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吃席
余园人各家各户婚丧嫁娶像普通的中国农村一样都要办酒席的，余园由于各家各户的院子比较大，一般办酒席就在自己院子里办。最早，余园村里有自己的厨师队伍，我爷爷和我爸爸都曾经做过办酒席的厨师。当时桌子凳子不够，都要各家各户的大桌子凳子借出来凑在一起用。厨师们大都是男劳力，平时在家几乎做饭，没想到他们都是烧大锅菜的高手。其中有一道西芹炒腰花是爷爷的拿手菜，西芹选新鲜的大芹菜，头天晚上要把西芹切成段，西芹段的一头用刀刃划出对称线条，然后浸泡在水里，第二天一早每一段芹菜都会开花。原来被刀刃划破的西芹纤维由于吸收了水份变重然后裂开来，然后和腰花一起炒，清脆爽口，放在白色的瓷盘里西芹段就像一朵朵碧绿碧绿的花。西芹在余园人平常日子里很少看到，只有中秋节，过年时西芹才会出现，小时候每当吃的凉拌西芹，配上金黄的香槟酒，那种滋味就好像是中秋节。
中秋节，我们会把从春天养的小公鸡宰杀几只，先用刀刃在鸡脖子上轻轻一抹，捏住鸡头和脖子让鸡血对着瓷碗放一会儿血，等到鸡血柳的差不多的时候，把它放在地上，准备用一盆滚烫的热水来浸泡拔鸡毛。有时候刚放过血的鸡还没有死透，它会扑棱着翅膀站立起来，鸡头一半连着脖子上的肉，一半已经被割开，鸡头直不起来了，它耷拉着脑袋顽强的站起来挣扎着走和跳，然后不一会儿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最后被捡回来刚在滚烫的热水里浸泡一下拔毛，被开水浸泡过的鸡毛很好拔，一揪就掉一把，拔光了毛后，开始开膛破肚，取出里面里面的内脏，鲜红的内脏去掉后，剁下鸡头，一整只鲜嫩的鸡就剥好了。简单的清炖，放点花椒，桂皮，葱姜，几个鲜辣椒，破柴火大铁锅一通烘炖，一锅香味扑鼻的清炖鸡就出锅了。非常鲜美，一家人一锅鸡汤可以喝的滴水不剩。
当然，余园吃大席上的菜味道也很好，特别是漫长的冬天里整天不见一点荤腥，每天吃蒸红薯，白菜炖粉条，近乎全是素食，对荤菜美味佳肴的期待已久。冬天农闲了，村里结婚办酒的就会多一些，余园人办酒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选择炎热的夏天，因为夏天食物不好保存，特别是院子里荤腥的菜以来，成群结队等我苍蝇蜂拥而至，简直太折磨人。漫长的冬天农闲时节是办喜酒的高峰期，余园四周农田秋后播种的冬小麦在皑皑白雪下安稳的睡觉，村民办喜酒要提前几天找人开会商量，安排任务，定制菜单。等新人结婚那天，新人摆过天地之后开始给长辈们磕头，然后宾客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磕头。喜酒上的菜品味道极佳，有专门的忙人端托盘给每张桌子送菜，每次出相同的一道菜然后每桌轮流发，先端上来的是凉菜，西芹拌猪肝，五香牛肉，红枣南瓜等，吃大席多数是年纪相仿的坐在一个桌子上，比如老奶奶们坐一桌，婶子大娘们坐一桌，一群小孩坐一桌。小孩一桌就热闹了，由于太久没有品尝美味了，懵懂的小孩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端上来的菜一口接一口的大快朵颐，一眨眼功夫一盘五香牛肉就会消失不见，然后大家一起等下一个菜端上来，下一个菜刚端上来还是一样消失的快。大家都不会嫌弃，因为这一桌都是小孩，谁吃的快就能吃的多，但是吃的快就不一定吃的多吃的久了，渐渐的胃里的美食似乎越来越多了，吃的速度放慢了，等热炒上来时，大家夹菜速度明显放慢了，菜很烫夹起来放嘴里一不小心就烫嘴巴，只能慢慢的吹吹再吃，上完热炒是蒸菜，梅菜扣肉，蒸小酥肉，蒸甜糯米红枣等等，一个比一个美味，那时候肥肉是我们小孩都不喜欢的，但是隔壁临桌老奶奶们挺喜欢的，有个胖胖的老奶奶夹起一片五花肉就往嘴巴里送，还有的在馒头中间夹一些梅干菜放一片五花肉大口大口的嚼起来，把我们一桌小孩都看惊呆了。那时候的我们清瘦，吃一口五花肉好像会头疼，看到大口吃五花肉的胖奶奶，我们还是会头疼。由于一开始的凉菜吃的太猛了，等吃到蒸菜时我们几乎速度已经很慢很慢了。上完蒸菜真正的硬菜才会上来，一条黄焖黄河大鲤鱼上来了，洗净后的鲤鱼裹上面粉在油锅里炸好，然后再放蒸锅蒸焖或者在一起放料烩，然后一桌一条上桌。看到大鱼来了，我们本来渐弱的战斗力顿时恢复，有的小孩喜欢抢鱼尾巴吃，刚端上来的大鱼，一眨眼尾巴一大截就被掠走了。剩下的肚子鱼刺可是不少得满满吃，我发现鱼头链接身体两侧肩膀位置一左一右的两块肉鲜美还没有刺，每次我几乎抢不到鱼尾吃，但是鱼头顶部连身体的左右两块肉我还是每次都能抢到的，这也算是我多年吃大席，抢鱼吃的经验收获，直到现在每次吃鱼，我还是习惯先把这两块没有鱼刺的肉给吃了。吃完鱼有时候还有一只鸡，吃鸡速度就越来越慢了，小孩的胃毕竟有限，这时候我们的肚子鼓鼓的了，接下来要上汤之类的了，也是酒席最后的菜了。有酸酸甜甜的糯米小圆子汤，或者红枣桂花洋芋汤，还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之类的。到后面的汤端上来我们小孩一桌几乎不动了，我们吃的太饱了，实在喝不下汤了。再看看旁边大人桌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特别男宾客一桌还在喝酒，连蒸菜还没动筷子。余园村里吃大席，其实小孩一桌吃的挺尽兴的，锻炼了我们使用筷子的技能，手眼协调，先下手为强，夹到自己碗里就吃，没夹到也不哭，等下一个菜下一个机会。吃一次大席之后的好几天里都在回味，然后期待下一次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