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因何而败
是夜，清风皓月。
“你想去哪？”乌图藏云叫住准备潜逃的少年，严肃道：“陛下禁止你晚间出行，请立刻上床就寝。”
客京华手扒在窗框上，回眸间盈烁着孩子气的煦光，“天下第一在此，还不速速放行。”
月色下，一幕璀璨佳景。
扬起的衣角，翻飞的发尾，无一不荡着轻狂意气。
趁着乌图藏云愣神的间隙，客京华当即抬腿翻窗，“阿云姐，晚安。”
“！”乌图藏云赶忙跟着跳窗。
待到她平稳落地后，客京华已经全然没了踪影。
寝宫内，烛灯幽明。
“又逃了？”丞柒慢悠悠地盘转手珠，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乌图藏云垂首道：“需要全城查捕吗？”
“不必。”丞柒停下手中的动作戴好手珠，兀自道：“明日为木曜日，并非朝会日。”
乌图藏云稍稍抬眸，这才发现丞柒衣裳都换好了。
丞柒站起身来，临走前向她交代道：“倘若有人进殿请奏，就说朕龙体抱恙，改日再议。”
少顷，客京华抵达醉仙楼。
“是你！”门仆一眼认出他这双金红异瞳，豁然道：“那天的衙役！”
客京华忙不迭背过身去，带上人皮面具换脸易柯金花。
门仆奇了个怪，揉揉眼道：“刚刚那么大一靓仔呢？怎么变成丑八怪了？”
客京华干笑两声，“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门仆躬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京华依照丞玥给的那张详尽无比的路线图，一路摸到了醉仙楼专门关押老赖的暗牢。
这些负债累累的赌徒被断粮禁水，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家人凑够钱来替他们还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老褚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枯瘦的身躯不停地抽搐，“好难受我要死了”
客京华停在牢房外，面无波澜地俯瞰着老褚。
老褚身子颤抖的幅度愈发剧烈，嘴角开始不住地淌唾沫，磕巴道：“给我我快死了给我一点吧”
“吱呀”一声，暗牢的门被推开了。
客京华迅速闪身躲到墙角处，竖起耳朵偷听。
满脸横肉的赌庄老板拖着迟缓的步子走到老褚跟前，奸笑道：“这才一天你就坚持不住了啊，老褚。”
老褚哆哆嗦嗦地抬起手，乞求道：“求您了我真要死了”
“先把手印摁了。”赌庄老板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卖身契，丢到老褚身旁。
“不行！璐璐绝对不行！”老褚捆紧胳膊，一个劲地摆动着脑袋。
“璐璐还太小了，不能没有亲爹呀。”赌庄老板故作好心地劝说道：“不如把你的妻室卖给我抵一半的债吧。”
老褚咬住惨白的唇不作答，默认的态度显而易见了。
赌庄老板催促道：“别磨蹭了，快点摁手印。”
老褚咬破指尖，在黄纸上按下一个猩红的指印。
赌庄老板不屑地哼一声，往脏兮兮的地面上洒了点白色的粉末。
见况，客京华瞳孔骤缩——老褚趴在地上伸长舌头，舔舐着白色的粉末。
赌庄老板离开后，客京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老褚的异样表现。
老褚就像是中风了，一边痴笑一边痉挛，口中絮叨道：“赢钱啦！璐璐，爹有钱啦！”
足足扑腾了一炷香的功夫，老褚才逐渐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享受着欲仙欲死的灭顶快感。
昏昏沉沉之际，天水当头一泼，醒得彻彻底底。
“谁！”老褚惊坐起来，睁眼即是人高马大的客京华，立在面前和座山似的。
“好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客京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吓不轻的老褚，沉声道：“否则你就再也别想见到褚璐了。”
“大人，我都说！”老褚痛哭流涕道：“我也是被害了啊他们说亡忧散解乏有奇效我才我才”
客京华猛地揪起他的头发，手上使点劲直接压裂了牢门，将人硬生生拽了出来。
“啊——”老褚疼得放声尖叫，头皮险些被客京华扯下来。
“闭嘴！”客京华一把扔了老褚，厉声问他：“你之后还赌不赌？”
“我一身的债，不赌我如何还得完啊？”老褚莫名自信道：“下一局我肯定会赌对的！人不会一直输的！”
“你输得起吗？”客京华呵笑一声，反问道：“这次赔的是妻子，下次是不是就轮到女儿了？”
老褚神志混乱地低喃道：“我会赢好多钱回家，给璐璐买一堆她喜欢的物件。”
客京华一语戳破他的幻想，“可现实是，你不仅养不活你自己，甚至还连累了妻儿。”
老褚固执地摇了摇头，一遍遍重复道：“不会的不会的”
“等下你再随便找个人赌一场。”客京华给了老褚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赢了，我帮你还清所有的债务；输了，你就和褚露断绝父女关系。”
老褚连连叩头，兴奋道：“好好好！谢谢大人！”
两人一齐来到赌庄，老褚怀揣着必胜的决心，迫不及待地坐到赌桌前，“来人！开局！”
对面坐上来一个其貌不扬的清瘦男子，“怎么玩？我都行。”
客京华瞧着男人的大众脸，总觉得在哪里碰到过，战神峰的李二？或者是师兄张三？
那人同样以一种暧昧的目光打量着客京华这张尖嘴猴腮的丑脸，而后莞尔一笑道：“少侠，幸会了。”
声线是冷冽的，腔调是懒散的，笑意是撩人的，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客京华瞠目结舌，丞柒怎么在这里！？
“大人，要不你也加入吧。”老褚偏头朝客京华说道：“正好我们三个一起斗牌。”
相较于投骰子的玩法，赌鬼老褚对自己的牌技更有把握。
客京华犹豫着落座，望着势在必得的老褚一时哑然。
接下来由荷官开局发牌，三个人里仅有老褚一人在认真算牌分析局势。
客京华捏着一手好牌挡住脸，眼神时不时往丞柒那边瞟。
荷官郑声警示道：“禁止左顾右盼！”
客京华老老实实坐端正了，注意力转到牌面上。
斗牌三场为一局，一局大约两刻钟。
事实证明，丞柒在赌场上玩谁都和玩狗似的。他坐庄就是庄家通吃，他不坐就是庄家通赔。
“你已经没有筹码了。”丞柒翻腕明出三张纸牌，又是一手天杠的赢面花。
推牌重开，三局满贯，策无遗漏，稳操胜券。
老褚一气之下将手牌甩在桌上，指着丞柒怒吼道：“他出千！绝对是藏牌了！不可能有人这么准！”
客京华第一个不服，驳斥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叫？！”
老褚傻眼了，木讷道：“你不是和我一边的吗？”
客京华略一怔住，随即拉着老褚火速离开醉仙楼。
“再让我赌一把！不可能再输了！我一定会赢的！”老褚攥住客京华的臂袖，哀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
客京华忍无可忍，当胸一脚踹过去，还要控制力道怕一不小心把人踹死了。
老褚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咳着血，不甘道：“不应该如此啊怎么会输呢”
“你知道你为何会败吗？”客京华蹲下来，笑着告诉他：“亏妻者亏财，你个蠢货。”
老褚辩解的话被抵在喉结的匕首卡住了。
“从今往后，无论你如何造孽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客京华站起身，凛声道：“输不起的话，就以死偿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