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方尘
东方尘是来接人的。
他答应了张玄，让他徒弟进山选剑。
他本不应该如此着急，是张玄有求于他。
但张玄死了。
他只好亲自上门接人。
现在，他正对着太一道观里不知名的树发愁。
东方家是九州最大的炼器世家，也是最大的灵器商人。商人最重信誉，答应了的事一定要做到，这是他们的立足之本。
因此东方尘最讲义气。好友离世，那么生前所托便化作遗愿，完成时应当更为用心。
这说法听起来有些离谱，但东方尘靠这成功说服了自家宗师，让外人入山选剑。
现在的炼剑山是东方家正儿八经的圣地，在东方家的下一个五十计划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根本不允许闲人进入，更别说入内选剑了。
东方尘一度头痛，就不该贪张玄那顿酒，让他猛猛一顿灌，忘记了炼剑山不是从前，只是一个丢废料的垃圾堆。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五年前，前任炼器大宗师突然出现在炼剑山上，那是他消失的百年后。醒来的大宗师痛批东方家的堕落，连造出的垃圾都缺乏质量，难以想象成品的水平，真是家风日下，学心不古，东方家算是毁了。
紧接着是一堆具有年代感的话，叽里呱啦的一大堆，他也听不太懂，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家族的犄角旮旯里，藏着不世出的老鬼。
俗世中流传的故事都这么写。在深不可测的悬崖底下，又或者悬崖的半山腰中，往往藏着不世出的高人。
前者比较直接，高人会救下一切跳崖的人，然后教他天下无敌的武功。
后者的故事会比较曲折。跳崖者往往会先遇到一棵树，一棵长歪了的救人树，然后不偏不倚的挂在上面，刚好掉不下去。紧接着从树上醒来，爬上树枝，最后沿着树发现隐秘的高人洞府。
这个洞府里会发生一好一坏两件事。坏事是里面的高人状态一般不太好，时生时死。但好事一定会发生，跳崖者会得到改变他境遇的东西，这东西取决于高人的生死。高人活着是传功，死了是秘籍或者丹药。
当然还有一些不方便讲出来的情况，但那是东方尘的最爱，而最爱不能轻易同他人言语。
起初东方尘对于这些故事充满怀疑，修行哪有那么简单。他当初为了有更多的钱，去买材料练习锻造，不惜联合张玄一起倒卖炼剑山的垃圾。
而如今他坚信一切都是真的。
世外高人就像故事中的猴子，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他们会凭空出现。他们都不居常处，喜欢呆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那悬崖洞，又比如这垃圾山。
这样的解释才合理。
那些其实不是故事，而是胸怀天下之人留下的修行秘闻。一笔一画、一字一句皆源于实际，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然不能如此的贴近现实。
他已经准备好了多套武侠全集，只待弟子技艺困顿，向他寻求指点，他就能把这套书赠于弟子，并告之：“精进之道，就在其中。”为着书之人的伟业，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其实仔细想想也挺合理的。
如果没有这些不走寻常路的老爷爷们，枯燥乏味的修行之路怎会有不断涌入的新鲜血液？
正如一开始的东方尘，东方家很多人并不知道炼剑山里竟还有这号人物，特别是年轻人。而他们恰好是最常去炼剑山的群体，年轻人哪能受得了这气？纷纷表示你谁啊？懂炼剑吗？敢不敢来比划比划？
事实证明，有时年轻人行动力太强不是什么好事。大宗师来者不拒，赢了个九百九十九连胜，没能千胜是因为当时炼剑山附近没这许多人。
哪怕是凑这个九九九连胜哄大宗师开心，也费尽了山上那些人的九牛二虎之力。
后面的事就不必多提了，毕竟无论老小，事后脸都一样的肿，说出来有伤家族颜面。
炼剑山从此之后就成为了家族振新的重点。
当时东方尘在外面连喝了几天酒，有些囊中羞涩，正好友人喊他家中聚会，便索性回了趟家。途中他路过炼剑山，心想不如顺路再赚上一笔，就又开始干起了老本行。
他捡垃圾正捡得开心呢，眼前突然浮现一人影。他吓了一跳，以为是熟人看到他在捡垃圾，那他一世英名可就毁了。结果他抬头一望，心里就松了口气，运气真好，是不认识的人。
他很后悔当时没多想，一向禁止外人参观的“圣地”里，怎会有他都不认识的人？
万事没有如果，他兴许是喝多了，没想那么多，提着垃圾准备和那人商量一下封口事宜，但这小小的愿望并没有被对面满足。
对方打断了他，问道：“你认为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每当他想起当时的回答，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他为什么要斩钉截铁的说那是“垃圾”，一点余地都没留。说完之后还扭扭捏捏，一副羞愧的样子，平时说谎脸都不带红的东方尘去哪儿了？
然后他就成了东方家的现任家主。
他发誓，当他之后跟着大宗师上山，见到了那些大宗师口里“毫无廉耻”的人群，并从中发现了友人身影时，他没有想弄死这个所谓的友人。
作为一个混吃等死，胸无大志的锻二代，东方尘最害怕的事就是当家主。尤其是上任家主是他爹，而他这个儿子还凑巧很有天赋的情况下，他想做到这事可不太容易。
可是他成功了。他成功躲过了当家主的糖衣炮弹，躲过了父亲慈爱的铜头皮带，甚至躲过了全家族的经济封锁，在首席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上逍遥了整整两年，这可是破纪录的成绩。
他很确信，只要他愿意，这个成绩将无人可破，那个记录上的成绩应当让所有人绝望。那个“在首席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上不继任家主”的时间，应该是他的一生。
而现在仅仅是两年！
他煞费苦心的伟业倒塌在友人的精心设计之下，他逍遥了仅仅两年就不得不继任家主之位。
没有关系，无需悲伤，无需痛苦，新的伟业已在他的心中展开，他已找准了下一步努力的方向。眼下是他启航的第一步，将老友遗愿中的少年，带回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