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境
在旁观者看来，几乎所有人突破第三境都是莫名其妙的。突破者可能正聊着天呢，一下子就沉思不语；可能正干着架呢，身边气氛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诡异的压迫感愈发浓重；可能只是正常的睡着觉，呼吸声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旁观者会听到一声长啸，天地灵气瞬间倒灌进那些人的丹田，紧跟着看到一副令人讨厌的笑脸，随即意识到面前发生了什么事：眼前这犊子肯定是突破了。
对于当事人来说，他们也许是一瞬间想通了某件事，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者受到了什么刺激。
但旁观者心中很难不发出一个疑问：
原来发癫就能突破吗？
张玄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疑问，眼前这一幕景象他已经看过太多遍，早已习以为常，内心中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
叶剑星的剑代丹田他都见过了，这才到哪里啊？一点都不够震撼。
他只是感到那么一点奇怪，按理来说人遇到那么艰险的劫难，会做出各种各样应激的行为。
比如难以置信，大骂天道的不公。或者心中心绪难平，上来给他一拳。哦，这个柳寻真试过了，摔到地上的样子很艺术。亦或者整个人彻底颓废，瘫倒在地，静待自己的死亡。
但绝不应该是突破。
还是尤其考验道心水平和自我认知的“见心境”。
明心见性方为“见心”。修行者只有知晓了自己的真性，明确了将行的道路，才能在体内凝结出属于自己的灵力核心，作为下一阶段修行的基础，突破到见心境。
他真的回答得了“我是谁”这个问题吗？
柳寻也并不确定，他只是聊天的时候走了会神，恍惚间又看见了梦中的景象，心中的愤怒止不住喷薄而出，回过神时天地灵力就在疯狂涌入体内，再然后就突破了。
不过，他的灵力核心确实有些问题，上面附着有他的负面情感：愤怒、不解、怨恨、无力……混着灵力杂乱在一起，导致了他的灵力不够纯粹，用得太多甚至会影响到自己，变得不够冷静甚至消极。
这是极为危险的，尤其在战斗时，不够冷静可能意味着死亡。
张玄也察觉出不对劲，眉头紧锁，喝到：
“你入魔了？!”
柳寻只好挠头，他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什么是入魔，既然张玄这么说了，估计真是这么一回事，看张玄的表情还挺严重的。
张玄脸都快扭成麻花了，心中不断道歉，暗道：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无能，败坏道门清名，竟教出了个入魔徒弟来，真是愧对先贤。
他突然不想死了，现在他可无颜面对黄泉下的各位祖师。如果这个世界里有某乎的话，他一定会发帖询问：人死后怎么复生？在线等，很急。
但转念一想，他们修道之人不入黄泉啊？走的是羽化飞升那条道。
思索到这，张玄也就释怀了。祖师们不去黄泉，也不会泉下有知，凭空回来找他麻烦。再说了，他好歹也是逍遥境的道士，打不过他们还跑不过吗？
他可能忘记了，道门还真有飞升仙界的祖师。让他们知道了这事，下凡暴打他，也是大有可能的。
在最初的慌张过去后，他的内心甚至涌起了一丝庆幸。
相比起要命‘本我劫’来说，走火入魔只能算是个小问题，因为后者通常有一个保底的解决办法——散功。
走火入魔是指修行者灵力不纯粹，参杂了太多负面情绪，导致运转灵力时会受情绪影响，不能静心。长此以往，在这些情绪的影响下，修行者会不断产生负面情绪，越积越多，最终性情大变。
但情绪也是有力量的，和灵力结合后还会产生出人意料的效果，因此也存在借助情绪修炼的修行者，他们统一被称为魔修。此道极险，稍有不慎便会一叶障目，沉沦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彻底迷失。
魔或起心中，或因外业所侵，会寄居在修行者的灵力聚集之处。因此，修行者只要狠得下心，散尽一身修为，魔便没了居住的地方，自会消散。
即便消散得不干净，至少没了灵力帮助的魔，难以对修行者的生命造成损害。
一般来说，散功的风险还是比较小的，很少会危及生命，比直面本我劫要好得多。
张玄这么一琢磨，觉得柳寻简直是个天才，靠走火入魔的强大执念绕开了本我劫的拷问，起码没有了消失的风险。
那么柳寻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
“你要不散个功吧？”他如是说。
柳寻：“啊？”
“你听我说，这走火入魔的水很深，你把持不住。不如散功重修，你还是你，也没了本我劫的考验，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好的事！”张玄急切的说。
“我还要替你们报仇呢，没了修为这仇我还怎么报？”柳寻也是有话说的啊，走火入魔一时半会又死不了，散功又什么时候都能散，不如等他报完仇再说。
张玄真是气的话都快要说不出了：“你是哪根葱？就去找龙源报仇？你还能顶着走火入魔修炼到第四境？
“再说了，他李天一又不是死人，出了这么大的丑，还能不去找回场子？
“等你第四境了，龙源坟头草都有两丈高了，用得着你？”
柳寻很固执：“那你别管。”
张玄这暴脾气上来了：“你真不从？”
“不从。”对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是两个字。
先前，他靠这身幻影欺负柳寻，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他拿柳寻是真没什么好办法。谁让他是个死人留下的幻影？
“木灵永不——”柳寻还想喊些什么。
张玄懒得和他扯淡了，本来还有些东西给他的，现在看来不能给。眼不见为净，张玄一挥手。
虽然他是没什么有效对付柳寻的手段，但这秘境的主权还是在他手里的，干脆让柳寻滚蛋，丢出去冷静冷静，想明白了再回来。
“妥协！”柳寻振臂高呼，一睁眼便醒了过来，像是做了一场讨厌的梦。
这个梦最讨厌的地方就是现在：他被张丢了出来。
柳寻环顾四周，他还在张玄的房间里，身边众人双眼紧闭。他的身前浮着一枚戒指，和四个字：“柳寻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