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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轻飘飘地,被墨洇在纸上,供后人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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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音朝着熟悉的面容伸手去,尸体的脸上还维持着狰狞的痛苦神情。

    她甚至不敢想象,她都遭遇过什么。

    【连被刽子手枭首的罪犯,死前都不会这么痛苦。】

    【凭什么,什么错都没犯过的,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的女人,却要被折磨而死。】

    在夜雪的记忆里,公主的心声总是轻快的、狡黠的。

    这是第一次,声嘶力竭的。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是没力气说了吗?

    她见殿下把那颗骇人的头颅抱进怀里,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

    她头埋下,只剩瘦小的肩膀,微微震颤着。

    夜雪鼓着勇气去拍她的肩膀,劝道:“殿下,想哭,就哭出来吧。”

    林知音抬起头,紧紧闭了闭眼,“为什么要哭?我哭不出来。”

    她像是一棵失了生机的小树苗,有气无力地说着。

    这血腥绝望的十天,在史官的笔下,仅仅四个字总结:“芷州十日”。

    一个城池的屠尽,最后也只有一个描述:“生灵涂炭”。

    轻飘飘地,被墨洇在纸上,供后人观阅。

    刘灵的遗容被尽力地整理好,林知音让茕儿来给她母亲送行。

    小女孩换上了孝服,她拜完了母亲的墓碑。

    在她之后,林知音也撩起裙摆,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

    回程之前,茕儿朝她认错:“殿下恕罪,我以前不懂事,多有冒犯。”

    茕儿十分害怕的样子,知道了林知音的身份,害怕她来找自己麻烦。

    也终于知道,自己以前干的是什么蠢事。

    娘为什么维护她。

    娘是在给她铺路,可是她再也没有娘了。

    林知音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尤其是刘灵在天有灵。

    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派人去请董琦来问话。

    “芷州被攻破的当晚,县丞弃城而逃。”

    “我想问,他是如何处置的?”

    董琦低头回答:“殿下,陛下有令,若有弃城的官员,一律五马分尸。”

    “臣来的时候,已经把他碎尸了。”

    林知音勾唇笑了笑,“好。”

    既然秘密武器被祭出,自然要趁其不备,一鼓作气。

    大军留在芷州,继续朝西旭的地盘进军。

    董琦分了一支军队,护送林知音一行人回京。

    并将西旭的俘虏一起押送回去。

    车马声势浩大地往回赶。

    林知音他们坐在各自的马车里,但俘虏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囚车四面通风。

    此时本就是冬日刚刚结束的化雪时分,倒春寒的刺骨比冬天的一些时候更冷几分。

    原本怕他们被冻死了,囚车周围还铺上了厚厚的隔温帘。

    但是出发以后,林知音下令把帘子撤下来,且连囚车都不允许他们再坐。

    全都像流放犯人一样,被绑着手脚,一根绳牵着,跟在队伍里走路。

    至于路上是累死了,还是冻死了,都是活该。

    下令屠城的人,被冻死,都是轻饶了。

    路上,果然有人撑不住了,开始闹事。

    一个小将来问林知音如何处理。

    她下马车,带上一个会西旭语的士兵去看。

    闹事的,正是那日追捕林知音的将领。

    他肩上靠着一个人。

    即使手被绑住,他也调整着姿势,护着靠在肩上的少年。

    见林知音来了,他用不熟练的夏朝话请求着:“公主,我弟弟,病了。”

    “让他休息。”

    林知音没有动一丝恻隐之心,眼前他们凄惨的样子,只让她痛快。

    她说:“不可能。”

    “要么走,要么死。”

    “病了算什么,死了正好。”

    那将领急了,下意识地用了西旭的语言。

    林知音身边的兵士翻译:“夏朝一向说自己宽厚大度,都是优待俘虏的。”

    听完,她的声音带上了嘲讽:“所以你们就敢肆无忌惮地侵略,觉得被抓了也不用付出代价?”

    “我告诉你,我不是宽宏大度的人,在我手下一天,你们没资格过舒坦日子。”

    西旭将领想要挣开麻绳,但一圈圈绑得死紧,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就像一条上岸濒死的鱼,做着最后的挣扎。

    和被屠的百姓一样无能为力。

    他只能用母语,泄愤似的吼着:“就算你现在折腾我们有什么用,你也不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路上!”

    “等我们到了京城,虽然会被关起来,但还是会和那些被俘的前辈一样,被好吃好喝地招待,彰显你们的大国风度。”

    “你根本就没有权利虐待我们!”

    林知音抽出身旁士兵的刀,直接往他身上戳了一个窟窿。

    那将领的声音止住了。

    林知音把刀递回去,说:“我说了,要么走,要么死。”

    “你们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再闹,杀了你。”

    见人安静了,她轻蔑道:“没意思,还以为多有骨气。”

    她走回去时,路过董心柔的车,她掀开帘子,冲着林知音问:“殿下,能否上来坐坐?”

    林知音上了车,董心柔和茕儿都被安顿在这辆车上。

    上来后,车门关上,队伍重新始动。

    董心柔顾虑道:“大夏确实一直有优待战俘的传统,以显示我大夏的气度。”

    “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显示这个气度,也不明白干嘛优待侵略自己的敌人。”

    “但殿下明目张胆地惩治他们,回去之后,陛下会不会责怪。”

    “那些臣子,又会不会对殿下口诛笔伐,说您不够仁善。”

    一直沉默的茕儿突然问:“所以,我娘就该死吗?”

    “杀了他们的敌人,被我们抓到后,还不能受到惩罚吗?”

    “我甚至觉得,这还不够。”

    董心柔哑口无言。

    当然不是,只是京城里,从来不论正义,不论道理。

    是政治的较量,是尊卑的比较。

    这是她七岁的时候,也不能明白的道理。

    但这一切,说给一个因屠城而丧母的小孩,实在太没有人性。

    好在林知音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不在乎:“如果害怕那些愚人的嘴,害怕父皇责怪,我就让他们好过。”

    “那我心里才是真正不好过。”

    “心柔,我已经足够理智了,否则我现在就该动私刑,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刮了。”

    “回京后,他们有什么异议再说吧。”

    “至少在这个队伍里,是我做主。”

    她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果然,路上,那个生病的少年和另一些没撑下去的俘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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