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浮出水面
200浮出水面
步入八月之后,连续多月的晴朗天空也略显疲惫。
细雨绵绵,几场凉爽的秋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湿润气息。
秋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甄嬛此刻正端坐在榻上,与前来探望她的端皇贵妃齐月宾以及敬贵妃冯若昭轻松地聊着家常。
而安陵容和沈眉庄则早已在内室等候,准备一同加入这场温馨的聚会。
(永寿宫)
槿汐刚妥善处理完前来探望的恬嫔的事宜,一旁的冯若昭笑言道:“你倒是清闲自在,只苦了槿汐在外替你周旋应对。”
甄嬛倚靠在金丝软枕之上,慵懒地说道:“我实在不愿见她们那副面孔,明明对我腹中的孩子嫉妒万分,却还硬挤出笑脸问东问西,实在令人厌烦。”
沈眉庄伸手为她轻轻掖了掖身上的金丝团绒薄被,柔声说道:“也难怪你心里不舒坦,前几日那些事,放在谁心里都会万分不适,皇上也确实让你受委屈了,好在皇上还是信你的。”
甄嬛按住沈眉庄为她掖被的手,笑道:“哪里就如此娇贵了,反倒劳累了姐姐。”
“怎么,是我伺候得你不够周到吗?”沈眉庄笑问道,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情。
齐月宾笑道:“我看啊,不是惠妃要格外娇宠你,而是你确有福气,你已是四子之母,腹中这一胎,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你在宫中的地位都已稳固如山,不可轻易动摇,你细想想,两位宫嫔的事情接连不断地牵扯到你身上,若非你为皇上诞育了三子,这事情岂能轻易揭过?”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果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万事皆可依靠,也难怪皇后对你恨之入骨。”
“前几日的事情,回想起来还真是让人心有余悸呢。”安陵容说道。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冯若昭安慰道。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轻快的笑语声,甄嬛循声望去,只见温宜带着胧月等人在搭七巧板玩耍,弘冕好奇地半蹲着,观看几位姐姐摆弄。
唯有灵犀安静地坐在冯若昭的膝上,似懂非懂地倾听着她们的谈话,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窗外,稀疏的风轻轻吹过,林间的花朵已经凋谢,只剩下连绵不绝的枫叶,如同燃烧的火焰,将秋天的红色渲染得如火如荼,直漫至天际。
甄嬛含笑望着孩子们欢乐的场景,心中也感到一阵舒畅。
然而,胸口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恶感,她连忙取了一枚沙果干含在口中,微微蹙眉道:“流朱的手艺终究还是不如浣碧,这海棠果子腌得一点也不酸。”
流朱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委屈地说:“哪里不酸了?因为娘娘嫌不酸,这已经是第三次腌制了,奴婢都觉得酸得无法入口。”
甄嬛笑道:“是我不好,倒叫你委屈了。”
“娘娘若是想玉福晋了就直说,改明儿书信一封,请进来便是了。”流朱说道。
“流朱这小嘴,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呢。”沈眉庄打趣道,眼中满是笑意。
冯若昭笑吟吟地道:“有了身孕的女人口味重些也是常有的事。”
说罢,她拈了一枚沙果干尝了尝,刚入口,眉头便紧皱起来,连忙吐了出来,又取了茶水漱口,连声道:“哎呀,这还不酸呢,可酸死我了!”
冯若昭一向是个稳重的人,她如此失态,可见这沙果干有多酸了。
“你一向不爱吃酸的,看来这一胎还是个皇子呢。”沈眉庄笑着说道。
甄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吩咐宫女取来蜜饯给她,歉然道:“是我口味重了,倒错怪了流朱,也让姐姐嘴里不好受。”
冯若昭仍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连连摆手示意不言。
齐月宾等几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随后道:“听说怀着皇子的人口味才会这么重,你却比旁人还要厉害,已经生了一对龙凤胎,难道还要再生一对双龙戏珠吗?”
齐月宾平时鲜有笑容,如今一笑之下竟如春晓般鲜妍,让人不禁为之痴迷。
她的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忧愁,带来一丝温暖和欢乐。
甄嬛按着心口说道:“这次怀孕倒是有些奇怪,特别容易反胃恶心,心口总是闷闷的不痛快,口味也变得格外重,当年怀弘冕和灵犀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沈眉庄担忧地说道:“这样的话,还是该叫温太医来看看。虽然你已经生育过,但凡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莫不是前些日子累着了?”安陵容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心。
齐月宾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低声细语道:“昔日纯元皇后身怀六甲之时,亦是诸多不适,女子分娩犹如踏入鬼门关一遭,纯元皇后那时如此悉心调养,终究还是未能幸免,母子皆逝,更何况,宫中暗藏诸多损人阴德之事,孩童难以抚育,你前些时日又如此劳心伤神,还是多加保重为好。”
甄嬛刚要启唇,却见灵犀如一阵风般从冯若昭膝上溜下,拍着手,笑声清脆如铃:“姐姐,姐姐追着姐姐呢!”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胧月夺了一块红色的七巧板,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飞奔在前,口中嬉笑道:“没了这一块,良玉姐姐怕是拼不成了吧。”
温宜心中既焦急想要夺回七巧板,又担心胧月跌倒,于是提着裙角紧随其后,急切地呼唤:“妹妹,你慢点儿跑。”
灵犀见状,觉得姐姐们的追逐嬉戏十分有趣,口中不停地欢笑:“姐姐追姐姐,姐姐追姐姐。”
甄嬛回过神来,随即吩咐乳母将孩子们都领到院子里去嬉戏,这才慢慢说道:“方才皇贵妃的话语,让我忆起,昔日恬嫔的孩子不也是如此吗?只是她运气尚好,勉强留得性命,却也因此再也无法孕育。”
“听你提及,我似乎也有些印象,她的孩子甫一出生,便气息全无,就如同当年的纯元皇后一般。”齐月宾回应道。
“这…纯元皇后当年,究竟是如何遭遇一尸两命的悲剧呢?”沈眉庄好奇地追问。
齐月宾轻叹一声,低声说道:“那是在皇上尚为王爷之时,太后母家中有两位适龄的女子,一位是嫡出的纯元皇后乌拉那拉·柔则,另一位是庶出的乌拉那拉·宜修,太后自己身为庶出,担心嫡出之女或许过于娇气,因此更倾向于虽为庶出但心思沉稳的宜修入宫,由于皇上当时年幼,且宜修为庶女,不宜立即册封为嫡福晋,所以只册封为侧福晋,待她生下儿子后再晋升为嫡福晋,宜修有福,不久之后,便怀上了身孕,只可惜造化弄人……”
齐月宾微微叹息,似乎不愿回忆那段往事,“那一日,纯元皇后奉旨入府陪伴初怀身孕的妹妹,谁知,在途中偶遇皇上,或许这便是缘分,皇上竟对纯元皇后一见钟情,不顾太后的反对,执意如此,太后也无法违背他的心意。”
沈眉庄询问道:“皇上之前未曾见过纯元皇后吗?”
齐月宾回应道:“从未见过,皇上与太后做出如此决定,宜修也不敢提出异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纯元皇后被立为嫡福晋。”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不久之后,宜修诞下了大阿哥,然而那孩子先天不足,未满三岁便夭折了,而那时,纯元皇后也怀上了身孕,皇上说宜修略懂医术,不放心让旁人照料,便让她在旁侍奉。宜修也协助太医一同研究药方,然而,纯元皇后在孕期总是感到不适,临盆之时更是痛苦异常,生下了一个死胎后便离世了。”
“临终前,她还伏在皇上的膝上恳求不要迁怒于太医,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妹妹宜修。别说皇上悲痛欲绝,连我们也不忍心,毕竟纯元皇后入府后,一直善待府中众人,谁知竟遭遇如此不幸,那个孩子,我悄悄看了一眼,身上带着好几块青斑,一出生便没有了气息。” 齐月宾说完,一脸的叹息。
“青斑?为何会身带青斑,皇上知道吗?”安陵容好奇地追问。
“知道,太医说是因为在胎中受到惊吓,营养不足,才会如此。”齐月宾回答道。
“那这症状,岂不是和……”沈眉庄欲言又止,她看了眼甄嬛,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有纯元皇后的遗言,太后也不愿皇上娶别门女子为后,便也同意立宜修为中宫,再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齐月宾接着说道,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仿佛是在回忆那些往事时感到了一丝不安。
“纯元皇后去世时,宜修几度哭晕过去,姐妹之情何等感人,我当时年幼不明白,这些年冷眼旁观,宜修极重皇后之位,难道当年被人横刀夺去,她竟一丝也不恨么?于是我暗中留神,越想越是害怕,只是苦无证据罢了。”齐月宾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往事的深思和疑虑,她素来少言寡语,说到此节已属肺腑之语,乃是平生大大破例。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冯若昭聚精会神地聆听,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纯元皇后怀有身孕之时,是她陪伴在侧,若想收买太医及皇后身边的人,也并非没有可能,依照她的脾性,当年我对她毕恭毕敬,她尚且能够毫不留情,更何况是对于剥夺她嫡福晋之位的人呢?况且,在她痛失爱子之时,纯元皇后恰巧怀有身孕,这岂不更令人感到疯狂!”
她的话语接近尾声时,已流露出惊恐之色,然而这惊恐之中,却渐渐显露出一抹暗红的狂热,“假若此事真是她所为,是她害死了纯元皇后与二阿哥……”
齐月宾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冷静地说道:“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冯若昭紧握双拳,坚决地说道:“证据一定会有的,那恬嫔的情况不也是如此吗?说不定就连恬嫔也……”
甄嬛低头沉思,缓缓言道:“或许,恬嫔当日为皇后辩护,可能是因为她发现了某些事情,这也说不定。”
话语刚落,甄嬛注意到一个微小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胧月,“胧月,为何不继续在外面玩耍了?”
胧月眨了眨眼睛,说道:“额娘,我困了。”
“那额娘哄你入睡可好?”甄嬛温柔地问道。
齐月宾的面色沉静如水,她缓缓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此事还需要我们仔细考虑,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冯若昭回应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留恋。
“嬛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会来看你的。”沈眉庄关切地说道,她的眼中充满了对甄嬛的深切关怀。
随后,几人带着各自的孩子,分别返回了自己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