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彼处是何人？
暮霭沉沉，晚日余晖，站在望江楼上俯瞰而去，万家灯火辉煌，炊烟四起，绘聚成一幅朦胧画卷。
有人说黄昏是逢魔时刻，在这一刻阴阳之间的界限会模糊，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会在这时结伴出行为祸人间。
当然，这也只是古老的传说罢了，此刻的四方县城一片祥和，昏黄的残阳渲染着天空，人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无限拉长。
尚未宵禁，望江楼里生意不减反增，余烬瘦小的身影在窗子前残阳映照下，来回穿梭。
四方城东北区域，坐落着一座四方县衙，此刻，县衙二堂内，四方县的父母官知县蒋谦，脸上堆积着笑容看向门口。
“二位仙师可算是来了，快快请坐，来人，看茶。”身材短小，肥头大耳的蒋谦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不必了，除了妖再饮也不晚。”
赵无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林月一袭青衣，长发如瀑，高贵无比，两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见赵无机这般说，蒋谦恭敬道：“那就多多劳烦两位仙师了，县衙上下全凭两位仙师差遣。”
堂外，三名都头率领上百名捕快佩刀阵列在堂前。
林月只是瞥了一眼，冷笑连连，此等凡夫俗子再多又有何用？连个先天武夫都没有。
赵无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天色，双手负后，一步跨出。
腰间宝剑出鞘，托住他的双脚。
赵无机站在飞剑之上，高高悬空，手一伸，一块类似罗盘的物件出现。
下面的衙役捕快嘴巴张大，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林月双臂环抱在腹，托着上面沉甸甸两物，看向半空中那一袭白衣，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神秘的蓝黑色笼罩天空，昏昏沉沉，如瀑如盖。
余烬拖着沉重身躯，走在略显安静的街道上。
入夜的县城雪虐风饕，转眼间，白霜铺地，口鼻中不断呼出白雾之气，瘦弱少年紧了紧身上单薄衣衫，加快脚步。
马上便要宵禁了，若是再晚些可是要吃板子的。
空荡的街道被厚厚积雪覆盖，余烬在风雪中踽踽独行，感觉自己于天地间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沙粒而已。
黑夜中两个大红灯笼在出现在眼中，余烬停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风雪太大，护院皆在宅门里，余烬用尽全力拍打门房小门。
见来人是谁，小门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响，之后才慢悠悠给余烬开了门。
走进长廊才感到一丝暖意。
在经过一座湖边亭时，余明浩那阴寒的声音突然传来。
余烬歪头一看，湖边的亭子中余明浩披着貂裘正一脸邪笑看过来。
在余明浩身旁有一佳人，只见她身披一袭黑色貂皮大氅，头发梳含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配上那一袭黑色，冷艳的不可方物。
“滚过来！”
余明浩勾了勾手指冷笑着。
吐出一口白气，余烬那双星眸微微眯起，眸子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被两片阴云遮住。
缓缓走上前，余烬冷漠道：“有事？”
“啧，看来还是不长记性。”正当余明浩的气焰准备发作时，身旁那位绝美女子忽然开口。
“公子，这位是？”
软糯的声音配上那冷艳神情，余明浩好像心都化了一样，笑得贱兮兮的，“浮香姑娘，莫理他，家里一个小杂役而已，咱们继续赏雪。”
浮香朝余烬点头微笑，一双美目动人心魄。
“还不快滚！”余明浩已然没了找他麻烦的兴趣。
余烬无言，转身撞碎风雪大步离去。
直到躺在了冰凉坚硬的床上，余烬才松了口气，一天的劳累让这副残躯有些吃不消。
抓起薄被褥盖在身上，困意袭来，烛火摇曳，一张冷艳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正是刚才那浮香姑娘，余烬没想太多，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
耳边传来狂风呼啸。
余烬感觉身子在不停往下坠，好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
大雾弥天。
幽冷，孤寂。
一条宛蜒泥泞小路浮现在雾中，余烬站在小路上摊开双手，掌心脉纹漆黑一片。
抬头四顾，天地遮蔽，唯有这经年不散的大雾弥漫；以及这条开满鲜花的羊肠小道。
咦？鲜花！
余烬仿若行尸走肉，抬脚走到小路一旁，一朵朵无叶之花悄然绽放，花艳如血，有花无叶。
它们在这条小路上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大雾也难以遮蔽它们傲然身姿，远远望去就像是用鲜血铺成的地毯。
“美吗？”
一道飘渺空灵女声从远处传来，却又近在耳边。
“美。”
余烬双目无光，仰头回答。
遽然，一双犹如羊脂白玉细腻的纤细玉手捧住了余烬脸颊。
“此花名曰‘彼岸’，又名‘曼珠沙华’，本应是天上之花。”
柔和清风吹动着迷雾，那双纤细玉手轻轻摩挲着余烬的脸庞。
渐渐的，余烬闭上了双目，身心从未有过的放松，沉浸其中。
周身的烈风呼啸，黑暗降临。
………
冷，深入骨髓的冷。
………
霎时间，可怕嘶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不可名状的恐怖巨物睁开双眸，一双血红大日升起；双眼被黑暗遮掩，黑暗一角轮廓在余烬的感知中无限放大，紧接着是河水汹涌流动声，血液腥臭气味弥漫。
冰冷，腥臭，惊悚，波涛，数种感官交织在一起。
大地声声磅礴震颤像是心脏在跳动，耳畔传来无数痛苦的嘶嚎，哀求………
又有无尽狰狞狂笑之声忽远忽近……
………
看着余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那双玉手的主人，声音神秘飘渺，又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就此沉寂下去吧！”
正此时，风戛然而止。
那双纤细玉手微微一颤。
天地肃然，尘壒皆尽。
有妙不绝伦的仙音阵阵自天而来，许多身着七彩锦衣，赤足凌空的貌美仙子挎着花篮柔柔飞过；素手一扬，雪白的花瓣自修长圆润的手指间飞出，化作白雪飘飘洒洒落在这诡谲之地，大雾一触既散。
一棵参天古树破开界壁降临，无数灰白光辉形成道道柔顺似水的丝带疯狂延伸。
古树枝繁叶茂，周身萦绕着灰白神秘气息，在其上有一粒血红色果实正摇摇欲坠。
“还给我！！！！！”
尖锐凄厉叫声，将一片片曼珠沙华震的粉碎，一双玉手转瞬猩红，上面一只只红色眼眸睁开，诡异至极。
顿时，杀气激荡。
古树摇曳，从每枝嫩芽中延伸出一条条灰白色枝条。
无数枝细长枝条把余烬的身体包裹，血手红眼怒瞪着，嘶吼着，抓狂着，却始终触及不到被枝条包裹着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