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能告诉我你的决定吗？
秋瑞满脸阴霾，蔫头耷脑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
窗外，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让人心生压抑。
办公室里，同事们皆已各自忙碌起来。
惨白的灯光洒在凌乱的桌面上，映射出一片片冷光。
倘若这个任务未曾落在秋瑞身上，那他便能将翟夜留在身旁，多些与他相处的时光。
可当下，他的使命却是找出实验体，并将其带往警局。
他满心纠结，究竟要不要交出实验体？
自己私藏实验体的行径，已然背离了职业操守。
吴弘警官那隐晦的提醒，足以表明他知晓翟夜或许就是实验体。
然而翟夜也是人啊，他拥有自我意识，理应有自由抉择的权利。
秋瑞只要一想到翟夜在听到自己念出其编号时那惊惶畏惧的反应，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滋味。
但他哪有权力决定让翟夜留在身边呢。
难道这一切就要如此失去？
昨日那个梦，难道就是在警示自己？
最初留着翟夜，不过是想借助他来恢复自己的职位。
如今这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他反倒犹豫着要不要将翟夜送走。
中午时分，秋瑞并未回家用餐，只是在外面随意点了份快餐。
点的是从前常吃的香菇滑鸡饭，可如今吃起来却味同嚼蜡，机械般地吃完了。
街头的风肆意地吹着，扬起阵阵尘土，让人的心情更加烦闷。
按理来说，此时的他应当即刻着手调查有关实验体的任何线索，可他并未如此，因为实验体就在他家中，根本不需要调用警力去寻找。
直接回家，把翟夜带去警局就好。
秋瑞这样想着，自己身为警察，不能再装糊涂了，翟夜就是实验体，必须马上将他带去警局，接受调查。
理智告诉秋瑞：下班后，先与翟夜协商，将他带往警局，倘若他反抗，那就用随身携带的镣铐将其控制住，而后再报警让人来将他带走。你是警察，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
可感性却在低语：翟夜虽是实验体，但他也有权自主选择，他曾经所处之地必定让他满心失望与苦痛，若再将他送回，那他会再度历经那种折磨。
一想到翟夜可能会再次陷入那般境地，秋瑞的心就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就这样恍恍惚惚思考了一整天，秋瑞下班后开车回家。
他时刻提醒自己：我是警察，不能违背自身职责。
虽然两年没有介入真正的警察事物，但本质上他是人民警察，不应该有私心满足自己一时的欲望。
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染红了半边天，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拉扯着，枝叶摇曳。
若想帮翟夜，还能选择更妥当的办法，比如与研究院的人打交道，更深入地了解翟夜的状况。
若有机会能将他救出，那自己必定全力以赴。
若毫无机会，连面都不能见，那也只能认命。
秋瑞站在自家门口，踌躇许久，才缓缓输入密码，翟夜依旧如往常一般，听到密码锁的声音便放下手中之事，快步来到玄关处，静候秋瑞进门。
似乎察觉到秋瑞今日心情欠佳，翟夜未多言语，只是轻声问道：“现在吃饭吗？”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秋瑞将鞋放入鞋柜，沉声道：“晚点，有事和你说。”
他还是想要尊重翟夜，并未叫帮手在门外守候，他想问问翟夜的想法。
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甚至萌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或许翟夜会断然拒绝，而后夺门而出，从此消失不见。
那这样最好，如此一来，秋瑞便能堂而皇之地动用警力去寻找翟夜，自己的良心也能稍许安宁，或许还能在见到翟夜时给他放水。
这一个月，是秋瑞从从大学到步入工作，是最为愉悦、最为放松的一个月。
也是真切体会到温馨家庭感觉的一个月。
“好。”翟夜轻轻点头应道。
秋瑞暗忖，翟夜若不是实验体，或许会是人人皆喜爱的类型吧，顾家，厨艺精湛，从未发过脾气，能力出众，智商超群，还格外粘人。
倘若自己不是警察就好了，那样便能带着翟夜环游世界。
秋瑞走进卫生间，洗净双手，行至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翟夜今天做了四道菜，都用保温盖子盖着，虽看不见菜品，想必定然美味可口。
窗外，不知谁家的猫叫了几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寂静。
秋瑞移开视线，看了翟夜一眼，说道：“坐下吧，说说话。”
“好。”翟夜解下身上的围裙，将其仔细叠好，放置在茶几上，而后坐在了秋瑞身旁。
秋瑞能够感觉到翟夜或许已然猜到自己要说些什么。
因为他今日也颇为反常，缄口不言，就连面部表情也不如平日那般轻松，反倒带着一抹忧虑之色。
“今天我接到一个任务。”秋瑞十指交叉，置于大腿之上，侧目望向茶几上的围裙，那是水蓝色的，上面还印着哆啦 a 梦的图案。
窗外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摆动。
秋瑞微微俯身，让自己的目光与翟夜相对：“任务是将实验体秘密拘捕，然后送回警局。”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仿佛瞬间安静了好几个度。
翟夜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秋瑞，等待着他继续言语。
“我是警察，所以……”秋瑞不敢再与翟夜那双明亮而沉静的眼睛对视，他总觉得翟夜内心定然是难过的，可他却并未显露出半分难过的模样。
“我知道了。”翟夜亦将视线移开，接着说道。
秋瑞满心期待着翟夜能再说些什么。
快说点什么啊，比如：我不想回去，若你执意送我回去，那我此刻便离开这里。
可翟夜并未说，而是异常平静地言道：“我听你的，你想让我回去，那我便回去。”
秋瑞紧紧闭上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听我的？
你不听我的难道不行吗？不听我的话那我就可以不送你回去。
你说什么都好，为何偏偏要说听我的？
这不仅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还将秋瑞往他极不情愿的方向拉扯。
翟夜说出这番话，秋瑞愈发不想将翟夜送回去，只因他心中会感到愧疚。
或许是因为最初他只是意图利用翟夜，如今真的利用上了，他内心便备受煎熬。
倘若不是他遇见翟夜，换成任何一人，恐怕都不会将其送回去吧？
为何偏偏就自己必须要把他送回去呢？
秋瑞抬手抹了把脸，站起身来，垂眸看向翟夜：“好，我知道了。”
翟夜的胸口微微起伏，他仰头与秋瑞对视，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