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过家门而不入(二)
没过三个月，在一次雨季的运输途中。山体突然滑坡，泥石流瞬间将大量的民夫和材料冲散淹没。
这一次损失惨重，黎家寨也折损了近一半的人员。
村长林木龙大腿一拍，悔不该当初。那天几人对逃走的食铁兽一路跟随，发现它们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或者就地安顿。而是一路朝南走去，离开了这片土山林。
要知道，食铁兽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其严苛，连食铁兽都不待的地方，可见其环境之腌臜。
如果当时要是勘察一下山林的地质情况，也许就不会酿此灾难。
带着寨中阵亡人的抚恤金，林木龙一行人回到了黎家寨。
望着一旁站在寨口不打算进去的小川，林木龙问道。
“回去看看吧！下一次也许真的没机会了。”
“不了，我哥哥会替我照顾好她的”小川淡淡的回道。
“你哥哥照顾她？”林木龙不解的问道。
“去年巧儿来信告诉我了，我常年不在家，也觉得亏欠他们，虽然我哥腿脚不好，但我相信他们俩能够相互照顾好彼此。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小川淡淡道。
“你哥他们都有孩子了？”林木龙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
“村长，麻烦你托人把我这些年的积蓄交到他们手中，若以后我死了，我的抚恤金也给他们。如果我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又如何去做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呢？”说罢，小川朝林木龙手中塞进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然后转身朝寨外走去。
望着小川落寞孤寂的背影，村长林木龙摇了摇头，不禁感慨的吐出了几个字。
“唉！瓜娃子”
。。。。。。
五年后的一天。就在大伙还在工地上忙碌的时候。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在工地上到处寻找着什么，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他的父亲。
一个老者关切的问道。
“小孩，你叫什么？你父亲叫什么？”
小孩道。
“我姓林，来自九龙镇黎家寨，我父亲叫林小川”
听见林小川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惊诧之余，老者也是莫名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好好，你跟爷爷来！”老者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小孩就朝工地宿舍走去。
还在宿舍休息的小川正在做着竣工回乡的美梦。梦中小川回到了十年未踏入的家门，此时哥哥和巧儿以及他们的孩子早已在家里做好了一桌饭菜迎接着小川的凯旋归来。
虽然自己的女人成了哥哥的女人，原本自己的孩子也成了哥哥的孩子，但小川并未有太多情绪，此次载誉而归，以后大家不用再饱受洪涝灾害的折磨，自己这一代的牺牲不正是为了下一代的安宁吗？
想着，一家四口开心的坐下开始吃饭聊天。十年的心酸苦难则被小川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倾诉出来。
而哥嫂只是在一旁带着微笑安静的聆听着小川的苦水。
喝着喝着，小川渐渐醉倒在桌上。
天亮后，家里却只剩小川一人还趴在饭桌上。
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孩。却见小孩径直走到小川身边不停的推着他。嘴里还在喊着。
“爹爹，爹爹”
还在睡梦中的小川模模糊糊的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小孩叫着自己爹，有点一头雾水。于是开口问道。
“我不是你爹，可不能乱叫！”
“你是我爹，俺娘说我爹叫林小川，在外地修渠治水。”小孩一脸认真的说道。
小川这才稍微振作了一点，望着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并不在家中，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工地宿舍。
原来之前都是做梦，但这个小孩为何跟梦中哥嫂的孩子一模一样？小川又望了望旁边的人影，却见村长林木龙站在门口道。
“我在工地上发现这小孩到处找爹爹，问了之后居然是找你！你小子什么时候留的种？这孩子又怎么大老远能找到这里来？”
“孩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木龙转头问道。
“俺娘带我来的？”小孩回道。
“巧儿也来了？那你娘人呢？”小川也赶紧问道。
“掉下去了！”小孩边说着眼中还闪烁着一丝泪花。
“啊？掉哪里去了？”小川急忙问道。
“就在前面的水沟沟。”小孩向门外指道。
说着，小川赶紧穿上草鞋，抱着小孩就冲了出去。
在孩子的一路指引下。小川来到一处水流湍急的河流。孩子用手指了指水流的尽头，而那尽头下方便是万丈的深潭。
看到这里，小川才明白，是巧儿把孩子弄到了河对岸，自己却被急流冲走了。
望着眼前的孩子，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小川此时心中已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
一年后，大渠修成，朝廷犒赏所有有功之人。所有活着的人都开心的衣锦还乡。
回到久违的黎家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当年出去的一批人，如今也仅剩不到五人。
大家的名字也无一例外的刻在了祠堂的功德碑上。小川的家早已成了废墟，由于村长林木龙老迈，家中也只有他一人。小川和孩子便住在了村长家。
就这样二十年过去了。小川也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临别之际，小川仍有件事心有余悸，因为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和巧儿葬在一起。
此时小川躺在床上嘴巴呢喃道。
“小松，这么多年我视你为己出。但是，当年你娘和大伯难道没有跟你透露你的身世吗？”
“爹，当年大伯在我小的时候确实一直在照顾我和娘。但至始至终我都是喊他大伯。娘也时常跟我说爹叫林小川，说爹在外面干一件为民造福的大事，说爹爹是大英雄。”
小松望着病床上小川回忆道。
“那这就奇怪了，为何当年巧儿来信说已和大哥在一起生活，并育有一子，让自己不必挂念家里？后来却为何执意要不顾性命将小松送到自己身边，还让小松认自己做爹呢？自己自新婚和中途的两次回寨都并未和巧儿接触，那小松如果不是大哥的孩子，那他又是巧儿与何人所生呢？”
小川突然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发出灵魂三问。
看着不说话的小川，小松继续道。
“爹，当初大伯去世后，寨里也被水淹了，娘带着我去寻你。一路上，娘总是跟我说起你的事，说她这辈子不后悔嫁你，下辈子还要和你做夫妻。”
猛的，小川昏暗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终于推测出了方案。
原来巧儿至始至终没有背叛过自己。她为了让自己安心做事，一手撑着家里。为了让自己以后不至于绝户，死了有人祭扫。
巧儿领养了小松。
想到这，小川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眼角滑落一滴长长的老泪。
此生虽不圆满，但遇此有情有义的人，也算是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