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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三章 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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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佳在神秘空间做客的日子已经临近尾声。

    其实再多玩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可琴佳说想妈妈了。

    她还想菲菲姨,想被她们照顾着的小狗拿铁,想机器狗兜兜,还有无阵营的其他同伴们……但最想念的还是妈咪。“睡前不能跟妈咪撒一会儿娇,好像连睡觉都没有那么香了。”

    看到一个孩子扁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想找妈妈,一众魔族大佬也舍不得强留她了。黑龙更是暗自松了口气,琴佳不在这里,他才方便继续推进那些残忍的计划。

    “可惜还是没能跟该隐哥哥成为朋友。”这大概是神内琴佳唯一的遗憾了,“听说我要走了,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这不可能。”这是陪着琴佳逐一向大佬们告别的百里寂的第一反应,“那家伙就没有‘高兴’这种情绪,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高兴的。”

    “况且,”既然琴佳已经要走了,他也在考虑着有些事是不是可以向她说清楚,免得她回去之后依然耿耿于怀,“‘高兴’对他而言是罪恶的,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获得快乐的权利。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

    同一时间,叶云烟再次去拜访该隐。

    今天这间屋子里特别昏暗,仿佛要将所有的秘密随着天光一起摈弃。叶云烟只能看到他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靠椅中,自从他们的交流变得频繁以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对自己摆出这副冷漠的姿态了。

    显然,他很清楚自己想谈什么。而他,不想跟自己谈。

    尽管如此,叶云烟仍是若无其事的问了出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可不可以猜你是谁?”

    沙发背后似乎传来了幽幽的一声叹息。

    “不用这么急也没关系。你还有更多时间去寻找正确答案。”

    叶云烟眸光清清冷冷,她的声音坚定而从容,其中更蕴藏着一丝期待已久的兴奋。

    “不必了,我有个结论,现在就想让你听听。如果说得不对,再请你指正。”

    “你,就是天地法则本身吧?”

    这话一出,全室顿时陷入了落针可闻的绝对寂静!

    ……

    “蝙蝠哥哥,好像真的很了解该隐哥哥呢。”神内琴佳听不懂百里寂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很专注的回忆着该隐的举动,“并不是直接露出了高兴的表情,是因为,该隐哥哥一直都不太愿意搭理我,但在听说我要走了之后,对我的态度反而没有那么抗拒了……”

    “而且,他还对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你不该在这里。”当时的该隐深深凝视着她,眼里充盈的悲伤空前强烈,像看着一个将最精妙的布局毁于一旦的错误。甚至破天荒的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审视着这因自己的举动而流露出诧异惶恐的小小女孩,“你的光很微弱,照不亮这无休的黑暗,反而惊醒了蛰伏在各处的魑魅魍魉,让它们围绕着光源躁动。”

    “为了希望而播撒下的火种,换来的却是将一切都焚烧殆尽后的荒芜。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们点亮。”

    “……但还是要好好保护你的光。”在久久的沉默后,他又轻缓的补充了一句,“这份光,也许有一天就会跨越无尽蛮荒,点燃新时代的黎明。”

    “蝙蝠哥哥,你知道该隐哥哥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吗?”神内琴佳甚至还能想起,他把手放在自己头顶时的触感。她很想问清楚,可她又很害怕。后来她才想通,那种眼神,竟像极了一个医生,在看着他已经放弃了的病人。

    他不会伤害你,可是,他也不会拯救你。

    “是吗,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啊……”百里寂望着琴佳求知欲旺盛的眼睛,思潮翻涌。其实他还没决定好,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秘密,但如果该隐认为“时候到了”的话……

    ……

    “我看过了几个位面的兴衰史,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不过,开始有点能理解你对人世间的失望了。”

    见该隐并没有答话的意思,连沙发都没有转过来,叶云烟也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像我们这个层次的生命,也许真的是生来就具有着劣根性吧。难怪有句话说,人类唯一从历史中吸收到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收教训。”

    “不过,也并不都是令人沮丧的事情。我看到各界的先辈们,他们从无到有的建设位面,一天天把它打造得更加美丽富饶;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努力和自身的劣根性对抗,在平凡中绽放出伟大的光彩,创下过很多可歌可泣的传奇。”

    “我为人性的卑劣面震惊过、愤怒过,也为他们羞惭过、检讨过。同时我也赞美那些在各个领域贡献了学识、热血、乃至于生命的人们,他们让我看到了,支撑这个拥有众多缺陷的族群的脊梁……因为我是这个族群的一部分,我因他们而辱,也因他们而荣,这是完全无法分割的归属感。”

    “可是从你的文字中,我没有体会到任何相似的感情。显然,你看待这些纷争的视角和我们是不同的,你始终是以一种俯瞰的姿态,在记录着我们的命运。正是看了你的书之后,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你和我们,的确是不一样的。”

    该隐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因为这个吗?”

    叶云烟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起初我猜想过,你来自传说中的上位面,恰好在你的书里,也不乏上位面存在的身影,我通过你的记述观察他们,了解他们,甚至专门收集了多个样本进行验证。然后,我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他们的作风,还有他们的执着,都和你不一样。虽然人的性格各有不同,但相同阶层,或者相同身份的人,所追求的东西总是具有一些共性的。例如爵位之于官员,财富之于商人,实力之于修炼者,很遗憾,这些特质我在那些至高神灵身上也都见到了。”

    “他们每一次的行为背后,都有着清晰的目标脉络。例如介入一场中位面的战争,是因为对某件不世出的秘宝产生了兴趣;或者为某个作恶多端的星际海盗提供不合理的庇护,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而你,你似乎从来没有主动去经营过什么,但你不争并不是因为你不想要,而是你不需要去争,就早已经轻易的拥有……”

    “更重要的是,即使是上位面的人,也不具备你提到过的‘全知全能’。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能力的上限在哪里,但是分析他们一系列的行动轨迹,如果有那种程度的神通,根本就不需要辛苦的布局。这说明,你的身份,更在他们之上。”

    “上位面之上还有什么呢?或许就只有天地法则本源了吧。”

    “起初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很多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你面对地狱之主的继承人无动于衷,是因为你原本就是整个宇宙海最尊贵的存在;”

    “那些魔族对你又敬又畏,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审判’他们的人;”

    “在不同位面的历史记载中,都有过神明降下洪水灭世的传说,我想这不是巧合。你对我说过,你在寻找值得让世界继续存在的理由,这表示,你还是想给人类一个延续下去的机会的,对吗?”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或许是出于自信,叶云烟在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猜测后,就安静的等候着。在她心中也有着几分隐秘的期待,自从认识他,就一直是他在带给自己惊讶,现在自己带来的答案若是也能让他诧异,她乐得让这个过程持续得更久一些。

    “……我,宁愿是这样。”

    该隐终于有了反应,这一次,那张沙发椅也缓缓的转了过来。

    “但很遗憾,你只猜对了一半。”

    ……

    “该隐他,既不是神也不是魔。”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百里寂终于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琴佳,“他是‘灾厄’的化身。”

    ……

    “好人未必会有好报,作恶多端的也未必不能得了善终。于是人们在咒骂苍天无眼的同时,也享受着为所欲为的自由。”

    “但是,这并不是绝对的。”

    “天罚是存在的,它的确不会针对特定的某个人,而是,随机降临。”

    “对天地法则而言,世间所有有意识的生灵都是一个整体。当这个整体中有人犯了错,作为本源意志的傲慢,它不屑去细致分辨那个本应负担责任的‘唯一’个体,只会对整个群体平等的予以惩戒。”

    “战争,杀戮,污染,谎言……人间的一切恶行都在积聚负面的能量。当恶意的浓度值足以惊动天地法则时,灾厄就会降临。”

    “地震,海啸,瘟疫,大量的生命被夺走。这些牺牲者并不必然都是有罪有责,甚至大部分都是一生勤恳善良的好人,他们是替真正的作恶者接受了惩罚,成为了为保整体绵延而被割舍掉的‘代价’。”

    “我为他们感到悲伤,我日复一日的浸泡在他们的血泪里,他们的恐惧和绝望充填在我的意识里,构成了这场不醒的长梦里全部的底色,也是我对世间最初的印象。”

    “在这样强烈的悲伤中,有一天,我看到了他们。”

    叶云烟屏住了呼吸。

    ……

    “或许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生离死别的至悲,对亡者的悲痛和负疚,对亲手酿造这一切的厌弃,原本仅仅由法则之力操纵的‘天罚’,竟然在某一天诞生出了自我意识。从此,他开始以人的形态在世间行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

    “那就是今天的该隐。”

    “因为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凡是他的本源能做到的事,他也都能做到。然而,除了继续遵从指令去执行天罚,他不被允许拥有任何自主行动的权利。就好像大脑下达了命令,肢体自然没有资格反抗,同样的,肢体也不可能脱离躯干而独存。不得不说,确实挺可悲的。”

    除了他之外,即使是一个最卑微的乞丐,即使人生已经被贫困封锁了大部分的可能性,但只要还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就总能有些“想与不想”的选择权属于自己。而该隐,却至始至终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那些如影随形的血与火、白骨与废墟,就是他的所有。与天地同寿的背后,却是永恒的孤寂。

    至此,人们也终于明白——

    他为自己取名该隐,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罪恶的;

    他不愿接受任何善意,是因为他不希望那些赤诚,越过大地上无穷的苦难者,错付给了“灾厄”;

    难怪他总是满眼悲伤——当一个人需要不断违背自己的意愿,去伤害并不想伤害的人,谁还能开心得起来?

    难怪一众魔族大佬都不想跟他有交集,甚至直称为晦气——一个人形的“报应”就站在你面前,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针对自己,自然也是能避则避;

    难怪纵使他满手血腥,却依然能保有最纯净的灵魂——那是因为他从来都只是充当着一件工具,一把刀又能有什么善恶呢?

    工具原本就不应该拥有意识,所以也没有人会去考虑,一件偶然拥有了意识的工具的感受——难怪他说如果不曾窥见真实,或许反而会比较快乐。

    神内琴佳眼中好奇的光彩早已经黯淡,小嘴也扁了起来。如果再见到该隐的话,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好想抱一抱他!

    ……

    “天道对世间的评判只有一个指标,就是恶意浓度值。”

    “在普世的观念中,每个人只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善与恶,因果分明。但天道行使的是‘以结果论’,简单来说,即使一个人从未主动做过任何恶事,但如果他的存在,导致了一定范围内的恶意浓度值提升,依然会被评定为招来天罚的罪人。”

    “我们不详论是非,我们只看结果。”

    “纯净灵魂,是造物主赐予人间的一个机会。”

    “如果人类多次经受天罚,却始终不能吸取教训,不能有所改变,天道就会认为,这个日渐败坏的世界,已经没有存在下去的价值了。对,就和你所理解的洪水灭世差不多。”

    “只是,毕竟是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在整个推倒重来之前,还是会想要修补一下。于是天道专门设计出了一批全新的、‘最理想的生命’投入世间,他们纯洁无垢,讨人喜欢,不会受任何的歪风恶x所染。那就是纯净灵魂的起源。”

    “他们是带着任务诞生的。天道希望用他们的善,来净化世间的恶,只有这样,才能让整片土地免于毁灭的命运。”

    “可惜,在一杯清水中加入一滴污水,清水很快就会被污染,但在一杯污水中加入一滴清水,污水却不会变得清澈。纯净灵魂的实验失败了,而且,局面反而因此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简直像个黑色的笑话,作恶多端的人们没能得到正向的引导,反而盯上了那些极度纯净的灵魂,将他们视为了大补之物。”

    “猎物是有限的,猎人却有很多。为了争夺纯净灵魂,各方势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大大小小的位面被波及,在这场宇宙浩劫中化为尘埃。太多的人或主动、或被动的因为纯净灵魂而死去。他们没能成为渴望成为的人,他们的理想化为乌有,死得毫无意义可言。”

    “数据不会骗人,每一次纯净灵魂的出现,都只会促进世间的恶意浓度值极速增长,伤亡比例在同时期内远超星际海盗创造的记录,这就是事实。”

    “无论顶着多么光辉灿烂的外表,如果某些东西的存在,只能激发旁人心底的恶念,就不过是‘恶’的另一种展现形式而已。”

    “纯净灵魂,是这个世界的祸害,这就是事实。”

    虽然还是熟悉的受害者有罪论,但这次亲耳听到了他的心路历程,观众们都陷入了一阵无言的沉默。

    这个问题,有些近似于轨道难题,是直接把人命摆在了天平的两端。双方诚然都是无辜的,但人们总是普遍认为,少数人的利益应该让位于多数人的利益。这也就是为什么,风月两界惨剧,至今仍有相当于一部分人憎恨菲雨远胜于江冽尘。

    如果要在两个人和上百人的生命之间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顶着原罪标签的两人却得以保全,自然会令人认为那上百人死得“不值”。而江冽尘,从来就不在天平上。

    如果出了一个星际大盗肆意作恶,创下超百万的伤亡数字;出了一个纯净灵魂,因他而掀起的战争却导致伤亡过亿,以结果来说,善良的纯净灵魂给世间带来的不幸,就是实实在在的胜过了邪恶的星际大盗——这的确不是纯净灵魂的主观过错,但他们的存在对世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们注定是会彼此厌恶的。”该隐平静的望着叶云烟,轻描淡写间就否定了两人那份微弱的情谊,“所以,也没有必要继续碍对方的眼了。”

    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何时将是终结。

    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琴佳是唯一的变数。她的命运,将决定着整个世界的存亡。

    推动着这一切加速的人们,却还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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