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下山
正月十五。
宜：开光、酬神、斋醮。
忌：盖屋、安葬、作灶。
上元节，天官赐福之辰。相传这是天官大帝的生辰，人们会祈福纳祥，祈求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天官大帝喜欢热闹，喜欢灯火，所以在迎接天官的时候，要在家里摆上花灯，燃放一些烟花爆竹。
这是余烬家乡那边的传统节日习俗。
只是看着这满城如星如雨的烟火，余烬还是很不解。怎的？这个世界难不成与家乡同本同源？
不然这满大街小摊上，娇耳，浮元子的招子作何解释？
雪国虽是坐落南域天下，但这奉天城可是地处雪国极北处的，按理说吃饺子正常，可这满大街的饺子汤圆是什么鬼，难不成还有两掺吃法？
水花翻腾带着一股股水蒸气，一条街上吆喝声不断，水雾弥漫，糊的人睁不开眼睛。
奉天城余烬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还是跟老道士一起，这次跟着杨若兮赶了大半天路才到，到时已是天色将晚。
满城华灯通明，点亮了千家万户，烟花柳巷。
正出神，余烬只感身体被人拉着往前，回过神才发现杨若兮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小摊，正拉着自己往那边走。
“师姐，不是说买完便走吗？这还没买咋就先逗留了？”余烬有些无奈，这位看上去似仙子般高冷的师姐，一见到吃的就像个孩童一样。
杨若兮充耳不闻，只是拉着他。
余烬无奈便只好迈开脚步跟着过去。
摊子不大，一对中年夫妇正忙碌着，旁边也只有三四台小桌椅而已，不过都坐满了人。
“店家，可还有位置？”
那妇人抬头，只觉一惊手中食材险些落地。
“哟～好俊俏的公子小姐，有的有的，且稍等。”
虽然两人略施了小法术改了容颜，但在世俗之中依旧是超凡脱俗。
其余食客也全部看向这边，男子全都盯着杨若兮，至于另外几名女子则全都盯着余烬，窃窃私语。
余烬不太喜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眉头微微皱起。倒不是他矫情，而是幼年时的性格使然，被陌生人注视如芒刺在背，虽然后来改变了许多，可还是无法彻底消除。
很快，妇人搬了个小桌子拿了两个藤条编的小凳子放到两人身前。
“快请坐，两位想吃些什么？”说罢，妇人忍不住多看了余烬几眼。
“我要一份浮元子，多加糖，还要桂花糕，水晶糕……”
杨若兮一口气点了很多，快把摊子卖的全点一遍了，有些余烬根本没见过，不过可以确定都是甜的。
“可以可以，姑娘您真会吃，这可都是咱家招牌，这位公子呢？”妇人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眯眯的看着余烬。
“给我一份娇耳吧，要汤，多加酸辣子，就这样。”
“好，公子稍候。”
妇人不由掩嘴轻笑，竟是那小女子的作态，惹的那边忙碌的汉子瞪眼过来。
杨若兮双臂抱着双膝眉眼眯笑，似乎迫不及待。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馋这个，那时才刚记事宫里规矩森严，再加上母后怕我吃坏了身子，便只是浅尝而已；后来跟着师尊走了一遭江湖一路上山，上山之后更没机会吃了。往日师尊闭关时，偷偷跟着师兄下过几次山。你知道的，师兄那个木头人哪会顾及别人；更别提来这市井之中了，所以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念念不忘。”
十几年前，雪国在南域虽是最大的国家，却并没有一统，那时还有许多小国家并存常年混战。
杨若兮是其中一个小国的公主，至于那个国家叫什么余烬给忘了，前些时日听的不太仔细。
反正最后那个小国，国门被另一个国家铁骑踏碎，杨若兮尚在幼年被老道士从一个将军的刀下救出，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上山修行。
“嗯，我小时候也极爱甜食。”余烬摩挲着茶碗，不由想起十岁前那段时光，记得有一次捡过一根只有一个的糖葫芦，吃过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
直到后来，有能力吃的时候，偏偏又不爱吃了。
热雾在他眼前升腾，余烬回过神只见汤圆水饺已经上了桌，杨若兮不顾烫嘴就开始往嘴里塞，不过还算是顾及形象。
余烬喝了口酸辣汤，一口热气吐出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有点家乡的味道。
“喂，听说了嘛，除夕夜有大妖追杀雪月宗修士，那动静真吓人，把满城百姓都惊动了。”
“咋没听说，杀雪月宗修士，雪月宗岂能罢休？听说出动了四位龙门巅峰的长老下山，追杀那妖千里有余，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好家伙，四位龙门巅峰修士，那妖未化形肯定逃不了。”
“不好说，妖物狡猾，逃命的本事更是一流，不然这都半月了怎会还没消息传出？”
“说的也是。”
不远处的摊位，两名中年人正低头交谈，声音极低，可哪里能逃过余烬的神识，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是修士，应该在搬山三重左右，所以余烬一眼便能看出。
山上修士多有敛气法术，一般境界差距不大很难看出，不过这两人如此年龄想必只是入门散修。
听到两人谈话，杨若兮一顿，旋即快速吃完，拉着起余烬，付完帐急忙就走。
“走，买完咱们尽快回山。”
……
涟漪激荡，两道身影踏足此地，四柱牌坊下还是那四名黑衣剑士矗立，面无表情注视着入口来人。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所以显得轻车熟路。
并未在两旁的摊位停留，杨若兮拉着余烬来到一座三层楼阁前，似乎与掌柜颇为熟悉，很快便购置完需要的物品。
出了楼阁，杨若兮看向余烬，有些犹豫，最后轻声道：“师弟，你且先在此等候莫要乱跑，我还有一件物品要买。”
余烬点头，“好，师姐请便。”
言罢，杨若兮走向远处一座黑色建筑中。
留在原地的余烬四处打量着，忽然，不远处一个小摊位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位道友可要买些符箓？”摊主是个年轻人，身穿一袭绿色道袍，头戴逍遥巾，模样还算清秀。
余烬撇了眼摊位上的东西，几小沓黄符，三根样式古朴的毛笔，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看上去颇为寒颤。
“这些都是什么符？”余烬初学符箓，一知半解，只知道符箓分九品，九品最高，一到三品为灵符，四到六品为玄符，七到九品为宝符。
“贫道这有三种符，道友且看此为‘神行符’顾名思义将此符贴在双腿之上可迅疾如风，日行百里。”
余烬摇了摇头，等级太低了，百里路遥以他现在的神念御物飞行也只要半个时辰而已，以飞行法器那可就更快了。
不过如果只是用来增加身法速度倒是尚可。
那年轻道士一看余烬摇头，顿时脸一红，他是初学者能力有限，摆了好些天了都无人问津。
“道友不喜，且看这个，此为‘刀兵符’一品攻击性符箓，出其不意催动搬山七重之下必定重伤。”
见余烬不为所动，年轻道士擦了擦额头汗珠，“还有还有，这个是‘金刚符’护身符箓，可挡搬山高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见余烬还是不言语，年轻道士欲哭无泪。
“这狼毫笔如何卖？”余烬拿起一只紫竹狼毫笔询问道。
年轻道士眨了眨眼睛，想到既然符箓卖不出去，能把笔卖出去也行呀至少能赚一笔。
想着，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两根手指。
“两颗灵石？”
“啊！不是不是，是二十，这可是上好的紫竹，取北地狼毫所制，两颗灵石贫道要亏到姥姥家了。”
见余烬放下狼毫笔，年轻道士十分无奈道：“道友，买卖无非就是卖方索价，买方还价，你倒是还个价呀！！！”
谁知余烬突然又拿起符箓询问道：“金刚符怎么卖？”
年轻道士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友好眼力，这金刚符是贫道得意之作，你我有缘，只收你…嗯…嗯…十颗灵石一张，另外两种各卖你五颗灵石一张，如何？”
余烬淡然自若，只是点头道：“好说好说。”
金刚符蕴含灵气尚可，勉强是一品的级别，十颗灵石倒是很公道了，不过那刀兵符和神行符就差太多了。
“三张金刚符，一支紫竹狼毫，其余的刀兵符，神行符一并卖我，外加些朱砂黄纸，七十颗灵石如何？”
年轻道士眼睛一瞪，不断摇头。
“不行不行，十张刀兵符十张神行符，道友只给二十颗灵石哪行？这样吧，拢共给一百颗，你我有缘，朱砂黄纸贫道我索性送你，全当交个朋友。”
余烬摆手道：“道友心知肚明，这刀兵符神行符远远没达到一品，一张一颗灵石已经是极好的了，朱砂黄纸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到处都有，道友莫要贪心。”
见年轻道士犹豫，余烬不再说话转身欲走。
“哎哎，别走，道友别走，贫道卖你便是。”年轻道士赶紧上前拉着余烬，好些天没开张了，好不容易逮着只肥羊怎肯他走。
余烬也没多做废话，两人握着乾坤袋相触，年轻道士查看着储物袋里多出的七十颗灵石笑的合不拢嘴。
见那道士眯眼带笑，余烬心中“咯噔”一声。得，亏了，看来自己还没学到老道士的精髓。
不过既然交易完成，便没办法反悔了。
老道士给了一百三十颗灵石，为了压制真气火龙用了十颗，如今又去七十，就只剩下五十颗，怪不得山上四大要，财排第一。
收起符箓狼毫，余烬看着准备收摊的道士，这就要跑路了？
“道友这便收摊？”
年轻道士将包袱一裹，抬头露出两排大白牙。
“天色已晚，贫道怕黑先行回去。”
余烬狐疑，道士怕黑，你唬谁呢？
就在这时，身后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声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漫步而来，他身旁跟着一名穿着极为暴露的妖艳女子，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名麻衣老者。
原本拥挤热闹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下来，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那少年嘴角上扬，随意瞥着周围的人群，眼神中倨傲丝毫不掩。
待到少年走进一处黑色建筑后，街道才重归熙攘。
余烬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微微皱眉。
“那人是谁？”
正给包裹打结的年轻道士愕然道：“薛子星你不知道？”
“薛子星？我只听说过薛子空。”
早在几月前，那场拍卖会上余烬倒是见过那位雪月内宗的十大弟子薛子空，朝露峰藏经阁也有记录他，只是这薛子星倒是真没听说过。
“也对，道友你应该不常来奉天城，整个奉天薛家可谓是只手遮天，这薛子星乃是薛子空的亲弟弟。
“起初这薛子星被哥哥的光辉遮盖并未引人注意。直到不久前，这家伙满了十二周岁，测出了第四等甲字下品三灵根，一时间风头无两，据说雪月宗执法长老孙岩已经准备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就差今年雪月宗开山收弟子时走个过场了。”
“一门双天骄，再加上有个雪月宗化龙修士师傅，谁敢惹哟，见到都得躲着走，好了，贫道先告辞，道友后会有期。”
不等余烬反应，年轻道士就跑不见了身影。
摇了摇头，余烬来到方才的位置继续等候杨若兮。
约莫过了半柱香，就瞧见杨若兮气冲冲的走过来，腰间多了个袋子，看样子不像是乾坤袋，余烬只觉得在哪见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师姐怎么了？”
见到余烬，杨若兮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走，路上说。”
………
薛子星搂着衣着暴露的女子望向街道远方。
“怎么说？看出什么跟脚了吗？”
身后长相相似的两名老者上前，其中高大的老者冷笑道：“应当是个山野散修，看样子刚刚聚了灵海。”
“确定？”薛子星斜眼看着他。
另一名矮小的老者开口道：“少主且放心，二十三四岁左右的灵海初境不算差，但也谈不上多有天姿，在雪月宗能勉强混个内宗弟子，她不识得你说明并不是宗门弟子，必定是山野散修，也可能是某位龙门境散修的弟子。”
“有理，金银二老，那就随本公子走一遭吧！”薛子星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