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 尼古拉斯,玫瑰之诗 之七
第十三叶圣女的选择
复活节舞会前一天。
四人组全都没有邀请到舞伴,狮门学院的学生会长耀武扬威地宣布,他已经邀请伊莎贝拉-克伦威尔了,而对方回复正在考虑之中。他现在只等着舞会当天揽着伊莎贝拉-克伦威尔的细腰,耀武扬威地走过艳羡的男生人群了。
四人组视若不见。他们紧张地在准备着帮助克莱尔出海的准备。可是当小船想要驶出近海时,被告知今天的码头封锁了,不许观光游玩的小船只下水。
四人组和克莱尔、温斯洛医生重新在图书管理室聚集。
“他们果然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温斯洛医生毫不意外地道,“圣玛丽学院也有人盯着她。”
“可是怎么办,今天的船怕是赶不上了。”
“错过了今天这个窗口期,就要明天了。这段时间牢牢看紧克莱尔,明白吗?”
“科莫今天晚上就要乘火车阿伯丁了。他腿脚不方便,我去送他。”尼克简短的道。
“在这个时候?”威廉有点意外,但是尼克和科莫也没有解释什么,离开了。
晚上,在威廉和马布里的护送下,克莱尔一言不发地回到圣玛丽学院的宿舍,倒头就睡了。一直监视她的女生发出了一切正常的信号。威廉和马布里在玛丽学院的女子宿舍门口守了一夜。
“啊!!!”半夜女生寮发出尖叫。戴着牛角眼镜和穿着晨袍、披头散发的女教师们张慌失措地冲出来。
“着火了,着火了!快灭火啊!”尖叫声、消防警铃声,穿着睡衣、妥协的圣玛丽女生们光着腿啪沓啪沓地跑下楼梯。
警铃声大作,头戴黄铜头盔,穿着铜钮制服和长靴的消防员们驾着马车赶来,马车上是蒸汽给水泵,他们训练有素地跳下来,拖着水管扔入红木林镇的原木河中,给水救火。
“糟了!”威廉和马布里反应过来,要逆着人流往上冲,却被赶来的消防员拦了下来:“太危险了,你们不能上去!”“这是人为的放火,有人有危险!”“无论起因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灭火,不然整个圣玛丽学院都会烧起来的!”
就在推拉之间,威廉眼尖地发现有两个穿着消防员制服的人背着一个大袋子向外走去,和其他消防员忙碌的状态完全不同,“他们是谁?!”威廉问道,消防队长茫然地摇摇头,继续指挥灭火了。
“马布里,你跑着去告诉ray和医生他们,克莱尔被他们抓走了!我跟着他们!我会留记号!”威廉情急之中掏了掏,口袋中除了钢笔和小刀,却没有什么别的,对了——塞西莉亚的画像!“如果有灌木,是刀痕,如果没有,是纸片!快去。”
“好”。他们击了一下掌,马布里跑开了。
威廉跟了上去。
两个消防员诡异地绕行了一会儿,明显是在防止有人跟踪。威廉很机警地躲了起来,留下标记。直到,一栋诡异的废弃的罗曼风教堂,古朴的屋顶轮廓出现在晃动的林木之后。
咚!威廉被击倒了。
睡在alumni活动室的ray和医生被马布里叫醒。两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后,ray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我们的计策太好了不是吗?幸亏我装作顺服,窥探了他的内心,知道他们会提前动手,才和尼克商量了这个计策。”
“什么?!”马布里一脸不解和诧异。
“克莱尔昨天已经和科莫一起去阿伯丁港了,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只有你和威尔都相信,他们才会认为那确实是克莱尔不是吗?”
“他们带走的是尼克吗?!”温斯洛医生突然站起来,“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商量!雷蒙德!你窥探到的西蒙-霍普,他是不是说,是the great mother自己选择祭品,被献祭的圣处女会自动走到祭坛上!”
温斯洛医生焦躁地踱步:“ray,复活节奉献是明天吗?——你今天必须以贵族教徒的身份去见西蒙-霍普,弄清楚他们到底会做什么,把nick救出来。”
“西蒙-霍普?!他是个鸡奸犯!nick会不会有危险!”马布里。
“什么?!你说西蒙霍普是——?”雷蒙德瞪大了眼睛。
“波西就是他害的!”
“我为什么没看到——”雷蒙德紧张、不解地问,他明明能读心啊。
“看来西蒙霍普对你们早有准备——他肯定有办法防御你的读心,甚至,他对这种能力的认识比你们都早、都更深刻!”
马布里突然想到:“我听波西说过,那人,是图坦阿蒙家族的血裔,他们家族自古以来,都有追求死后重生的传统——而四大家族,现在正在争夺人皇的第一继承权。”
“可在现在议会制的现状下,人皇不过就是个虚君罢了!”
“不,不,波西说,霍普告诉他还有一种特权,是只有人皇才有的——他们可以和the great mother直接交流——听说,帝国正在和那个世界建交。”
医生现在感到事件的严重了:“西蒙-霍普早对四大家族的形势了如指掌,目前都铎-斯图亚特家族势力最大,但由于他们保守信教,和民众的观念有矛盾,通过新世界秘密教宗和宗教矛盾,把都铎家族和阿契美尼德家族搞倒。而要登上人皇之位和那个世界连通——奉献祭品,实现永生!nick,糟了!”
“怎么可能,就算他们抓了尼克也没用啊!我出面把他要回来就是了!”雷蒙德轻松地道。
温斯洛医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再也瞒不住了:“雷蒙德-斯图亚特先生——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她瞒得也是真好,你也是真的迟钝。”
“什么?”
“nick是个女孩!”
威廉悠悠醒转,感觉脑后很痛,手脚也被捆住了。他用手肘支撑起身体,按照父亲教他的方式试探着,果然,这群绑他的人并不太熟练,并不会打那种捆绑牲畜会越挣越紧的双股结——他手上的那个结是可以解开的。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好像位于圣堂的地下室,头顶上是钢架玻璃的屋顶,也是圣堂的单向玻璃的透明地板,他从下向上看去,能看到圣堂的内部:外面看上去破败的圣堂,内里居然焕然一新,地上的铺地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人,反射着地面上的一切,又深不可测;墙壁是钢筋玻璃重建的加建构筑;篝火通明,致幻剂冒出蓝烟。
正当他一边挣开绳子一边抬头观察,寻找着逃生路径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女装nick,垂头沉睡在圣堂尽头,祭坛的金椅上。她穿着一条长长的华丽的黑丝绒的长袍,金线和宝石的绣样爬满了那层叠的裙裾,(被束住的)纤细的腰肢和雪白的胸脯轻微起伏着。袒露出大片的雪白的脖颈,由于她剪掉了长发,平日飘逸的直黑发不过齐耳,这里的人给她戴上了金冠镶嵌宝石的天鹅绒头纱,那头纱像黑发一样垂在她古希腊雕塑一样袒露的、雪白的肩膀上。
鲜红的唇瓣,像落在雪地上的血滴。
她果然是塞西莉亚——抛弃了这幅面貌的塞西莉亚。
金椅后的西蒙-霍普像一个雕塑家端详自己的作品一样,轻轻地捧起她的头颅,不可置信的目光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八女族的预言果然不会有错。将新世界带到人类面前的圣女,会自动地走上祭坛!”
“nick!醒醒!”就在威廉心中这么说道的时候,nick恢复了意识。她倏地站起来,一把挣开西蒙-霍普的手。她环顾周围搜寻着可以用的武器,从篝火的旁边抽出一根红热的铁的通条,像剑一样指着霍普。
霍普举起双手:“不要紧张,necholas-grey-sukhoi小姐,我不会伤害你,但需要通过你,让the great mother实现我的愿望。”
“你脑子有病。”
“necholas-grey-sukhoi小姐,你不是对这个世界,不,对你自身有着很大的不满吗?——虽然有着智慧和才华,有不顾一切实现所想的勇气,但你始终对于自己是一个女子而感到不满。在这个时代,和古希腊一样,世见仍然认为女性是不完整的,认为女性的灵魂无法成长为一个独立的灵魂,只有依附于一个男人的姓氏,或者父亲或者丈夫,才能被社会承认——女性在法律上没有独立的人格。而个人无法超越她所处的时代,即使你如此理智而勇敢,充满了才华和公义之心,你却不能独立保护你想保护的密友,堂堂正正地带她离开她的家庭;你却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爱人,你甚至不能独立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必须考虑,如何平衡和修复家族和北海家族的关系——如果我是男性就好了,如果我是像ray或者威廉或者马布里那样的男人,我一定比他们做得更好,我比ray更勇敢,我比威廉更聪慧多计,我会比马布里更能抗拒诱惑。我会比ray更勇于保护我的姐妹,我会成长为一个,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公民!
而且我就不会为了爱情而烦恼,不会为了伤害威廉或ray而后悔犹疑不决,如果我是一个男性,我们的友谊就是纯洁的,就能一直延续下去!”
“你能读心?”
西蒙霍普摇头笑道:“不,有时候理解别人不需要超能力,只需要,站在相似的困境上。我和你很相似。”
“?”
“我要你的身体。”
“什么?!”
“我想要和你交换身体。”
霍普的发言,让nick非常震惊和迷惑,她瞠目结舌,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为什么?!”
“雷蒙德-罗丝玛丽-斯图尔特已经爱上你了,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我的心。”
阿波罗的仰慕者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
nick愣了一会,冷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您这种人,会为了什么爱情而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霍普非常镇静,笑:“当然,你和我真的很像,我们的思路都一样。既然the great mother要求的是二者完全的自愿,我们在交换灵魂之时,也会完全内心相通,我不妨告诉你。
孔雀-八女家族,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不,不是读心,那种能力应该叫做连通。他们身上有一组特殊的基因,拥有这组基因的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意识层面的交互,他们的神经系统的信号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封装在身体中,而是会外泄——虽然现在不知道原理。
而孔雀-八女家族,是母系遗传。
雷蒙德-罗丝玛丽-斯图尔特,是孔雀-八女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他拥有这种能力,却不知道该怎么用,他不知道这种能力将会将人类带入一个崭新的时代——而我,我的智慧,会帮他登上皇位,婚姻是一种最为古老的盟约,是血的盟约,只要我们联姻。你所拥有的一切,和我正好是互补的,这是最好的解答,我们的结合将极端地符合教义,我就能帮他创造一个属于他的伟大时代!”
nick垂下了剑,她脸上露出一个无奈而嘲讽的笑,她摇头:“呵。霍普先生,你是真的不了解这个世界,放弃你的幻想吧。难道你真的以为,变成了女人,他就会和你在一起,这真是瞎子摸象的美好揣测。
你以为你的取向和教义不同,将自己变成女性,就可以和教义相符合了——难道这个社会,对于女性没有设置桎梏吗?看来禁忌之恋真的冲昏了你的头脑,让你以为只要冲破了禁忌,就能得到光明的未来和好的结果。”
霍普道:“在交流中,我读到了他的爱意,nick小姐,你不知道我多么嫉妒你,有多么想变成你,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埋在一起!”
nick怆然大笑,目中露出一种无奈的怜悯之情,这种广泛的悲伤震撼了威廉,他察觉竟然同时是针对霍普和她自己的:“我是个瑟肯兰人,ray他没有这个觉悟——
在他知道我是女性的那一刻,他朦胧的爱情就会破灭、消失。
因为人类不会爱上弱者或者低于自己的人,不会爱上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
自私,这是刻在基因中的,人类的本性!
你以为爱情是纯洁、热烈,不顾一切的吗?你们三一学院年轻的男人怎么都这么天真,把这种东西当成崇高的情感,当成神的恩赐,当成光和理想的追求,没有瑕疵和阴影——而我看到的爱情,净是掂量和博弈,是刻在基因里的慕强弃弱,算计、势力、自私,是对强健身体、美好基因的崇拜,是对高等社会阶层的攀附。
男生们对于克伦威尔小姐的那种一拥而上的公主式的恋慕,根本不是出于对她灵魂的了解或者品性的爱戴,同时杂糅了对她美丽基因的崇拜,和克伦威尔,那个权倾朝野的姓氏的攀附。
低阶层的女性不是女性,不是婚姻对象,就只是女奴而已。
他们用诗歌、用什么爱情美化这种悸动,其实,你们只不过像一群追逐着一个卵子竞争的精子一样,按照本能竞争,去抢夺更高的社会阶层、更多的资源和产生更多的后代罢了!
因此,我同情你。
你明明是这个社会结构的受害者,却拼命地想要,归化,成为附和它教义的一环。
因此,
我不相信。”
霍普眯起眼睛,道:“我给你的,应该是你拒绝不了的邀请。”
“但是我不相信商人会做赔本的生意。”
既然如此:“好吧,我告诉你。因为从八女族有记载以来,the great mother只接受女性的祭司。要和神的国度相连接,我必须成为女性——然后超越这限制的躯体,超越性别,成为全意识的神,融入神之中。
但是你必须自愿。”
nick沉默了。西蒙-霍普像是魔鬼,他能抓住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nick动摇了。
“不要相信他,nick,不要相信他!”威廉在心里默默祈祷。
“你就这么肯定我就是圣女?”
“预言不会有错,圣女是自动走进来的。就如同你自愿为了克莱尔,占据了她的位置。”
“万一我不是——圣处女,怎么办?我可是跟你心爱的ray同床共枕了两年啊——你的神会发怒吗?万一祭奠失败了,你要怎么办呢?”nick挑衅地道。
偷听的威廉如同雷劈。
西蒙霍普毫不在意,目光敏锐:“那只能问你自己。虚张声势的小猫,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完成这个盟约,真诚一点。”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今晚的祭祀,许个愿吧,你会亲眼看到the great mother对你的回答。——你的愿望不是追寻世界的真理,认知事物的本源吗?
——希望世界的真相不要吓到你这颗可爱的小心脏。
吃点东西吧,我们晚上还有的忙。”
西蒙霍普把堆着血红的浆果、果冻、面包和冻肉的银色餐盘推到nick面前,看她警惕,自己随意了一勺,证明没有毒药和麻醉剂。
nick接受了。
而从地下逃出来的威廉,同时陷入了两难的纠结——他要报警吗?如果报警,就可以立即阻断西蒙-霍普这荒谬的祭典;可如果报警——nick的身份,她的真实身份,和北海家族的关系,和ray住在一起的事情,就会曝光——到时候,两个家族的名声就毁了,就会沦为社交界的笑柄……
怎么办?
不对,还有一条路。
反正现在克莱尔已经远走高飞,不会再有危险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干掉西蒙霍普之后,宣称是他为了邪教行径绑架了塞西莉亚——直接宣称西蒙霍普本来想要杀害的就是北海家族的婚约者塞西莉亚,是他和科莫一直追寻到了这里,然后解救了塞西莉亚。尼克的学籍必须勾销,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圣心学院一样,这件事可以请父亲拜托校长去做。——为了南北两大地方家族的联盟,校长会帮这个忙的。
还有一层,他不能说出口,也从来没有承认过的心理。
这样,nick就必须承认自己是塞西莉亚了,而塞西莉亚,是属于他的,而不是ray。
他必须马上去银京都搬救兵,晚上舞会之前就要回来。
“克莱尔已经安全了,你做得很好,雷蒙德-罗丝玛丽-斯图亚特,你完成了一个兄弟的爱和责任。从现在起,你是斯图亚特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不能再任性了,你必须维护家族的利益和尊严,你不能再逾矩了。”雷蒙德喃喃地对自己说。
“——我以为我陷入了禁忌的恋情,在理智与情感的深渊中受尽煎熬,我以为那是被命运之神选择的苦难,甘心承受。
可是现在一切都明了了,根本没有什么痛彻心扉的禁忌之恋,尼克也不是阿信特斯——她只是个从家里逃出来的,瑟肯兰人。区区一个瑟肯兰人的女性,她配不上我。她只是帮了我的姐妹而已,她只是对我有恩义而已。你对她不过是一时的迷恋,男人对女人嘛,一阵儿罢了,几个月后就会过去的。
只要把尼克要出来,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我会去邀请伊莎贝拉-克伦威尔小姐,因为只有我们才是相配的。”雷蒙德下定了决心。迎着圣玛丽学院女生们诧异、艳羡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走到了伊莎贝拉-克伦威尔小姐面前。
“伊莎贝拉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舞会吗?”
伊莎贝拉脸上飞红,露出羞涩但成竹在胸、胜利的微笑:“当然。”
雷蒙德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