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长月
心中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谢石安如何睡得着呢。
他半靠在床上,看向墙上挂着的长月弓,或许,今天夜里的一切,都和这把长月弓有关。
自从他在库房里拿了这把长月弓,刚到天水楼下,就莫名其妙地上了楼顶。一上去,就马上找到冯绮雯的绝笔。
而他的梦里面,又有一个长的神似徐婉如的冯绮雯,还有一个用他自己声音说话的谢克宽。
谢石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要炸了,这算什么一回事。莫非,是这长月弓上,有什么古怪?
只是,这鬼怪神佛的事情,谢石安并不擅长。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玄机。
突然,谢石安想到梦里的一个人。冯绮雯和谢克宽一直在说信王,这个信王,应该就是前朝贺家的某个王爷吧。
想到这里,谢石安一骨碌就起身,去书房里翻前朝的史书。明矾听见动静,也赶紧跟了进来。
看见谢石安半夜要读书,明矾半打呵欠,一边给谢石安研墨,一边说,“公子,这天冷,您不要加个火炉啊。”
谢松曾经耳提面命过,谢石安如果要读书写字,谁也不许拦着。无论他什么时候想读书,都要随他。
所以,即使谢石安半夜起来翻书,明矾也不觉得奇怪。这样的事,往日多的去了。毕竟,按照谢松的打算,谢石安日后是要科举入仕的,读书自然是第一要务了。
谢石安拿了大梁的史书,一口气翻到晚期。谢克宽和冯绮雯的年代,离现在,大概三四十年了。
“信王兵败,困于王府,与王妃世子,自缢而死。”谢石安读到这里,才理解,为什么梦中的谢克宽,会笑的那么云淡风轻。
看来,那会儿的谢克宽,一早就知道信王的下场了。所以,他才和冯绮雯说,要搬出府单住,还选了信王府做新家。没多久,这信王一家都死在信王府里,谢克宽倒是也不忌讳,还要带了佳人同住。
信王府,突然,谢石安回过神了,这信王府,就是现在的忠顺府。徐婉如,冯绮雯,忠顺府,信王府,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因缘?
一时间,谢石安没法安坐,只盼着天色赶紧大亮,他要出门去查个究竟。
明矾见谢石安一会儿翻书,一会儿写字,倒是以为他没什么大碍了,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冬日的长夜,总是那般漫长。谢石安等的心焦,天色微微一亮,他就打马出门了。孔氏醒的早,听说谢石安骑马出门去了,心里颇为安慰。孩子就该出门走走,才像个少年。天天闷在书房里读书,哪里像个孩子。
明矾细心有谨慎,谢石安怕他啰嗦,就借口明矾昨夜守夜了,带了脑子简单的天青出门去了。
明矾无奈,只得见过谢松,说了谢石安出去的事,才回秋石楼,惴惴不安地守着书房打瞌睡了。
京城的冬天,万物都是一种颜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灰色的一切。连朝着天空蔓延的枝干,似乎也是灰蒙蒙的。
谢石安直奔城西而去,刚到阜成门附近,就看见城外运进来的煤车。或许,灰蒙蒙的京城,就是因为这些煤车,所以才是这个颜色。
除去灰色,冬天的京城还有两个颜色,一个是皇宫的金色,一个却是朝天宫的红色。皇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屋子,而朝天宫,却有三千三百三十三间屋子。除去青色的屋檐,朝天宫的一切,都漆的血红。
从阜成门下往朝天宫看去,目光所到之处,全是红色。谢石安也不清楚,为何道教不选个清心寡欲的素净颜色,反而选了这么一个刺眼的红色。
或许,又是潘知远那个妖道的主意。什么红色是正道,黑红两色,才是天下大同。
谢石安赶到朝天宫的时候,夜里的月亮尚未下去,而早上的太阳,也还没有穿破云层。就见灰蒙蒙的天上,挂着一弯长长的白月,惨淡却又十分清晰。
进了朝天宫,谢石安就看见做早课的道士,穿着靛蓝色的道袍,排成两列,进进出出。穿过道士的队伍,谢石安直奔麒麟阁而去。
刚到麒麟阁门口,潘知远的一个道童,不知道是清风还是明月,就来拦着了。
“师尊说了,今日不见客,谁来了都不见。”
“我又不是客人。”谢石安耍无赖了,一个侧身,避开童子,就进了麒麟阁。童子年幼,谢石安又跟唐知非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自然轻而易举地进了屋子。
“谢三郎,你这又是翻墙,又是硬闯的,”潘知远的声音,从楼上慢悠悠地响了起来,“谢侍郎他知道嘛?”
谢石安哪里会担心这个,只是微微一笑,“若非道童拦路,我又何必硬闯呢。”
“强词夺理,”潘知远从楼上下来,挑着细长的凤眼,冷冷地看了一眼谢石安。等他打量好了,目光却越发冰冷了。
谢石安被他看的难受,只得僵硬地笑了一下,问,“国师这么看我,是觉得在下好看吗?”
“哼,就你。”潘知远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回头上楼去了。
谢石安赶紧快步跟上,“国师,今日我来麒麟阁,实在是有事相求。”
“这是求人的态度嘛?”潘知远上了楼,在蒲团上坐下,冷嘲热讽地看了一眼谢石安,“好歹摆个低姿态嘛。”
谢石安正色敛容,跪坐在潘知远对面的蒲团之上,问,“国师,你信前世今生吗?”
潘知远不动声色,他能看见许多人的前世今生,如何不信。只是有些人的前世今生,潘知远却怎么也看不见。而这些人里面,多数都是和他自己的命运相关的。
到如今为止,潘知远看不见两个人,一个是徐婉如,另一个,就是这个谢石安。可潘知远的心里,对徐婉如十分亲近,对谢石安,却十分反感。这次见了,似乎更是厌恶了。
师傅曾经说过,潘知远入世,也是救赎。只是到底救赎些什么,潘知远自己,也不怎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