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 章 土葬

    不知道为什么，余园至今还保留着土葬的习俗。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村里的老人去世了，一个葬礼要办好几天，喇叭唢呐声响彻云霄。

    一年中老人扎堆去世的时节好像是冬天，那时候很神奇，村西南地的猫头鹰夜里不停的叫：“咕咕喵，咕咕喵！”，没几天村里就有个老人去世了。后来知道这大概有一定的科学道理，老人去世前身体会发出一种味道，鸟类特别是食肉的鸟类嗅觉非常灵敏，它们先嗅到尸体的味道。那时候，寒冬里听到猫头鹰叫，村里总是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生老病死，谁也阻挡不了，害怕也没有用。记得前院本家老太爷去世了，喇叭唢呐一连吹了几天，终于在一个冬日午后拉着棺木的灵车缓缓驶向坟地。我们小孩子喜欢看热闹和新奇，很多小孩站在事先刨好的坟坑旁边看，那时候觉的那个长方形的大坟坑好深好深啊，先在坟坑底四周撒些干馒头，冥币等，调整好方向。然后村里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们一起用绳索把棺木放到坟坑里，有时候为了调整好方向还需要有人跳进去抬棺木。看了方向，等老人的子女们点头后，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填土掩埋。一开始，铁锹铲起的沙土打在棺木的盖子上，发出刷刷的声响。渐渐的一铲接着一铲，很快棺木就会被掩埋好，成了一座新坟。小时候，白天看了埋死人夜里吓得做噩梦，白天跟一群小伙伴们一起看，也没想到会害怕。夜里睡觉前想想还是挺怕的，因为我开始思考，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被掩埋，每个人老了都要躺在土坑里，那里会不会阴冷阴冷的还一片黑暗。

    原来每个人最终都会躺在地下，原来有些人还没有等到终老。我的姑妈生病后躺在医院里肝腹水后肚子肿的大大的，裤子都提不上，在生命的尽头，她说她想回余园，然后没过几天她就离世了。姑妈嫁到余园东边的镇上，我参加了姑妈等我葬礼，那是2022年的春天，树叶刚抽出新枝，也是喇叭唢呐响彻云霄响了几天，在一个春日午后，姑妈躺在棺木中被一辆大型四轮车拖到了新开的坟地。棺木被一个吊车启吊绳子困着，然后机械吊臂缓缓吊起把装着姑妈的棺木缓缓放入坑里。在铁锹铲出来的沙土第一声洒落在棺木盖上的时候，我的表哥表妹，我们一行人放声大哭。我的表哥他唯一的儿子跪在坟坑旁哭的拉都拉不起来。

    亲眼目睹了姑妈的下葬，这几年时不时还是会梦见姑妈，梦见她去田里割草累的走不动路，我搀扶着她的手臂走到镇上服装店里，她一眼看中一条紫色带花的连衣裙，我正好给她买。她说想小便实在忍不住了，在商店里就地小解，它的解出来很多很多水，小便像一条河流淌着。然后，我赶紧找来一个金属铝桶，拿把大铁锹去屋外铲土眼冒小便，一个激灵梦醒了。

    我第二天把梦到姑妈的事，详细跟远在重庆的表妹发信息说了，表妹也说经常会梦到她。表妹说也许是我们自己思念她了，是的，也许是我们活着的人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