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生尽兴

    巫真醒来，又有了井阑图纸，解决了两件心腹大患，狄临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便唤来了工兵，开始建造井阑。

    井阑庞大，并非一时能造出来的，他叼着根草，蹲在边上监督了一上午，一时间，还有些无聊。

    走神时，他又想到了林玉，昨日亲兵怕生事端，找到遗物，就匆匆回营了。

    他想了想，军中确实无聊了些，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拿起大弓，吩咐身后的亲兵：“去叫林公子准备一下，一会同我去打猎，军中吃了几日干粮了，抓几个野味打打牙祭。”

    谢瑜到的时候，只见少年骑着红马，束着高马尾，碧绿的眼眸透着光亮，一身轻甲在暖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腰间的貂尾轻轻摇晃着。

    见他过来，少年骑着红马踏步过来：“会骑马吗？”

    谢瑜当然会，但一个寻常乐师是不会的，他摇摇头。

    少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伸出手来：“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地载你一程吧。”

    谢瑜失笑，借力上马。

    一路上，狄临都脸色有些不好，本以为是抱着美人同程的美好画面，不曾想谢瑜要比他高一些，坐在他前面，自己只能从他肩处看着前路。

    谢瑜感受到少年的郁闷，心中闷笑，只觉得少年异常可爱，大腿的摩擦间传来少年的热度，林间偶有鸟鸣，又有野鹿惊觉起跳，身边的亲卫已经抓到了不少野物。

    狄临看得心痒，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谢瑜了然：“在下身体有些不适，可否下马歇歇。”

    狄临自然满口答应：“你在此处歇歇吧，我叫几个士兵陪你。”

    谢瑜刚一下马，狄临便兴奋地取下背上的弯弓，向林中猎物疾驰而去。

    边城的山林中，处处是天灵地宝，不仅有山中野兽，还有些珍奇药草。

    狄临在掏狐狸窝时还顺手采了几棵灵芝给师兄，师兄大病初愈，正是要滋补的时候。

    天色近黄昏时，他手中拎着皮相最好的那只狐狸，回到谢瑜休息的地方。

    “快看，林玉，我捉了狐狸给你。”他拎着狐狸，隔着老远，就开始唤林玉的名字，眼中满是兴奋。

    红马踏步走近谢瑜：“这只狐狸皮毛最厚实了，拿来给你做毛领正好。”

    谢瑜看着狐狸，还是个幼崽，爪子还没有长好，对着谢瑜张牙舞爪，他摸了摸，皮毛确实很厚：“这狐狸长得漂亮，杀了可惜。”

    “你喜欢？那就不杀了，就给你养，正好给你做个伴。”狄临正高兴着，好心饶了狐狸一命。

    谢瑜接过狐狸，那狐狸灵得很，好像知道该讨好救命恩人，又好像是察觉到了谢瑜的危险性，竟乖乖被接过去。

    回去的路上，谢瑜又坐上了狄临的红马，这次狄临心情好起来了，也不在意身高问题了，夕阳染红了远处的山，树林发出沙沙响声。

    狄临许久不曾游猎，这次耍得酣畅淋漓，心中也畅快，他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见此美景，喃喃道：“我有些想家了，西凉的山林也是这样美的。”

    谢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攻打边城不是我的意思，没有粮，可以开放互市，但大兄不这样认为，他只想掠夺，只有抢来的才会是自己的。”

    现在的气氛太平和了，狄临说出了一直闷在心里的话。

    “大兄说我是妇人之仁。”记忆仿佛与儿时重叠，大巫满脸失望地看着他，指责他过于仁慈，心软终究会害了他。

    大巫抛下他前，最后一句话便是：“妇人之仁，不堪教诲。”

    狄临的好心情突然消失，他将脸抵在谢瑜的肩上。

    谢瑜突然开口。

    “我出生时，母亲难产，损了根本，因此父亲并不喜爱我，我用功读书，企图叫他多看我一眼，他的责备却越发多起来，甚至卖掉了我的文章。”

    “我想，总不能永远活在他责备的目光下，便拜师学了琴艺，离开了家。”谢瑜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也不知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些，也许是今日的夕阳太温暖了，也许是难得的轻松氛围。

    “将军，我幼时念书，有句话我的老师时常挂在嘴边。”他这样说着，眼前却浮起那夜老师将剑刃插入他肩上时，冷漠又凶狠的神情。

    幼时的教导响在耳边，与他的话重叠。

    “此生尽兴，赤城善良。”

    他说着，却在狄临看不见的地方，却勾起了了嘲讽的笑容。

    红马脚步渐渐停了，狄临拉了拉他的衣领，谢瑜回头，撞进了那汪清澈的绿瞳，狄临的手环抱了他的窄腰。

    谢瑜偏头吻在了他的唇角，也许日后他们会兵戎相见，但此刻他只想同他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