护,我终究得自食其力,为自己的行为担责。

    收收心、好好看书吧,即使那些只是无用功,但终究会让自己的心踏实点。

    2001年6月6日……星期三……晴

    起床,下楼,发现锁在楼梯间的自行车丢了!又是倒霉的一天,晦气从一大早开始。

    看看表,时间紧迫,我也顾不得发泄丢车的各种情绪,只能赶紧往学校跑,像拧紧的发条蓄势待发地追赶自己原有的进程,以免误了早自习。还好,路遇盼盼,搭了截顺风车。在如西子半恬静羞涩的抚平湖畔,冥冥薄雾之中,我的目光为一抹鲜红所吸引。那是一群十五六岁的男生在跑步,白色的衫裤宽大飘逸,在清晨的朦胧里,整齐而无声地同频振动,一束火红长带或束于腰际,或绑于额头。好久没看到晨练的人了,他们大约是体育生或武术队的吧。在些微的喘息中,那久违的跳动的火红让未老先衰的心一下又感受到了青春的气息,我终究还是个容易被周围事物感染的年轻人。

    时间不多了,马上要毕业了,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不断推进的各种“毕业前”进程都在一步步告诉我们这一点,今天下午的毕业照环节对此再次进行了强调和重申。大操场升旗台的台阶前摆好了一排木椅,对应头顶位置拉起了2001届毕业班合影的条幅,专业摄影师用三脚架架着专业装备对准木椅中线调整构图和布局,各毕业班等通知下楼,在台阶上排好队形,待校领导和各任课老师在前排木椅就坐,合影留念完成。

    一切准备就绪,同样的拍照流程进行了一下午,我们班是第十一个。所有人沉浸在依依不舍、离愁别绪、展望未来等各种情绪中,该来的都来了,唯独缺了数学老师。老班对三请四邀迟迟不来的数学老师也没什么办法,便对校领导直言相告。年级组长赶紧打电话叫,又派作为数学课代表的我到家里去请。接到任务,我怕耽误拍照,赶紧往数学老师家跑,不小心跑断了凉鞋带。可敲开数学老师家门,数学老师冷冷地说了句:“我要吃饭,不去了!”就冷冷地关上了门。我趿着鞋回到拍照现场时,各科老师与校领导们已完成了相互客气推搡,确定座次位置的环节,我小声向班主任汇报:“他说要吃饭,不来了。”配合拍了一下午照的校书记听闻,轻啐一口道:“什么人啊,就恁舍不得那两口饭?!”

    数学老师的缺席阻挡不了毕业合影的拍摄,却在大家心里扎下根刺。三年了,每年元旦晚会都邀请他参加,他一次都没出现过。三年来,我们班数学成绩一直平平,甚至偶尔还不敌平行班,可中考进班时许多人都是数学满分的尖子。三年里,他只是上课来、下课走,冷冷地就题讲题,没对谁说过暖心的话,甚至一句与题目无关的“题外话”也没说过。这也许就是他的性格。我们一个理科快班,毕业留念连政治、历史、体育这些非正课老师,甚至保卫处处长都来了,你主科数学老师却不来,不来的理由仅仅是要在家吃饭,这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三年了,我们之间是没有一点情分么?不想认我们是你学生,连校领导的面子也不给么?

    拍照结束后,不少人忿忿地念叨着:“今天数学晚自习不让他进门!”怎么可能呢?理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发泄心中不满的气话,可这理智在此时却显得十分讨厌。东霞摆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问我:“几年来,你从不说数学老师的坏话,你看看他今天干的事,你还怎么说?”我无言以对……

    自行车丢了,加上凉鞋“闹罢工”,我只好临时“征召”施莱特当车夫,坐他自行车回家。他一面匪里匪气地吐槽我笨,笑话我跑断鞋带成了“后天瘸”,一面拼命地蹬自行车,载着我冲回家路上那长长的上坡。面对他的吐槽我从不示弱,找个气口怼回去:“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偏要充硬汉,又要裸连。不愿搭我拉倒,我自己走回去。”便作势要跳车,他即刻告饶闭嘴,闭嘴前还甩出理由说是怕我又跳断另一只鞋的鞋带,从瘸子变成彻底走不了路。他这话自然不会给自己种下什么好果子,后背随即感受到“降龙十八掌”的眷顾。

    2001年6月9日……星期六……雨

    明天中考,学校里大部分教室已布置成了中考考场,我们毕业班非放假一族,与那些非毕业班的孩子在家躺着吹电扇、看电视、吃西瓜相比,我们只能守在教室里挥汗“苦战”。

    自行车丢了三天了。无论它是被我吐槽过多少回“除了铃铛不响,哪哪都响”的破车,终究还是没逃脱“丢”的命运。我只需要再骑二十几天骑到高考时,它的历史使命就结束了,可它却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丢了。这让爸爸犯了难,为了使用二十几天,再买辆新车肯定不划算,借一辆临时骑骑,这“临时”又有二十多天,别人家有好车的肯定需要经常骑,空不了这么多天,有闲置车的,大部分车况不佳,爸爸又不太敢让我骑,怕出交通事故。就这样,车丢了三天,还没找到合适的“继任者”。

    在没车的这几天,我蹭施莱特的车上下学。说“蹭”还不太准确,其实是他绕路来接我,或先送我,然后自己再回家。一开始我还挺坦然,同学间互相帮助没什么,我还经常花时间给他讲题呢。可时间一长,我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在路上绕路每个单程要多花十几分钟,回我家路上那长长的上坡一个人骑都有些费劲,更不用说还载着我了,而一男一女,经常这么出双入对,影响也不好。于是我对施莱特说感谢他几日里辛苦的接送,老麻烦他怪不好意思的,之后不用他接送了,我自己走,也免得被人传闲话。他听完这话,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说:“我一直把你当男生看的!你是我兄弟,兄弟有难怎能不帮?!那也太不讲义气了!”哦?把我当男生看?好吧,是我想多了,不过我还是坚持一个人回家。

    已经有好几天教室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不是我在改了。有个神秘人,在我惯常修改时间前,就抢先改好了当天的数字。我没见到过有人去改,问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好奇于这神秘人是谁,会是他么?只是感觉而已,不过我的感觉时常不准。

    回家,洗澡睡觉。睡前挪了下台灯,不知怎的,“砰”地一声,黑暗中火花四射,台灯电线被拉断了。我下意识去摸电线,忽地又清醒过来,缩回手,打开大灯,拔下台灯插座。那是过年时我与陶然一起结好的台灯线,就那么砰地一下断了。是的,断了,断了就算了吧,别再碰,以免触电,做好保护措施,让时间冲淡一切。床单上留下几个电线烧黑的小洞,看着小黑洞,我似乎解脱了,对,也许这就是答案。

    2001年6月11日……星期一……晴

    大热的天,电扇呼呼地转个不停,却丝毫不能降低这高温,而我们脑子里的温度更是高得可以烧开水了。倒计时牌飞速变换,心情也不知不觉就紧张起来。

    数学老师拿着沓卷子走进教室,莫名其妙地发了通火就走了,没任何安排。他最近三天两头地闹情绪、耍小性子,赌气不给我们上课,也不知道是冲谁。我只好到讲台上拿卷子给大家发下去,让大家自习。老班来上课,说我们最近安排做的卷子经常不交,题越做越差,连最基础的题都做不到了,这不是知识点掌握的问题,是心态问题。他让团支部带头在晚自习前安排点放松的活动,唱唱歌,讲讲笑话,心里太压抑的同学到没人的地方去喊喊,释放释放,调整下心态。这番话让大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顿时觉得老班体贴、亲切。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最近回家的路上时常碰到建国和丁静,碰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时常如连体婴般同时出现:一日中午,丁静锁自行车夹了手,建国及时上前“英雄救美”;某天晚上回家,建国对丁静说:“那天……你问我……”,见我走过,生生截住话头没说下去,我当然识趣,匆匆走开,给他们留下空间;又一日,老远看见他们绕远走到我回家的路上……一次次,每次我都识时务地赶紧躲开。可太多次了,看他们大方地手挽手一起出现,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躲。

    不止是他们,除了天天在教室里腻歪的班头班嫂和蒋天乐那对,许多人都在讨论与“意中人”或绯闻对象有关的话题。面对毕业后各自的去向,他们该何去何从。还有不少“自爆”故事的,张婷和金燕亦在其中。

    以前不是各种隐藏、否认、回避么?现在有些让我看不懂了,这是毕业前的疯狂么?

    毕业前另一件让人疯狂的事是“留念”。目前,照片“留念热”已稳稳打赢了留言本。下午施莱特应东霞要求带了相机并准备了两卷胶卷来拍照。上次雪景东霞没怎么拍上,这次可得好好拍拍。相熟的朋友相约绿意盎然的校友园,人员各种排列组合,在荷塘、垂柳,曲桥、凉亭的背景映衬下,拍出来一定很美。没等胶片拍完,心急的人已约定上照片冲洗的数了。拍照留念的人不止我们这拨,班上有行动快的,已经去照相馆专门拍了艺术照,并应邀冲洗好数量到班上分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丁静的艺术照拍得很美,雍容大气,莫凌波的艺术照则被我们嘲笑了许久。照片上的他面色桃红、羞涩低头,头像处打足了柔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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