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可知罪？

    狂妄与自卑。

    两种截然相反的个性，在高丽王王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援兵之时，他对红巾军畏之如虎，吓得躲到江华岛上瑟瑟发抖，听到妻弟天宝奴即将率元军来援，王祺又突然表现得兴奋异常，一连串的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不仅是嘴巴上说说，他还召来了江华岛宫帐军将领安祐、金景禅、金得培等人商议训练将兵，出征讨伐红巾之事。

    高丽军的主力，在西京之战中被朱文正所灭，上元帅安祐在西京被朱文正打得大败。最后靠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弃了郑世云从海路逃回。

    若是按照军律，安祐大败失责，是必死无疑。

    但幸运的是，高丽军连战连败，王祺手里已没有什么象样的将领，于是乎，安祐就又临危受命，担任守卫江华岛的高丽宫帐军将领。

    被朱文正打败过一次。

    安祐心里已有阴影，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王祺下令宫帐军出岛去收复开京。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他还有没有命回来，都是未知数。

    所以，当王祺说什么元朝将领天宝奴率军来援，我大高丽的兵马，要出担当重任，出一份力等等说辞时，安祐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好不容易等王祺说完，安祐等将离开行宫，几个人面面相觑，心情低落。

    “安帅，大王被王后迷昏了头脑，我们可切切不能上当，我听说，大王刚刚召见了朱文正的使者郑梦龙，我们不如与他见上一见，听一听他的意见。”

    指挥使金得培向安祐提议。

    金得培跟着安祐逃出西京，也是多场与朱文正交战的亲历者。

    作为过来人，金得培对朱文正这个杀人如麻的红巾大将已经产生了惧意，生怕自己再上战场，运气不好直接被杀。

    郑梦周接到安祐、金得培等高丽将领的邀请，还以为这几个人是要来杀自己，结果一番交谈之后，他发现这几位是抱着攀交情的想法，也就是俗话说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安帅放心，朱朱元帅那里，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要是真的两军交战，别的不敢保证，诸位将军的性命，我会尽力保全下来。”

    郑梦周一边喝酒，一边安慰高丽众将。

    “梦龙，我也不让你为难，我这里有一个重要消息透露，大王刚刚和我们说起，大元的天军就要打过来了，领兵的还是天宝奴将军。”

    安祐得了承诺，心喜之余，就把刚从王祺那里批发来的消息，又转卖给了郑梦周。

    “天宝奴大将军从海路杀来，这真是太好了，红巾贼这会可跑不掉了。”

    郑梦周脸上欣喜，心里却是大惊，他这一来出使江华岛的目的，除了迷惑高丽王王祺之外，还有刺探军情，为常遇春、周芷若登岛打前站的任务。

    安祐透露的情报，让郑梦周一下警觉起来。

    他必须马上将这個情报送到朱文正军中，要是晚了，蒙元的援军拦腰将红巾军截为两段，朱文正后方大乱，只怕要吃大亏。

    就在郑梦周在江华岛上打探高丽情报的同时，开京城中，朱文正也在紧锣密鼓的抓紧争取高丽民心。

    要长久的镇守高丽，就必须先取得高丽人的认同。

    姚广孝的汉唐后裔之说，争取到了昔日大汉乐浪、玄菟等边郡故土百姓的民心。

    但在慈悲岭以南的高丽国本土，自汉唐以来，就未正式归属到中原王朝治下，再用这一套说辞，效果就难说了。

    思之再三，朱文正决定在最底层的高丽贫民中，找寻合作对象。

    高丽王朝到了末期，国内的形势也一样混乱，特别是三别抄之乱，更是动摇了高丽王室的根基，加上高丽本身耕地少，人口多，民不聊生，百姓困苦的状况，和元朝内部几乎一模一样。

    红巾军北伐，中路军最初的六万参与者，皆是黄河两岸的穷者，关铎等人一路北上，之所以能势如破竹，也是因为一路都有反元队伍加入。

    现在，红巾军要想在高丽立足，就必须先取得高丽百姓的认同。

    就以开京为例，这座城中聚居的百姓，总共不下八千户，总人数加起来有近六万人。

    而在六万人里面，享受荣华富贵的，或者能过上士大夫生活的，不到六千人，剩下的五万四千人，都是被压迫被奴役的百姓。

    这些百姓中，有如朴惜英那样身份的阉人，有租田地耕种的田奴，有卖身入大官府上的奴仆，还有高丽军中最底层的普通小卒。

    他们可能无学识，不识字，每日里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口吃食，能养活家人，但朱文正却知道，他们才是他在高丽真正依靠的人。

    龙凤六年（1360年），七月二十九日。

    开京王宫门口。

    一场公审大会正在召开。

    聚集的高丽百姓成千上万，他们聚到这里，并不是想进王宫，分享贡女的芳泽。

    而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朱文正这个红巾大帅，要在王宫门口将顽固不化的高丽官员斩首示众。

    廉悌臣、崔莹等人藏匿国库粮秣财帛的事情暴露，按清点统计，这些人擅私藏匿的粮食多达六千七百二十斛，布帛五千余匹，兵甲器械更是无数。

    这些东西虽然是高丽国国库储存，但红巾军入主开京，那就应该归朱文正所有，很显然，廉悌臣等人的投降是假投降，态度是不老实，罪不容赦。

    朱文正决定亲自监斩廉悌臣等人，为震慑其他投降的高丽官员，他还下令将城中高丽人每户选一人为代表，来到王宫门口观斩。

    当然，这一场公审的内容，肯定不是藏匿粮秣财帛，而是金镛、庆千兴等人这些天来，收集到了廉悌臣、崔莹等人欺压百姓的罪证。

    金镛站在搭建的高台上，当众大声宣读廉悌臣等高官的罪证，根据搜罗，廉悌臣名下，有侵占田地、强暴女婢、打杀仆从等多项罪名。

    在高台下面，被俘的高丽官员听着一条条的罪证，除两三人，无不两股战栗，跪不稳当，呼啦啦趴伏一大片，哀声求饶。

    廉悌臣做的这些事情，他们也一样做了，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

    “廉悌臣，你可知罪？”

    金镛宣读完廉悌臣的十大罪证，来到老朋友面前，傲然问道。

    “哼，金镛，你这个无耻小人，要杀要剐，尽管过来，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姓廉？”

    廉悌臣满面血污，破口大骂。

    他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竟然选中了金镛当使者，要是换了别人，他们这些人的处境，断断不会这般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