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杀人未遂
跪着的孙铨宁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京兆尹在看些什么。
京兆尹抬了下眼皮子,见孙铨宁一脸的担心,又翻过去了一页。
只见孙铨宁越发地紧张。
京兆尹笑了一声,将账册合上。
“据上官夫人所言,自你女儿孙氏过门后,就一直借着掌管家事的名义中饱私囊,将钱都送回了娘家。”
“本官本是不信的。”
“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外人了,哪里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道理?”
“可上官夫人送来的账册上,却是清晰明了。”
“孙铨宁,你对此可有解释?”
孙铨宁自然矢口否认。
“绝没有的事!”
“大人您都说了,这嫁出去的女儿,都是别人家的了,又怎么会把钱送回来娘家?”
“我们孙家又不是那等想着打秋风的破落户,还需要靠女儿接济。”
“这、这当年,我们孙家嫁女儿的时候,那嫁妆也是给的足足的,谁都知道我们家不曾薄待过女儿呀!”
“这是上官桃花为了将我那可怜的女儿给休弃,才想出来的毒计。”
“为的就是将我女儿扫地出门,还要毁了我们孙家的名声!”
“大人,您可得明察秋毫啊!”
“我们孙家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他们公西家仗着认识几个权贵,以势欺人!”
“大人,我孙铨宁相信,大人绝不是那等谄媚的糊涂官,定能为我们孙家讨回一个公道!”
京兆尹听了他这话,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谄媚?
糊涂官??
狗屁!
他要真是个如孙铨宁所说的谄媚小人,是非不分的糊涂官,裴相能要他?
能让他当这京兆尹?
京兆尹可是从三品的官儿,那是想当就能当得了的吗?
他能爬到这位置上,除了裴相的提携之外,自身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好不好!
京兆尹算是彻底被孙铨宁给惹怒了。
怪不得孙家能落魄成现在这样。
子孙连个话都不会说,还想着将圣人言给读进脑子里头去?
京兆尹正想借着账册的由头发作,却见裴萧萧又动了。
裴萧萧上前对京兆尹一礼。
“敢叫大人知道,此事恐怕并非简单的休妻家务事。”
“上官夫人原想着,顺顺利利地赶紧将孙氏休了,就不追究下去。可如今瞧着,孙家老爷似乎不依不饶。”
“那公西家也就不能吃下这个亏了。”
京兆尹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催着裴萧萧说话。
裴萧萧不紧不慢地从冬梅手中取过一个纸包。
“这是昨日公西家催促孙氏搬离公西家时,在她院子里找到的。”
“不知是何物,还望大人查一查。”
孙铨宁眉头一跳,顿觉大事不妙。
这东西……怎么会被找到的?!
秀如没给藏好?
京兆尹来回翻着手上的纸包,叫人就近去找个大夫来。
裴萧萧忙道:“可千万别找本草堂的大夫,免得叫人家说是我们给人下套。”
本草堂是孟氏商行的,若是叫过来,自然容易落人口实。
京兆尹觉得余姚县主说得甚是有理,着不良人照此去办。
“不知此物昨日是如何被人找到的?”
裴萧萧笑了一下,余光瞥着冷汗直流的孙铨宁。
“昨日孙氏对婆母不敬,叫上官夫人起了休媳之心。故而令孙氏的陪嫁收拾她当年的嫁妆,好连人带物,悉数送回孙家。”
“结果在收拾物件的时候,自孙氏的床缝里,翻到了这个。”
“起先孙氏的陪嫁还想着要藏起来,被公西家的给发现了,就送到了我这儿。”
裴萧萧顿了顿。
“当时孙氏的陪嫁闹着不肯走,我就在孙氏的院子里督着他们。”
“一则是为了叫他们做事不至于过于怠慢,二来则是看着会不会遗漏或是多拿了什么走。”
“谁知道会有这样的发现?”
“若是孙氏的陪嫁不想着藏起来,我们还不在意。”
“这鬼鬼祟祟,瞧着就令人心中生疑不是?”
“我们也不敢私下去寻大夫,连药馆都不敢去,就怕孙家反口咬我们一嘴,说是我们把里头的东西给调包了。”
孙铨宁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话都被人给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不良人很快就带着大夫过来。
那大夫从京兆尹手里接过纸包,小心打开。
只看了一眼,略闻了闻味道,立刻包起来还回去。
“大人,这是附子粉。”
京兆尹不通医理,见大夫面色大变,合上纸包的动作小心到了极点,赶紧追问。
“附子粉是何物?”
“好叫大人知道。附子乃是医道中火神一派的看家绝学,火神派行医走险,方子中,最爱下大量的附子,以毒攻毒。”
“附子性大热,味辛、甘,归心、肝、脾经。有散寒止痛,回阳救逆,补火助阳之效。”
“常用于治疗心阳不足,亡阳虚脱,胸痹心痛等病。”
“也算是寻常的药材,算不上什么贵重。”
“只是敢用附子的医者却不多。盖因这附子拿捏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是以除了火神派那起子大胆的外,为了稳妥起见,极少有医者会用附子开方子。”
“即便是用,也多需与其他配伍。”
京兆尹听完这絮絮叨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家务事,而是杀人未遂。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孙铨宁!”
孙铨宁本在擦着汗,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脱身,如今被京兆尹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神都回不过来。
“孙秀如如今人事不省,不能审讯。来人,去孙家拿人!”
“将昨日在公西家的孙氏陪嫁,悉数捉拿,本官要好好盘问一番。”
“得令!”
本聚集在京兆府门前看热闹的人,正看得乐呵,却没想到听到最后,竟然成了一桩杀人未遂的案子。
众人一片哗然。
原以为是婆媳不和,媳妇暗中拿婆家钱接济娘家,婆家一时不忿,将媳妇打了一顿,要求休妻。
如今却似乎变成了那媳妇是想拿着毒药害人?!
害谁?
想杀谁?
大家众说纷纭,谁都有各自的猜测。
有的说,是公西家的大儿子常年镇守边关,孙氏耐不住寂寞,寻了个姘头,如今怀有身孕,想杀了那姘头,再偷偷将肚子里的那块肉处理掉。
有的说,这就是把人公西家当傻子看,那婆婆瞧着也不是个睁眼瞎,儿媳妇怀没怀上,她一个过来人还能不知道?
有的说,别争了,那媳妇儿就是个心毒的,怕不是想着将要让自己下堂的婆婆给毒死。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不良人带着一大群人回来了。
孙氏的乳娘一见孙氏露着头脸,大喇喇地躺在堂上冰冷的地上,眼泪就一串串地掉个不停。
她解开外衣,扑上去给自己奶大的小姐遮着脸。
心知自己一个下人说不上话,只能由得小姐被老爷欺负,悲从中来,眼泪根本止不住。
京兆尹见她那般模样,就知道其中必有内情。
他思虑再三,决定暂且先退堂。
如今孙铨宁这个捏着人家卖身契的还在,谁知会不会因为心中顾虑,而不愿说出实情。
“今日暂且退堂,将孙家一干人等,全都羁押在狱。本官择日另行开堂。”
上官桃花自那药包被拿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从嫁给公西铁牛后,家里安安生生的,就没出过事。
谁知今日一来京兆府,就有了不得了的发现。
上官桃花不傻,虽说出身村里,没长过什么见识,可村里那狗屁倒灶的事,她没少见。
孙氏藏着毒药,想要做什么,她就是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看那药包用的纸不算新,应当是藏了有些时候了吧?
先头老二和老头子还在家,她不敢动。
如今那两个不在,家里只有自己和老三,下手的机会可就太多了。
她是想毒死老三,还是毒死自己?
还是准备把她母子二人毒死之后,将老头子和老二也一并处理掉?
到时候就只剩下老大,家里所有的钱,可不都到了孙氏的手里?
届时,她想给谁就给谁,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上官桃花甚至不敢想,倘若自己昨日没有硬起心肠,定了休弃孙氏的心,再过些时日,自己和老三是不是就要黄泉相见了。
她的心……怎得就如此狠毒?!
为着个钱字,竟然愿意双手沾上鲜血。
夜里头睡觉的时候,她能睡得安生吗?
是不是还打算老大回来奔丧的时候,再将老大和他的小妾、庶子也一并给毒死了?
孙家、孙家是想将他们公西家赶尽杀绝,好谋夺家产是不是?!
上官桃花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孙家,举着棍子将他们痛打一番。
可身边扶着她的小姐,却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自己。
“是祸躲不开。今日既然躲过了这桩祸事,后头自然会有数不清的福气等着。”
“上官夫人且想想,如今公西将军和玉泉都远在江南平叛,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二人能平安归来?”
上官桃花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含着泪反握住纪丹君的手。
“小姐说的是,正是这个理!”
“若是没有小姐和县主,还不知公西家日后会遇着什么难呢!”
裴萧萧垂着眼帘,跟在她们身边没说话。
原着中,公西玉泉消失在了西南,再也没回来。
公西家老两口和公西大贵也莫名其妙死了。
回来奔丧的公西大富为了摆脱孙氏,几乎是脱了一层皮。
原着中没写的那些,今日她算是找到了答案。
“上官夫人放心吧,京兆尹不会让孙家就这么轻易逃了的。”
上官夫人感激地朝裴萧萧投去一眼。
昨日要不是有余姚县主镇着,始终被孙氏压了一头的自己,且不能像如今这样立得起来。
更不能逃过这一劫。
救命之恩,怎生相报?
“哟,我来得可真是不巧。”
崔伯嶂带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进来。
那样子,好像回家了一样。
“本还想着领着人来报官,谁知门口的衙役却说今日京兆尹不审理案子了。”
“这可怎生是好?”
“哎呀!真真是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