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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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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顿搞下来,林红樱攒下了1550个怨念。这些怨念能购买22斤五花肉或93斤富强粉,收获还算不错。

    但经历了家属楼这几个彪悍的邻居,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林红樱是彻底放弃了这种靠撩架挣怨念的方式,怕自己有命赚没命花。

    堂堂杰出青年要是为了两斤五花肉被人打死了,那就搞笑了……

    ……

    一星期后,林红樱去参加了农垦的笔试。

    农垦是国家下属的一个部门,跟农业部、水产局属于并列部门,就单单黑省的牡丹江农垦局下辖了近百个农场,负责开垦发展国家的边区。

    正值隆冬,学生们放假在家,农垦农场租下了市里一个中学拿来做考场。

    这一批农场招聘的人数特别多,应聘者们分了快十个考场。因为这两年南方遭受了近几十年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几乎颗粒无收,今年国家分配给黑省的粮食指标特别重。

    去年农垦新开荒和扩建41个农场,新建立700多个生产队,这些都急需大量人才补充。

    林红樱报的是“和平农场”下属的第四分农场,专管谷类种植。这个和平农场是毛熊援建的大型机械化农场,兰县最大的农场。

    笔试的内容十分简单,一道题是给段落标上标点符号,考察的是识不识字,念没念完小学。

    一道找出褒贬不同义的成语,一道小学的二元一次方程算术题,林红樱越写越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卷子了,想到现在教育普及程度才觉得合理起来。

    写到最后四个答题,考卷终于有点农业从业人员考核的模样,一题是“如果猪场出现急性流行病,应该如何应急?”

    一题是“害虫每年都使得粮食产量大大减少,是人民的公敌,请试分析如何解决大螟、稻苞虫、水稻螟等虫害?”

    林红樱皱了皱眉,这么宽泛的主题居然只留了一个巴掌宽的答题位置?

    虽然觉得题目有点突兀,但她还是埋头写了起来,

    林红樱问监考员要来了两张空白的纸,像写论文似的洋洋洒洒地写了近三千字,用胶布把白纸跟试卷粘在一起。

    考完试后,大家陆续走出了教室。

    林红樱肚子有些饿,找了家最近的国营饭店吃饭。国营饭店里挤满了参加笔试的应聘者。

    国营饭店的饭菜有些贵,囊中羞涩的林红樱只点了一个肉沫粉条,看着别人桌上的小鸡炖蘑菇、红烧猪脸肉,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吃饱喝足准备离开,林红樱听到饭店里的客人在对着答案,“第一题是逗号、分号、分号、句号,省略号。第二题是-5和3。”

    有人感叹,“最后几问咋写,太难了,我都胡乱写的。”

    旁人笑笑,“那是留给要当干部的人写的。”他艳羡地道:“送城里户口,每个月六十块工资,四十斤口粮待遇真不错。”

    林红樱听了忍不住纠正,“错了。第二题是3和1”

    她立刻感到数十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李胜利怨念+500】

    【方红军怨念+600】

    【王兴文怨念+700】

    【方文泉怨念+700】

    【朱忠义怨念+1000】

    林红樱立刻抬起头来,双目骤然一亮。

    居然有那么多怨念?仔细一想也对,毕竟这关乎着工作和饭碗。

    原本吃饱了正离开的林红樱,屁股又坐了回来,不着急走了。

    那位说答案是“-5和3”的大兄弟不会就叫朱忠义吧……多大的怨念啊。

    望着他们迷茫的目光,林红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唰唰地写了下来,朗声说道:“那是一道仓库存储题,考察的是二元一次方程的,列出算式是2x+5y=11;3x-7y=8,解得x=3,y=1。”

    乌泱泱的脑袋们齐刷刷地围在了林红樱桌边。

    “同志同志,接下来答案呢?”

    林红樱从善如流地把所有答案都写了下来,“第三题答案是6,第四题,土壤肥力要素是‘水、肥、气、热’……”

    娓娓道来的讲解,时不时地穿插着怨念掉落一地的声音,那是他们心碎的声音。

    【钱宝祥怨念+200】

    【张广亮怨念+300】

    【周阿玉怨念+500】

    随着林红樱细致得无懈可击的解答,大家彻底服气了,看向她的目光全都变了。

    他们带着崇敬的目光看她,小心翼翼地问,“同志,那……最后一道题呢?”

    “最后一题是防疫应急管理的,我就简单说说吧。”

    林红樱款款地而谈:“我是从两个方面回答的,政府方面应该有以下措施,第一,加大疫病的宣传和治疗,科学组织救援力量,给予养殖户和农场技术指导。

    第二,对疫情科学检测和预警。第三,制定应急处理措施,相关防疫部门应该备齐防疫应急物资,避免疫情扩散……

    农场方面采用全进全出繁育手段,减小损失  。第二,重视接种疫苗工作,防止传染病进一步发生。第三,养殖人员做好日常消毒工作,及时将粪便和污水处理好,可采取粪便堆肥发酵,高温灭杀微生物病原体的手段,防止细菌病毒进一步传染……”

    饭店里的同志们听得聚精会神,听得都痴了。很多人纷纷拿出笔记本,逐字逐句地记下来,

    旁人笑他“记什么,都考完了”,那个记笔记的同志连头也不抬,埋头奋笔疾书,“这些都是珍贵的知识哩,这是难得的机会!”

    没带纸的同志赶紧问别人借,草稿纸被借光了,有的干脆拿笔记在了自己的掌心、胳膊上。

    他们那对待如饥似渴的精神,那股对待知识热情的劲头,叫林红樱为之动容,忍不住多讲了几句。

    然后多挣了点怨念。

    ……

    爱国国营饭店。

    “和平农场”负责笔试招聘的几个干事收完卷子后,聚在一块吃饭。

    农垦部黑省下属农垦局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单位,单和平农场下属就有十八个农场,因为缺人才缺得狠了,每年都要去各地的大学抢人才。可是这边条件太艰苦、偏僻,太寒冷,没有多少高级技术员愿意过来。

    否则怎么叫北大荒呢?

    一个干事说:“四分场你们今年够狠的,开出的待遇都快要赶上八级钳工了吧!”

    “哎,别提了,眼看着将近年底猪一批批地病。咱厂长急得嘴巴都长泡,亲自跑了好几趟到京城请了高校、研究所的专家。他只要能渡过难关,一个月开出一百都愿意。”

    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年轻女人即兴的讲解,蓦地眼前一亮。

    “听听!咱东北也不是没人才的嘛。”

    他们听着都听入迷了,等那女人说完再起身去追,发现人家已经骑上单车不见人影了。

    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

    林红樱算了算自己的怨念,决定奖励自己,去供销社补充点生活物资。

    这个年代比较特殊,各类物资极度贫匮,没有条件开放市场经济。因此国家采取的是“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方式。每个月给城市户口的居民发定量的粮食、生活用品票券,凭券购买物所需资。

    供销社就是凭票券购买商品的地方。

    它是这条街最气派的房子,来往的顾客挤满了商店。

    货架上摆满了物品,不过种类却不多。小得像豆腐块的火柴盒,老式的搪瓷盆瓷面油光可鉴,白花花的白球鞋,还是这个年代稀罕物的手电筒……

    来供销社购买生活用品的老百姓却特别多,队伍排得老长,一路排了十几米。

    商店里售货员跟顾客几乎要用喊的方式互相沟通,顾客震惊地问:“什么?没有富强粉了,那有没有建设粉,生产粉?”

    精明的售货员利索地说:“统统没有!全卖光了,明天早点来。”

    顾客哆嗦了一下,犹豫地问:“那我要一斤鸡蛋,但我没带蛋票,用一斤全国粮票换可以吗?”

    “同志你做梦呢,鸡蛋多金贵!”售货员嗤地一句,“现在家禽养殖困难,供应少。两市斤粮票能兑换一斤鸡蛋。你一斤粮票呢,只可以换四只鸡蛋。”

    听了几耳朵的林红樱若有所思。

    现在国家发行的票券大大小小有几十种,买东西既要票券也要钱,但供销社的商品经常供应不足,有时候老百姓想要的东西没了,换一样东西购买票又没带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习惯——同等价值的票券可以兑换。

    生活物资的紧缺,造成了极大的供需紧张关系。以至于大家看见有人在排队,跟上去排就是了。

    等林红樱反复地把《农业微生物学》、《农业气象学》、《遗传学》温习数遍,终于轮到了她。

    她捏了捏自己站得酸麻的大腿,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她提起双脚迈向柜台,“大米多少钱?”

    售货员嘴皮子利索地骂道:“没有大米、没有大米,还要强调多少次!你聋啦?”

    林红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个年代的售货员是正经的编制工作,福利好、油水多,因此气焰很嚣张,把顾客看做上帝的售货员只有后世才有。

    林红樱没有生气,耐心地说:“好吧,我想问问煤炭多少钱一斤?”

    她又问了布、油、糖、饼干、酱油的价格,售货员不耐烦地指了价目表给她。

    最后“囊中羞涩”的林红樱指着价格表,说:“我需要一块肥皂,一支牙膏,我用粮票换。”

    林红樱不缺粮食,但她还没办法解锁牙膏、肥皂这种略高级的生活用品,只能在供销社购买。

    幸亏60年还没推行工业券,万能的粮票能当各种票券使。

    林红樱的话音刚落,不仅售货员纳闷住了,大伙心里也有点纳闷。见过用肥皂票、牙膏票、煤票换粮食的人,可却很少见人用金贵的粮票换这种没用的玩意儿。真是败家娘们儿!

    售货员告诫她:“粮票换了可就没了!”

    因为赚了一大笔怨念,工作眼看着也有了着落,林红樱显得心情不错,“没事,你帮我换吧。”

    她爽快地买了一堆生活用品,牙膏、肥皂、百雀羚、木梳。

    售货员快速地从柜台抽下一根麻绳,用麻绳麻溜地系紧了肥皂和牙膏。

    牙膏1元,林红樱迅速换算了一下价格,这年代的工人工资大约三十块,已经属于不错的收入,相当于后世五千以上的档次。

    换算下来那就是上百元一支牙膏,这价格真是贵得叫人咋舌!

    她还买了一百斤煤,邵青峰宿舍的煤不太够用了,东北的冬天太冷了,家属院里发的那点煤不太够用。

    一顿东买西买,林红樱手上的存款急速缩水,只剩下堪堪十二块。

    她不禁苦笑,钱不禁花!

    ……

    供销社门口。

    邵青峰跟战友来百货商店采购物资,市里的纺织厂送来了一批成色不错的棉麻,他们需要采购一部分作为过年给烈士家属的抚恤补贴。

    离开之际,他和战友都看到了林红樱。

    韩卫东指着供销社里面说,“我没看错吧,那不是你那个乡下来的小媳妇吗?”

    邵青峰的视线穿越人群,落在了柜台前询问价格的女人身上。

    她就像第一次进供销社一般,什么规矩都不懂,不厌其烦地东问西问。

    不出意外地,售货员不耐烦地把她数落了一顿。

    邵青峰不知想到了什么,撇过了头,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现在看到她只觉得头疼。

    他得给这个女人买几件衣服,省得她找借口穿他的衣服。

    邵青峰曾托徐奶奶带她去供销社添置衣服,她死活也不愿意去。问过徐奶奶才知道,她原来是怕出了部队大院就回不来了。

    韩卫东对林红樱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确实打心底地瞧不起林红樱,她跟邵青峰差距实在太大了,两人搁在一块哪哪都不合适,勉强凑合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他巴不得让她知难而退。

    所以韩卫东这会反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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