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翌日,虞亦禾乘坐马车从庄子回京城,刚到城门口就遇到了季国夫人带着小亲王就藩的车队。马夫刚忙驱赶马车停在一边让行,趁着这个空隙,虞亦禾便挑开帘子往外看。
那阵仗不可谓不宏大,身穿银甲的禁军把国夫人和亲王的车架牢牢地护在其中,仿佛命运在其中操控一般,在虞亦禾看向中央那宽大豪华的马车时,那马车也同时掀开了帘幕。
两个以前从不相识的女子在这一刻四目相对,一个面色惆怅,一个表情平淡,却同时觉得对方好似在哪里见过……
等马车行过,那帘幕才被微风抚平,虞亦禾怔然了几息,摇头拂去这奇异的感觉。
从菱花坊回到虞家后,虞亦禾被径直引向父母所在的正院,她注意到一路走来的路都被清扫干干净净,这些细节无一不说明虞家对虞亦芙婚事的看重。
可是刚走到正院门口,虞亦禾又听到了父亲的斥骂声,以及虞亦芙的哭泣之声。
“不可能!我不可能给你那么多陪嫁,你既然不听我的话,那我何必那么疼你?”
“爹,你就给我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叫我如何在王府抬得起头来?”
虞亦芙委屈的不行,哭泣着控诉,然而虞明耀只嗤笑一声,不为所动。
“你现在就抬得起头么?你做的事那是人尽皆知。而且你只是侧妃,人家正妃还在呢,最大的脸面已经丢了,再需要这些‘小脸面’也于事无补。”
他嫁女儿给何人都是有考量的,女儿嫁给郡王当侧妃对于他来说就是食之无味之事。
那庆丰郡王与陛下关系一般,手中又无实权,不过宗室郡王里普普通通的一位罢了,正妃孕育的两个儿子都立住了,哪还有小女儿的机会?
虞明耀觉得他的女儿只能给天子亲王做妾,谁想他的女儿竟然违背他的意愿呢,便也不顾情面地讥讽,叫虞夫人在一边听着很是心疼。
她忙打圆场道:“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庆丰郡王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人家……芙儿说的也对,你就给她一千两银子做嫁妆,怕是要被王爷看清呀……”
对付妻子,虞明耀只有一句话,“给她多了,藏儿成婚银子便要少了。”
虞藏今年也十七岁了,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虽然他说要考上进士后再娶妻,但眼瞅着也就这几年的光景。
虞明耀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爱惜羽毛,说清廉算不上,说是贪污受贿的大贪官也远远没到那个程度,他都是有挑选的,在规则之内捞了一点,便是被抓住小辫子,也绝算不上大错。
风险低,自然回报也低,虞家家中也就是小富即安,绝对算不上十分阔绰,虽然也没到出不起嫁妆银子这个程度,但谁让现在是他不想出呢?
这下,虞夫人也不说话了,虞亦芙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终于忍不住擦着眼泪跑了出去,跑到院门口正巧撞见了虞亦禾。
虞亦禾便往后退了一步叫她先过去,没想到这退让不但没得虞亦芙的好,还被她瞪了一眼,叫虞亦禾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过虞亦芙性子娇惯,做出什么事她都觉得正常,虞亦禾也不再去想虞亦芙,提着裙子踏入了正院,甫一进入正屋,就听见母亲正拿着她举例试图劝说父亲多给妹妹嫁妆。
“禾儿出嫁的时候嫁妆铺子加在一起还有三千六百两呢,芙儿也是您的女儿,老爷你官位又升了半品,岂能比当年给的更少?”
见到虞亦禾进来,虞夫人只愣了一瞬,也没有半点羞愧的意思。
看着这位和离归家的女儿,虞夫人并不心疼,她更觉得是女儿脾气大,连这点委屈都忍受不了,竟然冲动和离归家叫她在夫人圈子里丢了好大的脸,现在都不敢出去赴会。
原本明日芙儿定亲,她是不准备叫次女来参加的,也不知丈夫为何执意叫她回来……
忽然,虞夫人灵光一闪,看着次女眸光热烈了起来,先前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
“诶,如今禾儿已经归家,那嫁妆自然要归于公中,自可匀出一半添补给芙儿,也不至于叫她被夫家轻视。”
虞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招真是妙,没注意到丈夫和女儿愈加难看的脸色。
大晋朝女子和离的案例并不多,女子和离后归家的嫁妆如何处置,大晋条例里也没有明确写明,一般是作为女子的私产。
可若父母真的想要回女儿的嫁妆,女儿在情理上也很难拒绝。毕竟父母把子女生下养大,嫁妆又本就是父母给予的东西,女儿和离后在娘家居住,等于又成了未婚女儿,嫁妆再归还家中好像也并不过分。
但母亲却不仅仅是要回嫁妆,还要把她的嫁妆给妹妹,这一点比要回嫁妆更加伤人,虞亦禾的眼眸中瞬间溢出了点点泪光。
她早就知道母亲偏爱妹妹,可不曾知晓她偏爱到如此地步,就真当她的心不是肉长得么?
明明家里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明明是父亲不愿意给妹妹这份嫁妆,母亲不敢反抗父亲的意思,便要欺负她么?
“母亲,你真偏心。”
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说了出来,话音落下的同时,虞亦禾的泪珠也从从面庞上滑落。
望着那双哀婉控诉的眸子,虞夫人眸光躲闪了两息,有些心虚又有些生气,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凭什么对她说这样的话?
便气呼呼地质问道:“你如今和离,吃住在娘家,便如未出嫁的女儿一般,还需要那些嫁妆做什么?先填补给你妹妹,你再嫁时再给就是了,为娘哪里偏心了!”
越说,虞夫人便觉得自己有道理,原本微微弯曲的脊背也直了起来,复又装作伤心,捂住胸口,“我这母亲做的真失败,竟生出了这样的女儿……都不愿意为妹妹着想一点……”
她每多说一句,虞亦禾心中的失望便更多一些,直至对母亲的期待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