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名叫王孝枝，她个子不高估计1米5都不到，瘦瘦的，圆方脸大眼睛，小的时候她也是跟二奶奶差不多的装扮，蓝色斜对襟手工缝制的布衫，白色小立领斜对襟纯棉衬衫，下面配一条深色的裤子，裤脚管塞进棉布袜筒里，下面穿一双尖鞋头的布鞋。感觉晚清妇女的装束，大概如此。奶奶缝制衣服的针线脚特别细密，只是缝制一件衣服得很长时间。记得有一次一件白色的衬衫她缝了好几个月，即将完工的时候，一次意外蜡烛倒了把白衬衫烧了一个大黑窟窿，一件衣服废了。自此很少看到奶奶再缝制衣服了，逐渐缝纫机普遍了，镇上集市中成衣越来越多价格也比较便宜了。奶奶夏天开始穿又轻又软的雪纺深色碎花上衣了，她娇小玲珑的身材穿上花衬衫真好看。

    奶奶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她排行老二。奶奶的弟弟是我爸爸的舅舅，我喊他舅爷。奶奶和她弟弟姐弟情谊真的好，他们之间没有金钱利益的分割，只有纯粹的情谊，纯粹的至今有点不敢相信，但那是真情谊的的确确存在过。我尽量以客观的，不夸大其词的描述我眼睛所看到的。那时候我们家土地比较多，我兄弟姐妹4个都还年幼，每年秋收都是一场硬仗，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从记事开始，每年秋收前舅爷骑着他的小三轮车如期而至，那个没有电话的年代不知道舅爷是如何精准的算出我们这里开始秋收的日子。舅爷个子不高，同样瘦瘦的，他的瘦感觉是精神的瘦，身体硬朗动作敏捷，至今快100岁了仍然健在。舅爷到了我家立马投入秋收，跟我们同吃同干活，奶奶没有因为舅爷的到来特意加过菜，还是几天不见一点荤腥，毕竟艰苦的日子过惯了。舅爷从不挑食，几乎不喝酒，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每天过的都很满足的样子。一天中只有吃晚饭的时候奶奶和舅爷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白天奶奶需要负责一大家人的三餐，洗衣服做家务带孩子，实在太忙了。晚饭时他们也很少说话，只是静静的一起吃饭，吃完饭奶奶洗碗收拾，然后一大家人劳累了一整天很快都睡着了，第二天又是如此。就这样一个月左右等秋收结束舅爷又骑着它的小三轮车回家了。舅爷自己有3个孩子，1个儿子，2个女儿，她的老婆真了不起，一个人在家带三个孩子，舅爷外出给我家帮忙一个月，没有工钱没有回报，只有简单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而且是很多年每年的秋收。

    奶奶经常给我讲1958年大饥荒挨饿的故事，那个时候真没得吃。榆树皮几乎被剥光吃光了，整天饿的头晕眼花，前胸贴肚皮。只有真正挨过饿的人才懂得食物的珍贵！后来物质生活条件好了，我们终于不用挨饿了，可是奶奶已经养成了不浪费的习惯，家里人多吃剩下的菜她从来不愿意扔掉，上顿的剩菜她吃不完又混和了这顿的剩菜，导致她一年四季永远都在吃剩菜，有时候剩菜的颜色已经变暗她还是不愿意倒掉，她只知道节省爱惜，不知道剩饭菜里的亚硝酸盐摄入过多后会有多严重，1996年的秋天，奶奶胃喷门癌去世，她去世前胃喷门癌细胞几乎堵死，她到最后一滴水几乎吃不进胃里，饿的皮包骨头。96年9月我上高一，高一暑假军训，当我把行李拿到车上转身回屋时，看到奶奶已经在床上躺了很多天的奶奶，拼尽全力扒着窗台坐了起来，通过窗户玻璃向外看我。我给奶奶削了一个小西瓜，奶奶说她想吃点西瓜了，可是吃到嘴巴里嚼碎一点汁水也咽不下去，胃喷门已经完全堵死了。她大口的吃嚼碎然后吐到盆里，我端着盆帮她接着。就这样奶奶吃了一个小西瓜后，我跟她说我去上学走了，奶奶望向我眼睛里都是不舍。上了高中一个月不到奶奶就走了，从此在这个世上我少了一位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