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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肖尧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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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方济各中学本学年的期末考试,高二年级的最后一门是英语。

    交卷铃声响起的时候,肖尧还在纠结答案的选项,直到监考老师警告他两次以后,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2b铅笔。

    “呼~~~”肖尧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目送着监考老师抱着档案袋离开教室。

    监考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标识着这间教室本阶段严肃的考场生涯谢幕。

    肖尧的周围“哄”的一声涌出了喧闹嘈杂的声音,外班的考生匆匆离去,本班的考生——包括肖尧在内——则是懒洋洋地收拾文具,慢腾腾地回到自己的桌位上。

    几分钟之后,被发配到别的考场的本班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少数学生,比如说近来一直被孤立的王明,并没有出现,想来是已经默默地拎包离校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急着走,三五成群地扎堆攀谈着。

    毕竟,下个学期就要文理分班了,对于不少关系好的同学而言,现在是最后一次用“同班同学”的身份讲话了,高低有点依依不舍,话别的味道。

    “至于么,矫情。”张嘉龙一屁股坐在了肖尧的桌上,抱着自己膀大腰圆的胳膊,扭动着腰肢又往上挪了挪:“又不是要毕业了,各奔东西了,再分班以后不还是在同一层楼嘛?想见还是天天见得到的。”

    肖尧微微颔首,刚要回话,带鱼也一踮脚坐在了他桌上,挤占了剩下半边天:“怎么样?怎么样?考试发挥得怎么样?”

    “还行吧,”肖尧犹疑了一下,谨慎地选择发言:“及格应该没问题。”

    “怎么才及格啊?”带鱼挤眉弄眼:“上次你可是跟郁璐颖并列年级第一……还是上上次?”

    “不是并列年级第一,”张嘉龙的臀部在肖尧的课桌上和带鱼的互相撞来撞去,真是幼稚:“是超过郁璐颖,年级第一。”

    肖尧笑了笑,没有答话,低头默默地收拾着课桌肚。

    “对了,我记得你和郁璐颖,”带鱼在屁股争夺赛中落败,跳下地来:“你们都选了历史?搞不好又会分到一个班吧。”

    “不知道呢,”肖尧说:“往年历史班不都是有两个的吗?”

    张嘉龙选了化学,带鱼选了物理,据他们所说,男人就应该选择真理,颠倒黑白歌功颂德那都是娘们和差生的出路。

    考虑到这两位兄弟的实际成绩,肖尧也只得由衷地祝他们好运。

    带鱼和张嘉龙——事实上,是所有人都认为,肖尧报历史班是因为郁璐颖,或者反过来,郁璐颖报历史是因为肖尧,肖尧和郁璐颖都知道他们并没有商量过,但是也懒得向世人澄清。

    又闲聊了几句,张嘉龙回头看到郁璐颖站在教室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遂给带鱼使了个眼色,一勾他的肩膀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肖尧和郁璐颖并肩而行,一起走回了肖尧家,肖尧邀郁璐颖上去,郁璐颖却婉拒了。

    “天韵还是不希望天天看见我。”郁璐颖直言不讳。

    “我上次还以为你们关系变好了呢。”肖尧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郁璐颖抿了抿嘴,没说话,于是肖尧又把她送回了家,再自己一个人走回来。

    肖尧上了楼,推开皂片间的门,对着奶奶的房间唤了两声“天韵”,无人应答。

    这妮子,不是在睡觉就是又出去野了罢。

    没有推门确认也没有敲门,肖尧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里面打了好几个转。

    猫,猫好像也出去野了?

    空荡荡的屋里格外冷,他想开暖空调,想了想还是到皂片间把煤球炉子搬了进来,生火。

    他拿出手机,想给沈婕发qq,告诉她自己放寒假了,问问对方有没有放假,想了想又把手机甩到了沙发上。

    最近沈婕回复qq消息又变得越来越不积极了,成年人——快成年了,要做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自讨没趣和不识相的事情要少做。

    如果是从前,肖尧应该会很欢迎寒、暑假的到来。

    应该说,是欢呼雀跃的。

    可是现在,他只庆幸寒假比较短,二十几天,熬一熬就过去了。

    霓虹动漫里常有一种挺中二的说法,即所谓的“容身之所”,肖尧是切身处地能感受到这个词语的含义的。

    没有了长辈也没有伴侣的家,还能称之为“家”吗?

    可以的,好在还有“她”。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肖尧总是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的。

    可是只要天韵还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就并不会卷土重来。

    虽然如此,这小段时日,自己和班上的同学处得挺不错,一下子失去了这个“集体”,还怪落寞的。

    肖尧尽量让自己忘记他们曾经集体孤立自己,现在态度翻转有多少是因为影世界干预的这个事实。

    要是有冬令营什么的就好了……

    肖尧百无聊赖地随手摸了一把衣橱,看看手指上有一点点灰,便随手拿过抹布擦了起来。

    把几件家什擦过以后,他又拿过拖把来,开始拖地。

    是什么让一个邋遢大王忽然有一天,变成男版灰姑娘的?

    肖尧扪心自问,主因应该是“父亲”这个身份要求他做一个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好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家庭。

    奶奶走了,担子便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次因是,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只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只要手头一直有事情可以做,便没有时间去抑郁。

    也许吧。

    肖尧放下拖把,把双手凑齐煤球炉取暖,又拿过奶奶的大蒲扇往出风口扇。

    然后他剧烈咳嗽起来,赶紧打开了窗,一股西北风又灌了进来。

    肖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考虑要不要去打个寒假工啥的。

    不过现在家里的钱也足够用,如果为长远打算的话……

    天韵说她在打听怎么买一种叫作“比特币”的投资品,听着就不靠谱,不过既然这个未来人信心满满,肖尧自然也没理由拦着她。

    冬日就是夜长梦多,肖尧见窗外的天色有些暗了下来,便决定开始生火做饭。

    幸好冰箱里的菜还有不少,不用下去买菜了。

    肖尧一通忙乎,做好了四菜一汤,摆上桌,天韵没有回来;他把厨房收拾好,天韵还是没有回来。

    房间的墙壁干干净净,用新纸重新糊裱过,之前墙上贴得乱七八糟的海报、装饰,现在都没有了。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给天韵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猫也没有回来。

    不祥的预感让他觉得烦躁。

    肖尧重新回到皂片间,轻轻敲了敲原先奶奶房间的门,无人应答。

    他用力推开了门,奶奶那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却空无一人。

    没错,现在这是沈天韵的房间了。

    肖尧原打算把奶奶的房间封存下来,让里面的一切维持原样,但是天韵提出,自己和肖尧毕竟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长期跟爹同床共枕,既不方便,也好说不好听,希望能搬进奶奶的房间里去。

    他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觉得天韵说得在理,无从反驳,便同意了。

    少年将所有奶奶的遗物收拾整理好,放在一个大铁箱子里面,箱子则暂时搁置在奶奶的——现在是天韵的小方桌下方。

    肖尧的目光落在小方桌下的大铁箱上,有意想打开它,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一看,酝酿了好一会却还是鼓不起勇气,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小相框,轻轻摩梭着奶奶的脸。

    我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却从来都没想过去了解她。

    奶奶,您在天国可一定要保佑我——还有您的曾孙女呀。

    肖尧掩上了天韵的房门,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拿起手机,看到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短信。

    他希望那是天韵发来的,但发件人是带鱼,内容是问肖尧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泡网吧或者打保龄球什么的。

    肖尧现在对网吧、保龄球或者溜冰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既然是好友发来的邀约,他还是有应邀的打算。

    这也是一类“容身之所”。

    只是,在天韵依旧失联的情况下,肖尧感到失望和烦躁,便没有立即回复。

    他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按钮,随即又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房间,以求分散注意力。

    “斜的雨斜落在玻璃窗,

    黄的叶枯黄在窗台上;

    背着雨伞的少年郎,

    他穿过雨帘,

    倏投来目光。

    路过的人都向他张望,

    他却将一支口琴吹响;

    再见吧那旋律依稀在唱,

    再见时已不是旧模样……”

    肖尧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旋律过于熟悉,又让他想起了不愿意想起的人。

    这首歌自己初中的时候很喜欢,推荐给沈婕以后她也很喜欢——至少表面上作出了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在暑假看亚洲杯期间,自己曾经在那家……足球酒吧?里听到这首歌,当时沈婕也在场,后来,自己经常跟沈婕一起听这首歌,听过很多很多次。

    “以后春花开了秋月停,

    冬阳落了夏虫鸣;

    谁来唱歌谁来听?

    谁喊了青春,谁来应……”

    肖尧“啪”的一下按下按钮,关掉了录音机。

    这是什么?一个信封?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肖尧有些猜到了,但不敢确定,他轻轻地把信笺从信封里抽了出来,那股好闻的信纸味扑面而来。

    是沈婕写给自己的“情书”。

    手写的。

    好像是在自己的要求下写的?哦,不是,是她自己……?

    肖尧读着信笺上娟秀的字迹,微微蹙起眉头。

    他感觉自己像罹患阿兹海默症一般,怎么明明发生并不久远的事情,回忆起来,细节却好像前生般模糊?

    肖尧认认真真地重读了一次这封信,轻笑了一声,将信纸叠起,往煤球炉里的火舌上伸去。

    信纸快要触到火舌的时候,他的手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肖尧听到了外面皂片间传来的钥匙开门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天韵就推——实际上,是撞开了自己的卧室房门。

    “你要烧什么东西啊!”天韵看着肖尧手里还举着的信纸:“神经病啊,在家里烧纸玩!”

    肖尧不动声色地把沈婕的情书收起来,重新塞进那个信封里,在衣橱的抽屉里放好。

    然后走向沈天韵,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探头过去亲吻她的脸颊。

    天韵用力挣扎,但肖尧还是亲到了她的脸。

    “你神经啊你,”天韵终于挣脱了肖尧的怀抱,故意拿手背用力抹自己的脸:“你是不是没老婆不习惯了,拿我当替代品啊!”

    “胡闹,又在说这不为人子的话了!”肖尧斥责道,然后又伸手去捏天韵圆滚滚的腮帮子:“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打电话又不接?你知道为……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哎呀呀,”天韵弯曲十指扒住了自己的两边嘴角:“不要啊,我就是手机没电而已!”

    “胡说,手机没电为什么不是关机,我打你电话是没人接!”

    “咚咚咚。”天韵还没有答话,皂片间的门却又被人敲响了。

    “谁啊?”肖尧吼了一声。

    “我。”郁璐颖清脆地答道。

    沈天韵的嘴角往下弯了下来。

    “怎么了?”刚刚还说不上来,怎么现在又过来了?肖尧一头雾水地打开了皂片间的门,却见郁璐颖已经换了一身便于运动的服装,而且丝毫没有进门的意思。

    “紧急集合,”郁璐颖压低了声音:“作战会议。”

    啊,作战会议。

    肖尧有些开心地想。

    是了,明业守望者,对抗阴影以及他们的帮凶的“组织”。

    这也是我的容身之所。

    “天韵!”肖尧回头嚷了一声:“饭在桌上,凉了的话你热热自己吃,不要再把房间摊得一塌糊涂——我出去一趟!”

    “哼!”天韵从里屋大声应道。

    肖尧披上羽绒服,跟着郁璐颖下了楼,郁璐颖的脚步很快,方向却是弄堂的另一个出口。

    “不是波哥让我们集合吗?”肖尧有点奇怪。

    “是。”郁璐颖言简意赅地说。

    “不是去圣心堂吗?”

    “不是。”郁璐颖说。

    “?”

    肖尧跟着郁璐颖出了弄堂,原以为她要打车,却见到了一辆比较面熟的轿车停在弄堂出口,郁保禄正在摇下车窗。

    “上车。”郁保禄说。

    两个姓郁的谁也没有跟肖尧解释,轿车七扭八拐地开了几公里路,在一家富丽堂皇的“维也纳酒店”的停车场停下。

    接着,肖尧跟着郁保禄和郁璐颖坐电梯上了22楼,进了一个很大的豪华包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总统套房”吧。

    一进门,都是熟面孔——郁特选郁老爷子、卡尔施德林阁下、带鱼、赵晓梅、路济亚等等全都在,甚至连姚老师和之前拒不承认自己身份的欧阳千千也在,除此以外还有四、五个肖尧不认识的人,有男有女,年纪有大有小。

    “这样人就都到齐了。”郁波发言道:“今天临时通知大家集合,是因为我们有一个重要行动要部署,在列的每一位都有各自的任务。根据可靠消息,夺取了圣衣的释慧正在计划利用圣衣的能力扩充实力,对魔都进行重点破坏,想要把这座城市,尤其是咱们北虹区变成他们的核心据点。”

    “虽然还不能确定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卡尔施德林用生硬的汉语补充道:“想必大家也都看新闻了,最近的大半个星期以来……”

    肖尧却没有听进去卡尔施德林到底在说什么,他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慵懒地半靠在大床上的那名少女。

    “……偷心团……”

    沈婕手里捧着一个抱枕,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身上穿着毫不修身的直筒褂子,脚上套着深蓝色的棉袜,脚心冲着肖尧进来的方向,眼睛却丝毫没有看他,好像只是专注着在听卡尔施德林的讲话。

    “……共济会……”

    肖尧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会议上来。

    “……所以不在教堂集合是因为对方已经在教堂安装了窃听器?”带鱼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光发现的就已经有三个了,”郁波解释道:“我们没有时间去对整个教堂进行全方位的排查了。”

    “所以我们今天夜里就要行动吗?会不会太仓促了?”路济亚躺在沈婕的身边,伸手抚摸少女的香肩。

    “已经和警方那边的线人敲定好了。”

    “兵贵神速。”郁特选老爷子回答道:“我们的这个反制行动已经策划的比较成熟了,现在才通知大家也是为了尽量保密,我们要抢在共济会的前面。”

    “确定偷心团和共济会有联系?”一个肖尧不认识的男生问道。

    “灰,灰。”郁波朝肖尧打了个响指,后者这才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再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作战会议上。

    ……并不是太成功。

    他确实没有想到,沈婕还会继续参加到“组织”的作战会议——以及行动中来。

    他在潜意识中默认沈婕会彻底淡出这个“圈子”。

    刚“分手”的时候,肖尧有些担心自己这辈子将会再也见不到沈婕,想到这件事,便不禁“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而此刻,他却一点也不希望见到沈婕,巴不得见不到她才好。

    这是一个非常豪华又舒适的房间,有独立的会客室,房间中央的大床足以并排躺下四个人,柔软与豪华的程度与沈婕卧室的那张床旗鼓相当。

    肖尧不禁在心底希望,套房中的这些闲杂人等全都消失,只留自己与沈婕二人。

    这样他就可以跳上这张大床,像往日一样温柔地搂住她,带着她钻进厚厚的棉被,耳鬓厮磨地互诉衷肠……

    “肖尧,你可以吗?”郁波问肖尧。

    “可以,”肖尧说:“什么?”

    “你来带1队行动。”郁波皱了皱眉。

    “可以的……吧。”肖尧说。

    中场休息的时候,郁波把肖尧叫到了卧房外的会客室,掩上了门。

    神父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点着了一根烟,又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烟灰缸。

    肖尧赶紧把烟灰缸推了过去。

    “小子,”郁波语速很快:“我知道,我理解,你现在不想见到她,见到她会分心。”

    “没有,不会的。”肖尧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想你们两个在这怨憎会,”郁波使用了一个佛教名词:“实在是事出紧急……我有考虑到这一点,在之后的作战行动中,我会把你们分在两个不同的小队……”

    “不用,神父,真的不用,”肖尧再次用力地摇摇头,郑重其事道:“正事要紧,大局优先,儿女情长什么的都是小事。”

    “真的吗?”郁波眯了眯眼。

    “真的,”肖尧诚恳地说:“我承认我刚才是有点乱了心神,但我已经调整好了,后面不会了。”

    郁波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思考。

    “我希望你们分队伍的时候,只用考虑战略,”肖尧继续说道:“不用顾忌我这边有什么不好的感受,work  is  work”

    “我可以相信你吗?”郁波问肖尧。

    “你可以相信我。”肖尧说:“我们继续回去会议吧,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把要点跟我再重复一遍。”

    这是我的容身之所,肖尧想。

    我决不会退缩。

    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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