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退婚了
谢老夫人得到了妥善安置,谢云清暗中去见了自家母亲一面后,情绪终于略有缓和。
家里的事沈柠松了口气,翌日,她便与萧南谌约好,去李家吊唁。
李语诗的父亲李成慕李大人要下葬了,前两日沈柠实在分身乏术,嫌抽时间匆匆去一趟有些敷衍,再加上谢老夫人这边的事情也更紧急一些,毕竟老太太身子骨弱,多在牢里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于是她就先抓紧时间处理这边的事情。
今日终于能好好过去吊唁一番。
李家的宅子相比较谢家要偏远一些,毕竟李家主要就是靠李成慕的俸禄,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买不起好地段。
前两日听元月说李家丧事没什么人帮衬,沈柠便早早让苏涟漪安排了人给李语诗帮手,今日到了李家,却发现院子里还是有些人的。
其实也能想到,太子成了逆贼,那当初血溅金銮殿阻止太子的李成慕李大人便成了以死明志的忠臣。
原本担心被牵连的旧日友人没了顾虑,便都登门吊唁。
灵堂前,李语诗一身孝服跪在那里烧纸,面色苍白,整个人单薄了许多。
沈柠还看到,裴元洲在院子里,但家里帮忙干活的遇到事都是跑去问灵堂外的叶恒,反而没人去找裴元洲这个未来姑爷。
裴元洲也没有陪在李语诗身边。
沈柠想起来元月给她提到过的消息,说是李大人死后太子不准给他下葬,李语诗似乎是去找过裴元洲,不过后来自己独自离开裴家了。
这时,沈柠就看到厨房那边走出来一个人匆匆到裴元洲身边,推了推他……反应了一会儿,沈柠才认出来,是裴元洲的母亲范茹。
许久不见,她差点都把这个人忘了。
“你去招呼招呼客人啊,这种时候你就要多露脸知不知道?”
范茹不断推搡自己儿子。
即便是不通文墨的村妇,范茹也能想到,如今李成慕李大人身后名极佳,太子倒台后,一众朝臣对这位血溅金銮反抗太子的言官十分敬佩。
甚至连吏部尚书都亲自来过,徐阁老也让徐家大爷来过了……这种时候,裴元洲这个李家未来姑爷若是好好表现趁机露脸,对他以后的仕途自然大有益处。
范茹都能想到的事,裴元洲又怎会想不到,他满心苦笑。
前几日李家落难李语诗孤苦无依想要替父下葬时他没有露头,到了如今不缺帮忙的人用不着他了,他再往前扑,那就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裴元洲不是什么清高之人,但也还有些羞耻心。
沈柠扫了眼便收回视线与萧南谌一同往里走去……下一瞬,院子里那些官员便一个个惊讶至极,前后迎上来。
“定王殿下、北海王……”
“见过两位王爷!”
萧南谌没什么表情,略颔首,与沈柠一起朝灵堂走去。
叶恒看到他们,连忙迎上来:“师父,定王殿下。”
沈柠拍了拍他肩膀,迈进灵堂,李语诗抬眼看她,眼圈倏地红了。
沈柠说:“我与定王殿下来给李大人上炷香。”
沈柠与定王如今都身居高位,不可能真的行晚辈礼下跪,但两人都是满面肃容,上了香后恭恭敬敬给李成慕大人鞠躬致敬……旁边,李语诗红着眼磕头还礼。
等到出去时,李语诗起身随他们出来到了廊下。
“多谢王爷让人来帮忙张罗丧事,否则,我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之前太子还未伏诛那会儿,便是叶恒想要帮忙,叶家都不允许,更不要说旁人。
悄无声息帮忙殓尸也就罢了,要是光明正大站出来帮李家操持丧事,那就是赤裸裸打太子的脸。
街坊邻里也知道这位李大人是触了太子霉头的,即便心有不忍却也不敢拿自家的身家性命做好事。
就在李语诗满心悲凉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沈柠安排的人到了。
李语诗盈盈屈膝:“大恩大德,李语诗没齿难忘。”
沈柠叹气:“你我 是旧友,当初你也帮过我,如今李伯父出事,总该搭把手的……更何况我也算你名义上的师祖了,何必如此客气。”
她帮李语诗扶了扶有些歪了的发钗:“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叶恒不方便出面的,你便来寻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李语诗心中一片酸涩复杂。
谁又能想到,当初在那个小山村时她曾与沈柠水火不容……走到如今,沈柠却反而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沉默片刻,李语诗哑声开口:“如今,倒是真有一事想请王爷……请柠柠帮忙。”
沈柠点头:“但说无妨。”
“我欲退婚,请柠柠做个见证。”
沈柠顿时一愣:“退婚?”
她是知道李语诗有多喜欢裴元洲的,从平宁到京城,一路相随陪伴,走到如今……但转眼想到此番李家出事裴家闭门不出,沈柠心里便明白了。
这放在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她点点头:“好……”
对上沈柠温和的眼神,李语诗觉得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忽然就坚定了许多。
她没有再纠结不安,趁着如今还有人在,可以同样做个见证,转身便朝裴元洲走去。
当着这些人的面说清楚了,免得裴元洲那个颠倒黑白的娘过后抹黑她给她泼污水。
她如今无所倚仗,便要多替自己做打算。
“裴公子……”
裴元洲在看到李语诗过来时,下意识迎上前一步,可听到李语诗的称呼,他心里顿时一沉,心里忽然浮出某种预感来。
范茹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李语诗的手:“语诗,事事都有伯母在,伯母陪着你给你拿主意,好孩子不怕哈……”
可话没说完,就见李语诗不动声色抽出手,缓声开口:“如今我爹爹去世,语诗要为父守丧三年,然裴公子年岁已大,耽搁不起,为不耽误裴公子终身,我们两家的婚约,便就此作罢……”
裴元洲心下一沉,涌入浓浓的复杂与无奈。
若是以往,李语诗忽然想明白了要与他退婚,他或许会高兴,可如今,却是她在落难后对他的冷漠心灰意之下的舍弃。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可裴元洲心里清楚,以李语诗隐忍的性子,她既然提出退婚,那便是已经下了决心。
他上前一步,拱手朝李语诗长长一揖及地:“是裴某辜负李小姐若是李小姐决定要退婚,裴某绝不反对,过往恩情,裴某铭记在心,来日……”
“不能退!”
范茹一声大叫:“怎么能退婚呢?如今李大人尸骨未寒,语诗正是无依无靠之际,我们裴家怎能在这种时候退婚?让她一个孤女独自一人孤苦无依,这还是人吗?”
李语诗其实比谁都了解范茹,她静静看着这个满眼急切的妇人,扯了扯嘴角:“总归相识相处一场,有些事、有些话,伯母比我更清楚,不必非要撕开了说得难看。”
范茹眼神闪烁,一时不知该如何转圜,竟扯着脖子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裴大人还是让您母亲慎言吧。”
沈柠走上前:“李大人如今长眠在此,若是裴老夫人非要李大人来跟您说退婚,那自可以去寻他。”
看了眼李语诗眼中的坚定,沈柠抬了抬下巴:“本王是李小姐师祖,也勉强算得上长辈,既然裴家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便由本王来出面做主,令你裴家即日退还庚帖,婚约取消,不得纠缠。”
裴元洲垂眼躬身:“是。”
他一松手,范茹得了空,立刻尖声道:“你做主?你凭什么做主,当老身不知道你沈柠当初……”
裴元洲面上血色瞬间褪尽,竟是露出惊恐神色来。
也是这时,萧南谌身后陡然出现一道身影。
寒光闪过,范茹怔忪了一瞬,然后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指缝中,血流如注……半截舌头吧嗒跌落在地上。
院子里其他人也都愣住了,下一瞬,范茹喉咙发出不似活人的哀嚎,跌坐到地上。
沈柠睥着地上那刁妇,面无表情对裴元洲说:“裴公子若真想尽孝,像令堂这般目无尊上口无遮拦的刁妇就不要带至人前了,免得哪日给你招来灭顶之灾。”
裴元洲也出了一身的冷汗,直接跪下:“谢王爷手下留情。”
他拉起自己母亲,范茹还在哀嚎,裴元洲低声咬牙:“娘若是想害死你我两人,便尽管在此处撒泼。”
在他娘刚入京的时候,裴元洲便已经再三敲打过,告诉她,沈柠如今已经是王爷,绝不是他们能冒犯的存在。
以他们如今地位,犯上去便是个死。
当时他娘答应的好好地,这些日子也还算本分,却不料方才竟毫无预兆发疯对如今已是北海王的沈柠直呼其名……
范茹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捂着嘴满眼惊恐,被裴元洲搀扶着,她强忍着生不如死的痛苦,忙不迭踉跄着随儿子往外走去……
有人沉默着将地上半截舌头打扫扔了出去。
李语诗苦笑:“差点连累王爷。”
沈柠摇头:“不必理会那等不知死活的刁妇,你好好操持伯父丧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寻我。”
等到离开时,叶恒与李语诗一同将沈柠两人送出院子……
萧南谌到了车边,伸手,沈柠的手落到他掌心,然后就被他攥住手扶上了马车。
等到萧南谌进了马车坐下,外边响起一道声音。
“殿下,陛下给二皇子封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