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返南城，事情原委
顾迎珊再次回到贾家南仓，这里已经不少人等着她了。身后的丫鬟下了剑，半天都挪动不了步子。
“阿紫……”大小姐显然是和丫鬟感情很深，快步走上去抱住了阿紫，哭了起来。
哭够了，她转头看着顾迎珊，发现她还在这里。
“凌……顾姑娘……”
还没等大小姐开口，阿紫已经大哭起来。
“阿……阿朱……呜呜……阿朱已经死了……”
大小姐捂住嘴，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往下淌。
顾迎珊低着头，她的拳头微微捏紧。她迈出一步，低头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她。”身旁的芙忆拉了拉顾迎珊的衣角。
贾父走上前说道：“哎……顾姑娘，不必自责了。贾某的妻妾都没能活下来，您能救下我女儿，贾某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顾迎珊低着头，她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那个丫鬟，被钉在柜子上，绝望的回头看自己的眼神。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上的泣鸟剑。她忽然想起了在莫文城，士兵们屠杀妇女的场景。又想起了当日在竹林涧，蛇妖屠杀二师的场景。
如果我的力量更强的话，也许他们就都不会死。
拳头捏紧，她抬起头，向着面前的众人行了一礼。贾父愕然，连忙回礼，随后赶紧招呼众人，把顾迎珊迎了进去。
进了贾家南仓，里面就是一个比较大的仓库，零零散散地摆放了些许货物。
贾父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泪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贾某还没自我介绍。贾某唤作贾富仁，这个是小女贾玉琛。贾某本身还有个老婆和三个妾，如今都被杀了……”
说着说着，贾富仁就哭了起来，随后他遏住悲伤，又挤出一个笑容：“呵，顾姑娘见笑了。快坐，快坐。”
“哎……若不是贾某昨日有货出仓，想必今天全家老小，都没了。呵，想我贾某一世积累，如今毁于一旦……呵呵……”
顾迎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安慰道：“贾叔莫要再难过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呵呵……对……至少，顾姑娘还给贾某带回来了女儿。贾某也没有别的奢求了，呵呵……没有了……没有了……”
眼看贾富仁情绪又要崩溃，贾玉琛连忙拍了拍他的背。
等贾父缓过来了，顾迎珊开口问了贾万方的事。贾富仁听到这个名字，一脸茫然的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顾迎珊就补充了他是四十年前的蝶仙庙住持。
贾富仁依然是摇头，但是他说可能是自己忘了，他得看看族谱。贾家的族谱还在贾家后院的祠堂里。
顾迎珊就站起身，准备再去一趟贾家，看能不能找到族谱。
她拉起云芙忆的手，正准备要走。可是云芙忆的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
“姐姐……”云芙忆举起孩子，看到她胸前已经湿漉漉一大片了，“他尿了……”
“……”
几个仆人帮着忙，给顾晓换好了尿布，这孩子嗓门也大，扭来扭去哭了起来。
顾迎珊有些尴尬，她知道是孩子又饿了，就问有没有地方可以让她喂孩子。贾富仁就把她带到了一个房子里，这是贾家的仓管住的地方。
腾出空间，顾迎珊左右看了看，这个小房子是拿泥草垒起来的，四处都是窟窿。她叹了口气，无奈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袍子披上，褪下衣服，给孩子喂切子。
孩子好像是饿的有些厉害，咬的她生疼。她咬着牙忍着，看着这孩子终于不哭了，倒也值了。过了许久，孩子吃饱喝足又睡了过去。
顾迎珊穿好衣服，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桌子上有一摞竹简。随手打开翻了翻。
“西门楼客四斤货订单三十银经手人贾老六。”
“程府门营八斤货订单五十五银经手人贾度。”
“萧家五斤货订单三十银经手人贾老六。”
顾迎珊低估了一声萧家，想到以前和顾家关系比较好的就是萧家。她想了想，抱起孩子走了出去。
贾玉琛看到顾迎珊出来了，忙过去迎她。顾迎珊点头示意，看到云芙忆在那边坐着，想了想，还是把云芙忆叫了过来。
毕竟谁知道北涧国是不是快打到南边了。把云芙忆和顾晓放在这里，她实在是不放心。
“姐姐我们现在去贾家的祠堂吗？”
“不，我们现在去萧家。”
贾富仁看顾迎珊这便要走，想挽留却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了一句万事小心，就连忙招呼家里人赶紧收拾东西了。
……
萧家离这里不是很远，顾迎珊的御剑决转眼就到了。只是今天的飞的有点多了，她只觉得在空中有些气力不足。
到了萧家门口，看到这里的街道现在已经是很混乱的状态了。萧家大门紧闭，几个仆人面色惶恐得看守着，似乎已经准备要随时跑路了。
顾迎珊赶紧过去问，以自己昔日顾家千金的身份，这几个仆人也没拦着，就把顾迎珊带了进去。
厅里乱作一团，一些人走来走去，地上的包袱也有很多。萧家主母七老八十的人了，被仆人丫鬟颤颤巍巍得扶了出来，迎面看到顾迎珊抱着婴儿带着一个女孩进来，困惑得就问是谁。
仆人说是顾迎珊，顾家千金来了。萧主母起初似乎没想起来，然后她的眼神闪了闪，就点了点头。顾迎珊冲她打招呼，她却理也不理顾迎珊就上了马车。
顾迎珊有些意外，毕竟当年萧家和顾家也算是生意伙伴，竟然这么生分。听闻萧家早年有三个兄弟，两个参军打仗死了，另一个是个智障，就剩下一个妹妹萧叶儿主持着家业。
仆人面色尴尬了一下，就迎着顾迎珊进了门厅。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们这些臭虫，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一个打扮靓丽的女人，吆五喝六得吩咐着仆人们干活。顾迎珊知道这个女人是萧家的千金萧叶儿。她看到顾迎珊进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突然眼睛睁大，退后几步，整个人如同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跳了起来，大声尖叫。
“萧姐姐别怕，我是顾迎珊啊。”
萧叶儿听到顾迎珊开口说话，尖叫声更大了，她颤抖着依偎到墙边，手摇摆着，嘴里嘟囔着：“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旁边的仆人都呆到这里，不知道自家的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已经自觉得把顾迎珊和云芙忆围了起来。
顾迎珊也觉得十分不解，她无奈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她只是来打听人的。
萧叶儿逐渐恢复了平静，她始终不敢看顾迎珊的眼睛，慢慢的被仆人扶起来，坐到椅子上。
“顾……呃……姑娘，实在抱歉。小姐现在状态不太对。”管家慌张得跑了进来，有些为难得对顾迎珊说道。
管家随后吆喝走了一旁的仆人丫鬟，厅里只剩下顾迎珊与云芙忆，管家和萧叶儿了。
顾迎珊一直在打量这个萧叶儿，按理说以为自己死了的人，虽然不少，但都是凌宇家的人居多。但萧叶儿这幅模样，也不单单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顾迎珊笑了笑，说道：“萧姐姐这么害怕我吗？”
这一句话让萧叶儿打了个冷颤，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了看萧家管家，便让管家先出去。
管家纵然不解，但也听话的出去了，只留下顾迎珊和萧叶儿，以及云芙忆了。
然后萧叶儿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冲着顾迎珊开始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萧叶儿一边磕头，一边说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我放过你？你说清楚，别这样。”顾迎珊拦住了她，让她冷静下来。
萧叶儿似乎是反应过来，顾迎珊可能不知情。她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就想要逃出去。
顾迎珊当然不会这么让她走了。她直接抽出剑，抵在萧叶儿的脖子上。
“你还是说清楚吧。怎么回事？”
萧叶儿颤抖着，又朝着门跪了下来。顾迎珊让她转过来，发现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脸上化的妆也花了。
顾迎珊皱了皱眉，走过去把她搀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叶儿抬头看了眼顾迎珊，又慌忙低下头，哆嗦着问道：“顾……顾姑娘……你……你现在是人……还是……是……是鬼？”
“我是人啊。”顾迎珊有些无语。
谁知道萧叶儿更害怕了，她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都开始蜷缩在椅子上。
“我是人你害怕什么？你放心说出来，我不会杀你。”
萧叶儿放下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说：“我觉得我死定了！”
“什么？”
“是……屈谷子……”
听到这个名字，顾迎珊愣住了。
……
终于在顾迎珊的威逼利诱下，萧叶儿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当日，凌宇云铭率领二师进发竹林涧之前，萧叶儿受屈谷子所托，带领商队去过一次竹林涧，并且带回来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叫做融魔叶，和融魔羽是一体的，可以保护融魔羽不受到伤害。
顾迎珊想起来了，当日她掉入融魔羽的大坑里，差点被融魔羽吃掉。后来融魔羽不知怎的就碎掉了，她才得以逃生。
因为融魔羽没有了融魔叶的保护，所以在那时候，可能是二师的其他人，才能把融魔羽打碎了吗？
顾迎珊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什么听屈谷子的？”
萧叶儿：“因为我被屈谷子骗了！他骗了我。他说只要我带回融魔叶，他就可以帮我做大萧家，抢一些你们顾家的生意……”
萧叶儿越说声音越低，她大着胆子看了眼顾迎珊，发现她面色不变，并且做出了请继续说的表情。
“而且……他骗我说，融魔羽附近有个守护神看着，拿走融魔叶以后，如果凌宇云铭贪图融魔羽，把它偷走的话，守护神就会杀掉凌宇云铭……”
“那守护神就是蛇妖吧。”
“没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我知道融魔羽被毁，会让那么多人死于蛇妖的手下，我……我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顾迎珊想了想，当日他们还没看到融魔羽的时候，蛇妖就已经开了杀戒了，所以说是因为融魔羽被毁他们被杀，是错误的。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融魔羽如此危险，你是怎么拿掉融魔叶的？”
“因为屈谷子给了我一个法器，可以暂时让融魔羽的吸力消失。融魔羽吸力消失以后，叶子很容易就可以摘下来。”
“什么法器？”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把那个法器丢到融魔羽的坑洞里，融魔羽会把法器吸进去，然后吸力就消失了。但是消失的时间很短，只有大概半个时辰。”
顾迎珊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所谓守护神，也就是蛇妖那时候可能就在周围吗？你不怕死吗？”
“我知道，但是我的商队常年走竹林涧去北涧国做贸易。所以我们摸清了蛇妖出没的时间。”
这点是让顾迎珊有点意外，她点头道：“所以你们商队才会被屈谷子选中做这件事吗？”
萧叶儿点点头：“本来，屈谷子是想带兵和我们商队去竹林涧的和北涧国打仗的，但是没想到凌宇云铭执意请战，屈谷子记恨凌宇云铭，就想借这个机会杀了他。”
“但是我没想到……我做的这件事真的没想到会死那么多人……我以为顾姑娘你已经死了，因为只有凌宇云铭回来了，并且没过多久就迎娶了新夫人……”
顾迎珊叹了口气，说：“其实蛇妖并非因为融魔羽被毁而大开杀戒，只是因为蛇妖单纯想吃人。融魔羽被毁，也是后来的事了。”
萧叶儿愣愣的听她说完，点了点头道：“所以，并不是我害死了二师所有人的，对吗？”
顾迎珊：“看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屈谷子。不过他咎由自取，蛇妖把他也吃了。”
“这……这么说，那你会因为我帮了屈谷子害凌宇云铭，而……而想要杀了我吧？”萧叶儿话语中又哆嗦了起来。
顾迎珊看着她，面色冰冷得说道：“凌宇云铭怎样我不管。但是你想要害我们顾家。”
萧叶儿捏紧椅子把手，连忙激动得说道：“我……不是的，我没有想把你们顾家害的怎么样，更没想过把你害死……我只是……你也知道，我们从商的，朝堂上多少得有点势力，所以我只是想帮屈谷子，搭上他这只势力……顾姑娘你不也是，嫁给了凌宇云铭了吗？”
“自从你嫁给凌宇云铭以后，你们顾家的声势大涨，就抢走了我们萧家许多的生意……我们萧家……我两个哥哥都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女儿家了，这么大的家业落在我头上，我又斗不过你爹顾丰良，我不想看着我们萧家就这样没落了……”
说着说着，萧叶儿就声泪俱下的哭了起来。顾迎珊有些不知所措，她仔细想想，如果这个萧叶儿说的都是真的，她确实只是想多争取一些生意，好像也没什么漏洞。如果她要说谎的话，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些。
这样想来，萧叶儿也是个可怜人。顾迎珊叹了口气，她说道：“你帮我一个忙，我们就两清了。”
“什么忙？”
“打听一个人，名字叫做萧从楼，三十年前在蝶仙庙做过住持，你听说过吗？”
萧叶儿擦了擦眼泪，愣了愣说道。
“是我爷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