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无椋笙公子
两人拉扯了许久,依旧没有谁敢真的动手。
拣起桌上密信,阮桉晋无聊的弹了弹。
黑浓纤长的睫毛像煽动的蝶,他点起一簇火光,慢悠悠的吐出一口气。
“怕什么,本来就是默契的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此后,南余城再无椋笙,再无阮家”
溯风居
树枝花影似海藻曼妙,夜风扰人,阵阵摇窗挑帘。
屋里燃了数盏烛火,火光绰绰,亮如白昼。
椋笙坐在桌前,锁眉凝神,对着桌上的图样出神。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微弱的虫鸣,椋笙将手中针线往旁一放,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何事?”
“少主,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些铺子也已经被我们的人接手,您何时”
“不用你管,时候到了我自会与你们汇合!”
“是,少主。”
窗外再次恢复寂静,椋笙再次拿起针线,照着图样在布片上比划。
明明挑的是最简单的缠枝如意纹,图样也研究了许久,怎么拿起针线依旧觉得无处下手?
早知就让手底下的人去做了,何必在这为难自己?
火光跃跃,一针落空,刺入指尖,血珠在布片上沁出一点红梅,椋笙气的再次丢下针线,看着窗外,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他进阮府已经三个多月,从一开始的投其所好勾起阮桉晋的兴趣。
到后来的用特立独行一点点试探底线,加深自己在阮桉晋心里的印象,让其在不知不觉中迷失臣服。
他谋的一直是阮桉晋。
以真心为筹码,让他追逐着自己,却始终差着一步。
操控人心的首要条件便是获取真心。
可是,他真的成功了吗?
椋笙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复盘过无数次,确认自己万无一失。
他也如愿接手阮家家产及各路暗桩。
但这一切好像来的太容易。
像是阮桉晋主动双手奉上的一般。
这应该是成功了。
可阮桉晋今日的态度让他感到不安,他觉得阮桉晋一定发现了什么。
脑海里突然浮现阮桉晋今日说的话。
“椋笙,我不行了,快救救我——”
“不放!你的小黑大白都要我的命了,反正要死,不如拉你一起!”
“椋笙,现在连大白小黑都比我重要,你是不是马上就不要我了?”
“我想要一条腰带,你亲手做的,可不可以?”
明明平日聒噪的不行,仔细一算,今日的阮桉晋拢共只对他说了这么几句。
椋笙不自觉的咬紧了唇,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一点点溜走。
是什么?
拿起针线,他偏头想了想,唇边慢慢溢出一丝苦笑。
他不知道
嗯,就是不知道
椋笙搬回溯风居后,整个南苑开始变得忙碌而死寂。
往日每天都要去椋笙面前露脸的阮桉晋不仅不再踏进溯风居一步,还开始频繁出入染幽轩和柳安庭。
后来,身体一直很好的椋笙公子突然得了重病,府医进进出出,俱无功而返。
慢慢的,溯风居传出椋笙公子失宠,命不久矣的传言。
八月二日。
济州事毕,元弘与赵青山几人路过南余城,特上阮家拜访。
阮添财携子阮桉晋盛情接待,传闻盛宠的椋笙公子连面都未露,阮桉晋对其也是只字未提,反倒是鸣休公子十分得脸,还能出面陪着阮桉晋一起待客。
见此情形的元弘颇为满意,当晚悄悄派人给鸣休送来不少银票,让他务必抓紧机会将阮桉晋握在手中。
八月三日。
溯风居里伺候的小厮早上去看椋笙公子时,发现他已吐血身亡。
一袭锦被被血浸透,发现时,人已经凉的发僵。
得到消息的阮家少爷面色大变,当场悲恸痛哭,并不顾阻拦冲进了溯风居,抱着椋笙公子尸身不愿撒手,最终被赶来的阮添财敲晕了才将两人分开。
八月四日。
阮桉晋特地为椋笙公子搭建的灵堂被气疯了阮添财一把火点了,阮桉晋因顶撞阮添财直接被关进了祠堂。
阮家再无椋笙公子。
八月五日。
准备给阮桉晋送小郎君的赵青山、毕修节及凌子义被阮添财带去了阮家祠堂。
前两日还生龙活虎的阮桉晋竟如疯了般闹着上吊,说要黄泉路难行,他要给椋笙作伴。
经各路名医所断,阮桉晋因刺激过大得了失心疯,无药可医。
阮添财一夜白发,重金悬赏名医。
八月八日。
阮添财被折腾的没法子了,听了别人的话,将阮桉晋绑去了建安寺驱邪。
赵青山等人在旁观望了许久,确定阮桉晋是真疯,惋惜后便急急启程上了京。
元弘生性多疑,命令鸣休紧跟着不要出纰漏,也紧跟着回了京城。
八月十五日。
元弘被刺杀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建安寺的阮桉晋多吃了一大碗饭。
传闻京城突然出现一名季姓商人,出手阔绰,就是银甲覆面颇为神秘。
阮桉晋得知后绝食一日。
九月初。
阮添财带阮桉晋上海外求医,一直盘踞在南余城的阮家突然消失,阮家产业一夜易主。
得知消息的各路人马赶到阮家时,阮家早已撤了个干净,连个下人都未留下。
不甘心的众人跑去了阮家商铺,被告知这些商铺早在一个月前被阮添财贱卖给了那季姓富商。
元盛首富,钱袋子阮家彻底消失易主。
季姓富商一跃成为各方势力的拉拢对象,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
京城。
槐花胡同的槐花一夜之间被人全挖了,换上了香气四溢的桂花树,如今正式更名为桂花胡同。
桂花胡同里只有一季姓大户,占地辽阔,堪比一个小型皇宫,内里仿照江南庭院,雅致小意。
季府鎏金院内。
数十名丫鬟小厮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正前方便站着传闻中的那名面覆银甲的季姓富商。
男子身量很高,面具下的轮廓生硬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样。
抬头望着探进院墙的那簇桂花香枝,恍惚中,季月笙总觉得会有一个喜着绯色衣袍的少年扑通掉下来。
脚边大白鹅恹恹欲睡,小黑狗兴致勃勃的玩着自己尾巴。
空气中传来一道极轻的低语。
“也许,他早换了新人…”
忽然,季月笙觉得那娇怯的花枝有些碍眼。
拂袖甩出一道内力,花枝被打落,星星点点的花朵被后面紧随着的丫鬟小厮碾进了泥土里
就算这样,那桂花香依旧经久不散。
亦如当初那人,缠人的很。
只是,如今不缠着了,不适的为何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