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红手绳
当日傍晚,夜色将至,两人开车回到南源市,街边树影婆娑,凉风习习,萧楚将罗采儿送到小区门口。罗采儿提议上去坐一会儿,萧楚无心拒绝,但奈何手头上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得抓紧写关于白云观的报告,这次事件和往常的案件很不一样,涉及甚多,既要写得简洁明了,又要有可信度。
两人告别之际,谁都没有提再次进山的事,罗采儿心知萧楚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而萧楚也知道罗采儿不会轻言放弃,于是都选择各自回家再好好想想。
回家之前,罗采儿给薇薇打过一个电话,问其回来了没?薇薇在电话里哭泣声不断,原因是她母亲因病去世,这几天正筹备葬礼,罗采儿只能在电话里简单表示节哀。
一个人的屋子里,空落落的,罗采儿无心去开灯,就这样任其黑暗充斥在房间内,她现在思考的是怎么说服萧楚,另外无论萧楚能不能同意,她都得把自己在南源市的工作先安顿好,这次出行请的假,只剩最后一天了,她现在这种情况要想回去继续上班,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她在想如何想领导提出辞职。
黑夜深度降临,罗采儿在想,梦境并不是每天都有,而梦境内容似乎也不是固定的,但如果说自己再入梦境之时,能够梦到一些有关萧楚的事情,然后依旧能和现实对应,是不是就能说服萧楚,让自己介入调查了。
萧楚这边将罗采儿送回家中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北区分局,值班的老刘看门口有汽车驶入,连忙打开大门,他一眼便认出了萧楚的车,同时他也知道这么晚还来警局,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楚要拿些资料,手续什么的还得等明天一早局长上班以后再做审批,眼下已经是夜里八点多,警局里只有少数人还在各自的岗位上负责工作,萧楚刚走到资料室的门口,电话却响了。
这是一个人她很少联系的电话,既熟悉又陌生,来电显示的是妈妈二字。
“喂,妈。”萧楚也没犹豫,当即接通了电话。
“小楚啊,妈妈听说你回来,晚上回妈这吃个饭呗!今天是妈妈生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萧楚才刚进警局不到十分钟,她妈妈的消息竟是如此灵通。
不过萧楚倒没有注意这些,因为她知道警局里有几个做财务收支的和她妈妈熟识,刚好这个工作岗位的人往往会加班到很晚。
萧楚本想以工作繁忙一由拒绝,但妈妈直接说明来意,今天是她生日,她便无法拒绝,毕竟是自己亲生母亲过生日,做女儿的哪有不回去的道理。
于是萧楚在电话中说道:“好,我一会儿就回去。”声音干净利落。
萧楚小的时候和母亲的关系很好,直到父亲离奇失踪之后,两人的关系便渐渐疏远了,一来因为母亲再嫁的原因,二是母亲老喜欢安排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萧楚又是属于那种叛逆顽强,自尊心强大的女孩,不愿意按部就班,直到后来,萧楚渐渐长大,母亲便再也无法管住她。
萧楚妈妈的住所远在郊区,距离萧楚上班的北区分局有不少路程,萧楚连看数小时的车,已是乏累,这会儿正往郊区赶路,但她有意识的降低了车速,夜里开车终不比白天,另外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无论做什么,安全总要放在第一位。
一个多小时之后,萧楚终于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这是一片别墅区,风景优美,处处充满了闲情逸致,不过萧楚很少来,母亲再嫁之后,萧楚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自己亲身母亲也不例外,所以她很少打扰。
萧楚敲响了别墅大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留了一头长发,据说是搞艺术的,萧楚对他并不了解。
“小楚来了,快、快进来。”中年男人说道,口吻亲和,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萧楚没有说话,只是缓而一笑,进门之后,看到母亲还在厨房里忙碌,她放下手中临时买的一些水果,走进了洗手间。
萧楚洗过一把热水脸,用毛巾擦净,既是母亲生日,她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走出洗手间,那男人已经在饭桌前坐下,萧楚妈妈端来最后一道菜,卸下围裙,对着萧楚说道:“快,坐下吃饭了,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鲫鱼。”
母亲仍旧记得萧楚喜欢吃什么,天底下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呢!但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幸福美满的,萧楚心中有些苦涩,但她还是抑制住了,笑着迎了过去。“好,谢谢妈妈!妈妈生日快乐!”
“对了!过生日怎么能没有酒呢!小楚,我那房间柜子里还有两瓶红酒,你去取来,咱们三今天就喝个尽兴。”萧楚妈妈说完,便就起身去取了三个红酒杯出来。
萧楚见母亲有此兴致,总不好拒绝,于是也转身往房间走去。
萧楚打开房间里靠门边的一个柜子,这柜子说来也奇怪,不像衣柜也不像储物柜,柜中一共有两个盒子,一个纸盒,一个木盒,萧楚也没多想打开第一个木盒子,发现里面并不是红酒,而是一本发黄的经书,她知道母亲从来不看书,那这书会是谁的!
萧楚拿起木盒子中的经书,书面已经明显发黄发旧,且里面记载的文字犹如天书,一个字也看不懂,想必是什么国度的经文手抄,不再可学习范围内,她刚下放下,却发现经书下面另有乾坤,似乎下层还有一个小木盒子,萧楚也没犹豫,直接打开来看。
小木盒中却是两串红色的手绳,房间灯光不亮,故而看去颜色惨淡,但萧楚却是看着出奇,这手绳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不禁放下手中的经书,把两串手绳取了出来,定眼细看。
手绳中央挂的是两个娇小可爱的铜黄色铃铛,大小一样,形状也是一样,她稍一晃动,竟还有些响动,看材质和颜色这两串手绳被保护的很好,似乎从放进盒子以后就从未被拿出来过,这时母亲突然喊了一句:“小楚,找到了没?”
萧楚急忙回过神来,把木盒子下面的纸盒子取出来,纸盒子中自然是两瓶红酒,只是不知这两样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怎么会被放一起。
“来了。”萧楚回应一声,拿出两瓶红酒,却是把木盒子里的经书和红手绳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刚才似乎有了些头绪,却被母亲的喊声打断,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红手绳,但她心中笃定,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饭桌上,萧楚并没有提及红手绳的事,而是礼貌性的为母亲和中年男人倒上了红酒,中年男人很是谦逊,轻声道了一声谢谢,随后只是笑而不语,或许他也知道,萧楚难得和母亲吃一次饭,自己在旁边或多或少已经有些不合适了,故而沉默不语。
三人一起碰了一个杯,简单说了两句生日祝福,今日萧楚妈妈做的是西餐,一人一份黑椒牛排。还别说,萧楚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错,妈妈的厨艺这些年长进许多,这牛肉口感鲜嫩多汁,确实好吃。
萧楚平时不怎么吃西餐,不过,今天这顿牛排晚宴可比外面的西餐厅好吃得多了。妈妈的往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平常就是做做菜,养点花草什么的,萧楚对此表示很赞同,她如今只希望自己母亲能够过得开心快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餐桌上,萧楚与许久不见的妈妈聊了些日常,却渐渐表现出心不在焉来,萧楚妈妈看出一些端倪来,便问道:“小楚,你是不是有心事”
萧楚迟疑了一下,她从小是母亲带大,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只要有一点点的情绪,母亲都能看出来,于是便把木盒子中手绳的事说了出来,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哦!就是刚刚看到一个木盒子里的手绳,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萧楚缓缓说道。
母亲听后,端起手中的酒杯,却又放了下去,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吐出几个字。“是你爸爸生前去寺庙求的转运手绳,他给我们一人求了一根,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送到我们手里,研究所就出了事。”
萧楚听到手绳是爸爸到寺庙求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再也抑制不住,即刻就沉闷下来,端着酒杯的手开始有些颤抖起来。
“红手绳是爸爸的。”此刻她已经想起了先前是在哪里见过这手绳,那便是白云观中的秘密研究室地板上。
所以,那神秘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自己的父亲,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对应上了。父亲研究所出事后,他便躲进了南邻深山中,也就是湖边古楼,接着展开他的研究,但后来不知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
得出这个消息之后,萧楚越发的难受,比听到父亲早在那场大火中死去还要难受,在她心中如此伟岸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无法用肉眼直视的怪人。
“萧楚,你怎么了?”见萧楚情绪越发的不对,脸色发白,母亲关心的问道。
“我……我没事。”
“还说,没事,脸色都发白了。”母亲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萧楚身边。
“快,我扶你上去休息。”
“我可能就是有些累了。”萧楚自然不会说出她这几天的事,尤其是父亲变成一个怪人,随后化成一滩药水的事。
萧楚妈妈将萧楚扶到房中休息,为其盖好被子,她知道自己女儿工作的特殊性,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她怎么也不会同意女儿去读警校。
母亲走后,萧楚久久未曾入眠,神秘人是自己的父亲,他为何会变成那样,按说父亲当时的研究属于生物细胞延体,是对社会有着极高价值的,怎会变成那样。关于父亲当时的研究所,他也只是有过一些浅薄的了解,而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调查一下当年研究所失火一案。
次日清晨,初升的太阳照在郊区一片碧绿的草坪上,这里周边种满了香樟树,萧楚母亲有早起的习惯,起床之后便到这里的草地上静坐,见日光升起,随后到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做饭。
萧楚这一夜睡得很沉,很沉的原因只可能是前几天身体上的乏累,否则精神上是难以入睡的。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她拨通母亲电话,说中午不在这吃午饭了,局里还有事情要忙。
萧楚母亲自然不乐意,但她知道女儿的脾气,于是也没过多强留,对她而言,这样的事早已习惯。
萧楚开车很快驶离郊区,她迫不及待的要查看当年润生生物研究所的失火案,她想知道父亲生前所做的研究,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却似乎都在冥冥之中。
早上八点,北区分局各个部门均已经上班,开启忙碌的一天。萧楚着急忙慌的把车停到停车场,第一时间便赶到档案室,今日在岗的是一位刚到警局实习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萧楚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直抒来意,“帮我找一下润生生物研究所失火的档案。”
“啊!”小姑娘显得不知所措,她这才来几天啊!哪里会知道好几年前的档案放在哪里!不过,她并没有直说,而是对萧楚反问道:“你是谁呀!这里的档案可不是你想要就要的。”
显然小姑娘并不认识萧楚,萧楚也没有生气,而是直接拿出她最不喜欢用的警察证,小姑娘伸头一看,北区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当即有些傻眼,急忙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萧楚自然不会和她较真,“你把门打开,你多半是不知道在哪的?”
小姑年急忙起身打开档案室的门,看着萧楚走进来,只能低头不语,含羞到极致。
萧楚经常到档案室,对档案室资料的排放并不陌生,不过润生生物研究所失火之时她还在上小学,时隔多年,档案找起来自然要费些时力的。她径直的往最后一排档案架走去,开始从左往右一排一排的查找起来。这一排档案架因为常年没人动,架子书面上早已积了灰,今日天气不错,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照在这一排架子上,被阳光怀抱的感觉,萧楚一直很喜欢,只是在这些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的内心只能是紧绷的。
半小时以后,萧楚在底层的架子上还找到了研究所失火的档案,她即刻的翻开尘封多年的一沓资料,上面记载了润生生物研究所从建立到失火的所有资料,但唯独缺的一点是没有任何关于为何原因失火的记载,资料最后一句,大火在两个小时之后被扑灭,起火原因不详,研究所总计二十六人,无一人生还,包括研究所创始人吴润和常生两位杰出的生物学家。
萧楚拿着手中的资料久久不曾放下,呆立在档案室的一角,直到阳光偏移,时间到了午后,她才放下手中的资料。
关于父亲曾经辉煌的一切,她很熟知,萧楚从小跟母亲姓,因为父亲工作特殊,故而从萧楚一出生,萧楚父母就达成一致,女儿姓萧。
萧楚父亲作为南源市润生生物研究所创始人之一,研究所建成之后所带来的研究成果一时间风靡一时,他也因此一战成名,光辉无限;最为南源市最年轻的博士,他天赋异禀,满腹才学,但性格孤僻,一心只为研究,这也是萧楚从小见不到父亲的原因。
回想起父亲的种种事迹,再结合眼下的线索,不难得出,当年那场大火中,父亲并没有离世,确实是躲进了南岭深山中继续展开他的研究,当然萧楚实在不想用到“躲”这个字,因为在她小时候的印象中,父亲很伟岸,他是个了不起的生物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