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封九妄伸手,将连央连带着小花被一道,拽入怀中。无涯之戚被这个怀抱撞散。
连央的理智渐渐回笼。
她偎在封九妄的怀中,将脑袋探出小花被。
泛红眼眶有些疼,但她仍将一双眼睁圆。
眼中有极淡又极浓的哀求。
“陛下愿教我不轻贱,懂自怜吗。”
男人闷笑出声,胸膛的震动牵扯住连央躁动的心。
恨意破土,再难自欺欺人。
她始终怯弱,卑怯于自身弱小。
封九妄平淡告诫她的不轻贱,仿若利刃剜心。
破开了她掩耳盗铃的迷障。
她要永安侯府,万劫不复,她要攀上云端,俯瞰众生。
从没有那一刻,连央对自己所求,如此明了。
灼热的掌心贴上了连央的后颈,不仅不重的捏了一下,叫连央不自觉的发颤。
惹人颤栗的是他,安抚人心的亦是他。
“你要聪明点,好好学。”
“只要陛下不笑阿央就好。”
小姑娘乖软极了。
“翻过年,入宫做大公主的伴读吧。”
连央心跳骤停,很是不敢置信的抬眼看他,却只看到他眉心微皱,倦怠闭目的模样。
“做公主的伴读?我可以吗?”
“睡吧。”
喜悦从干涸的心底层层上涌。
皇家子嗣凋零,祁阳郡主不过是在太后跟前养过一年,三五不时能入宫陪伴太后,在京中的风头都无人能出其左右。
大公主是正儿八经的皇女,且是本朝唯一的皇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若能成为大公主的伴读,不再需要刻意图谋什么,永安侯府上下,都不会敢再轻视她。
心跳如雷,连央长至十五岁,才恍然看穿一点,撑腰二字是为何。
然,连央这个眼界不阔的小庶女,到底是不明了,帝王的偏袒撑腰,究竟能给人多少荣光。
腊月十二,祁阳郡主的冬日宴挪了地方,摆在了未名湖畔,春风楼中。
消息传出时,满京哗然。
众人皆知,春风楼,未名湖,往前数十年,依仗是东宫。
祁阳郡主的荣宠之深,不知在多少人心中掀起风浪。
真入了京中第一楼春风楼,受邀而来的宾客越发心惊。
玉雕瓷做的花枝随处可见的妆点在楼中,迎客入内的侍从是从宫中调来的宫女。
衣香鬓影间,牡丹山茶,腊梅秋菊,并鹤兰水仙,春夏秋冬四时之花。
没有不能够的,通通在这春风楼中绽放。
因着安清玥之故,与崇国公世子并肩的大理寺少卿谢宣和很是讶然。
“嫂子的六月宴,能有这排场?”
崇国公世子梁云宿摇头,“无法相提并论,非是我看轻挞拔将军府,而是这四时花,除却宫中,我想不出还有第二处来由。”
“真是宫中,难不成,又要起战事了?”
若非如此,宫中为何给挞拔家如此殊荣。
与男客这头一门心思往家族门第思量不同,女宾们的猜测显然更契合一些,也只一些。
桑柔并着安清宁倚在二楼栏杆上,眼看着满楼挞拔将军府绝不能够布置出的繁华。
“你宫中这么大手笔的为她做脸,陛下是不是真动了心思,要纳她为妃?”
桑柔轻笑出声,“她若是做了后妃娘娘,你姐姐不得呕死?”
安清宁哼了一声,“我姐姐如今是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往后是崇国公夫人,当家主母,你觉得她能呕挞拔珞星进宫做个后妃?她当皇后了,再来神气吧。”
谁不知当今不近女色?
小官家的后宅都比陛下的后宫热闹。
这么多年了,后位空悬,早些年也不是没有大臣动心思,上折子选秀。
雍渊帝随手指了几人进宫,前后不到十日,就原封不动的送了尸身出来。
谁还敢再往后宫里钻?
因此,比起入宫做后妃,还真不如做个高门主母来的风光。
如今京中男子,数闲王最叫人垂涎。
可惜这对天家兄弟俩,都是冷情冷性,不肯纳美的。
挞拔珞星鬓边簪着娇艳欲滴的红色山茶花,大步流星自楼上而下,人影憧憧,没有哪一位能分去挞拔珞星眉眼间的分毫明艳。
灿若星辰的明眸毫不掩饰的张扬,唇畔的笑意从不故作骄矜的收敛弧度,腰间的血红长鞭是其母从战场上给她带回来的战利品。
有的人,只消站在哪儿,就生出万千风华。
都是受邀而来的名门闺秀,大多数也只敢三五成群的缀在她身后,不敢贸然上前与她攀谈。
陆芷萧算是个例,毫不在意一身青衣素淡的她,站在挞拔珞星身侧,会被衬出十分的普通来。
她惯爱挞拔珞星的张扬明艳。
此刻,陆芷萧从身边穿行的宫女托盘中,取了一只白色山茶,搭在耳边。
“今日来的这般早,不做那压轴出场的,我总觉得不太像你。”
挞拔珞星回头,看陆芷萧身后那群拘谨的贵女,眉梢轻挑,随手指了一名宫女捧花上前,对着她们朗声:
“换个地界罢了,冬日宴的规矩和往常一样,你们挑了花顽儿去呗,春风楼你们还嫌不够宽敞?”
这话谁敢说,春风楼要叫不宽敞,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间这样恢弘的酒楼来了。
桑柔掐了几点腊梅,缀在妹妹发间,并安清宁一道从二楼缓步而下。
“祁阳郡主这话折煞谁呢,再没人比得过郡主大气了,连春风楼都说清场就清场。”
这话酸的很,挞拔珞星从不惯着这些娇小姐的酸性。
素手一点,指向春风楼外,未名湖中。
“这就大气了?瞧见湖中的画舫没?等贵客到了,咱们就上画舫游湖去。”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哗然。
众人这才仔细瞧了,今日不仅是春风楼被挞拔珞星包了场,就连未名湖都为她清场了?
这么大的排场,难不成,挞拔珞星,要入主中宫了?
陆芷萧倒是机敏,心中极为惊讶。
挞拔珞星这张扬的性子,同辈中,除了那位大公主,还有谁能叫她称一句贵客?
连央就是在此时,穿着从宫中带回的粉色烟云蝴蝶裙,搭着银色轻裘披风行至春风楼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