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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解围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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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晏栩千里奔骑、夜叩宫门足足一月零三天后,大军终于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从各地朝着边境出发。

    大军尚在途中,就遇见了报信的信使。细细一问,才得知宣府之围已解,胡人退至大同。

    众将士听到如此好消息,自然军心振奋,人人踊跃前行,恨不得立刻奔至边境,驱逐鞑虏,收复大同,建功立业。

    晏栩虽奉命跟着大军行进,但路途才行至一半,他就再也忍受不了思乡之苦,告别了首将,直奔宣府。

    几日后,他终于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乡,但家乡早已让他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破旧的城垣,陌生的守将,一列列断手断脚的士兵躺在街巷,施粥的粥棚前站满了失去至亲的百姓。

    他左找右找,始终没有看见一个他熟悉的亲朋好友。在巨大的恐慌之下,他最终还是找了一个士兵,紧张地向他询问消息。

    “晏小将军,你总算回来了。晏曙将军他……他牺牲了……”

    “不可能……不可能……二伯他不会有事的……”

    晏栩顿觉天昏地暗,顾不上其他,骑上马,直奔晏府。

    直到他看见晏府大门前挂着的门孝,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一切。

    灵堂前,一个身着孝服、头戴白花的女子跪在棺椁前,身形单薄,暗自垂泪。

    “阿鸢……”晏栩见到她的那一刻,有千言万语似要涌出,但到了嘴边,他也只是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女子回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住,眼中的惊异持续了几秒后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刚刚的悲伤。

    “你回来了……”她双眼含泪,晶光闪闪,询问道。

    “我来晚了。”

    晏栩走上前,朝伯父晏曙的棺椁前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后,退至一旁,与女子并肩而跪。

    “伯父他……他是如何……”晏栩欲言又止,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援军到达的前一天,爹爹他为鼓舞士气,临阵杀敌,被箭雨射中,不治身亡……”

    晏鸢说得极为克制,沉着冷静,悲痛二字,似乎早已被她消化殆尽。

    “原是如此……”晏栩轻声叹息道。

    “阿鸢,我……”

    “不必多言,你自有你的苦衷。”晏鸢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向他,眼中是无限的缱绻和悲凉,“二哥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从不怀疑。”

    “爹爹临终前,唯一惦记的,就是我们俩。”

    我们俩?

    “伯父说了什么?”晏栩问道。

    “爹爹说,要你早些娶妻,莫要耽误了;还托三叔照顾好我,替我寻一门好亲事……”

    “没有别的话吗?”晏栩不甘心地问道。

    晏鸢摇摇头,看着父亲的棺椁,眼底一片晶莹。

    晏栩还想要继续问,问问她的心意,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栩儿——”

    晏明大跨步迈进灵堂,身后跟着侄子晏校。

    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后,晏明松了一口气,又带着责备了口吻道,“赶来宣府,怎么也不来见我?看来你眼中是越发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晏栩走上前,朝父亲和大哥一拜,“父亲,大哥。”

    “三叔莫急,二弟平安回来就好。”晏校替二人缓和道。

    晏明被侄子捅破了心思,搁不住面子,故意找补道,“你二伯故去,你还不披麻戴孝,如今穿着一身盔甲,意欲何为?”

    晏栩自知理亏,不便狡辩,便顺着父亲的话回道,“父亲说的是,我现在就去换上孝服。”

    “二弟并非故意,他风尘仆仆地回来,首先便来二叔这里祭拜,他……”晏校继续替晏栩解释道。

    “你别替他狡辩。”看了眼将要离开的儿子,晏明喊道,“现在就先别去了,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晏明便退出了灵堂。晏校晏栩两兄弟对视一眼,也跟随晏明走了出去。

    晏鸢还是跪在灵堂前,听着他们这场对话,又目送他们走出去,最后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静静地守着父亲。

    她多想放声大哭一场,但她到底是哭不出来,眼泪已经在她的心里流干了。

    ……

    三人出去后,晏明询问了一番京城的概况以及陛下的态度。问完后,他看着疲惫不堪的儿子,到底是不忍心再说他半分不是,搁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头也不回就走了。

    是夜,晏栩晏校二人登上城楼,一边漫步在月光之下,一边闲谈。

    “如此良辰美景,本该饮酒畅谈,只可惜你我尚在孝中,无法痛饮一场。”晏校道。

    “二伯故去,已成定局,你我也只有堂前尽孝而已。可是鸢妹同我们一块长大,如今她孤身一人,该如何是好?”

    晏栩白天听了晏鸢的话,疑心她是在骗自己,如今就借此试探试探,看看二伯临终前到底说了些什么。

    晏校笑了笑,似乎是早已看破了晏栩的心事。

    他自幼丧父丧母,跟随二叔三叔生活,与晏鸢晏栩一起长大。他二人的心思,自己如何不知?

    可惜此情违背人伦,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罢了。

    因此他并无顺着晏栩的话说下去的意思,而是反问道,

    “二弟在忧心什么?昔年我丧父之际,是二叔三叔视我如亲子,将我一手抚养成人,娶妻生子,建功立业。如今二叔也遭此不测,难道三叔与你我做哥哥的,会放任鸢妹不管吗?”

    晏栩愣住,缓过来说道,“我并非此意。只是鸢妹白日里曾对我说,她的婚事是二伯最牵挂之事。如今二伯已去,她的婚事自该由父亲做主。但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岂能轻易托付?”

    “二弟,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晏校道,“鸢妹尚有三年孝期要服,婚嫁之事,都还远着呢。我相信三叔一定会为鸢妹寻一位好夫婿的。”

    反正你俩是无缘了,晏校心想。

    晏栩点点头,不再说话。走在城墙上,看着夜晚还在操练的士兵,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哥,作战计划拟定的如何了?”

    晏校顿了顿,没想到他转换的如此之快。“如今咱们伤亡惨重,才刚守住了宣府,恐无力反击。再者,蓟州、辽东的援兵抵达宣府,那边缺兵少将,难免怕被胡人钻了空子,还是不宜主动进攻。众人的意思,都是预备休整几日,等待大军到来,再做准备。”

    晏栩点点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渐渐被云彩所遮挡,光晕照在云彩上,照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道此时的晏鸢,也在抬头看着同一轮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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