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雷池」
他锁着眉头，惶惶地指向了我爷爷下葬的那座葬山，从左往右比划了一下，说：“在那座山上，一整片都是。”
“在葬山上，你上去了？”我惊讶地朝着葛先生所指的方向眺望去。
原本被茂盛的树木层层包围的那座山，此刻在黑夜和缭绕雾气的笼罩下，山间如同朦胧上了魅色的披风，随风飘荡。
若隐若现的花草树木左摇右晃，似乎随时都在蹿动的模样，难道这些就是葛先生所指的鬼吗？
“不是鬼，是诡异的诡，你当然不懂，若能懂，你就能明白这村子里头有大古怪。”葛先生眉头舒展不开，继续眯眼看着葬山那一方向，沉声道：“人死后，气尚存，气可应人，亦可扰人。”
“这里说的气，就同刚才说的气运。”
“不过指的是死人的「气运」，它会影响后人的「运气」，你能听得明白不？”葛先生说着，打量了我一眼，看到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徐徐给我举了个例子。
某知名人物，就曾经求过一位江西的行里人来施展数术，替他瞒天过海，逆天改命，这个数术就叫做：种生基。
种生基，是把生人当死人办，将生人的发肤、血、牙、指甲、衣物，连同生辰八字埋入先人的老屋中，再通过老屋里头凝聚出的风水，将「气运」反哺到生人上，最终来影响后人的「运气」。
葛先生说，这种数术其实也有点像借运，只不过他这里要和我说明的事情是，死人的「气运」，会影响后人的「运气」这一说，并非虚无缥缈。
看到我似懂非懂后，葛先生才开始说，良禽择木而栖，人死之后，选墓也是这个道理，后人为先人选择墓地的方位选择不好，会窘困到先人不说，还会影响后人的气运，所以通常懂一些本领的行里人（茶师傅或者风水先生一类）都会挑一些朝东，或者朝南方位的墓地给人家。
但是他刚才趁着有空，就上山去看了一下，说，我们郑家村的情况和外头的就完全不一样。
郑家村在葬山的西北方位埋葬先人，这绝对是挑选墓地的下下乘位置，相当不吉利。
他越往山上走越感到非比寻常，这才调头回来找我。
“下葬的方位？”葛先生讲的有些唐突，峰回路转竟然又扯到了墓地的方位上，害得我有些出神，我再一看他，就好像以前看爷爷一般，是纯粹神棍。
“你别不信。”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葛先生又解释说：“我们这行就是这样，不仅风水术，面相、手相、骨相、字相全部都要会看，不然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我：“”
“刚说到哪了。”看到我不作声，他又接着讲：“对了，说到墓地风水的事情，首先不能朝西北方向，因为北方属水，为阴寒之地，不但不能旺丁，反而会加重墓穴里的阴气，折损后人，这是大忌。”
“而西方朝向为白虎位，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抟挫锐，噬食鬼魅。和墓地是有克制关系的，所以西方也是一个不兴后人的方位，亦是大忌。”
葛先生对着我云里雾里，也听不太进去多少，只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毕竟我对这些风水学的知识不怎么感兴趣，一心只想问他到底看没看见鬼。
然而葛先生似乎在沉溺在其中，他自言自语喃喃道：“你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大问题？”
“有啊。”我回答他，“刘爷爷刚刚又诈尸了，这还不算大问题？”我说着，用手指了指祠堂方向，表示他就在里头。
“我知道，他在祠堂里嘛。”虽然光线不大好，但葛先生表情我看的非常清楚，复杂得很。
像幸灾乐祸，又有些较真，但唯独没有吃惊，吃惊的反而是我，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刘爷爷现在就在祠堂里头的。
“这事情待会再说。”葛先生继续对我说道：“我现在说的问题不是这个问题。”
“而是你的爷爷郑一八，明明知道你们村的格局有问题，他还不作为默认了，甚至连他死了以后都埋在那块地上，这还不够说明你们村有大诡异吗？”
我并没有太过惊讶葛先生说的，他并不是第一次说我们村子有诡了。
我们村人鬼神佛，牛鬼蛇神，应有尽有，这不就是来的时候他对我们村的评价么
到头来我在这村里活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撞见的诡异，全在这两天遇上了，而且就在刚刚我还遇见一个。
我手忙脚乱地告诉葛先生，什么村子里的风水格局，下葬方位的我都不清楚，但就在方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刘爷爷失魂落魄地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又回去了，是真的活脱脱见鬼了，处理这事才是当务之急。
我焦急问道葛先生:“这下契神也契不了，祠堂也进不去了，要怎么办？我总有预感，如果不处理掉刘爷爷的事情，他明晚铁定还要回来找我的。”
刚刚听到葛先生说我爷爷心里有数的那件事后，我再前后一结合，基本上就明确了，爷爷他就算再诈尸来找我，也应该是不会来伤害我的，而是想告知我什么事情。
所以这一下，我更加忧虑刘爷爷会不会继续纠缠我。
“莫急措，契神契不了，那就不契了。”葛先生尽量在控制着神情，可依旧流露出些不怀好意，看到我疑惑，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倒是祠堂，估摸着你还是得进去。”
“可是你也知道。”我搪塞道，“就刚刚我还看到刘爷爷转身就钻进祠堂里头去了。”
“我知道，所以你才得进。”这次是葛先生进了我们村后，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他靠近我道，“祠堂里的算一个，正好先给他处理了，你爷爷的事情往后稍稍，怎么样？”
我略微思索了下，觉得有他陪着，此行应该不至于太凶险，就点了点头，表示附和道：“那要怎么做？”
“我有一计。”葛先生拍了拍我的后背，递了一个坚毅的目光给我，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讲吧，我巴不得赶紧把事解决了。”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你一会进去诱他动身，我降住他，也好问问他找上你来是什么情况，你看如何？”
“”
“咱能不能换个方法”我赶忙叫停了葛先生。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让我进祠堂里“引蛇出洞’，再让他来‘降妖除魔’。
可是他说的轻巧，身先士卒进祠堂里的又不是他，让我这一个啥本领都不会的大学生进去干嘛，送人头
“先别急着拒绝我。”葛先生似乎早预料到我会拒绝他，他继续讲，“你只要先进去，我就教你个数术，名为‘雷池’，足够你自保了。”
“什么是数术？”我眉头紧锁，只觉得云里雾里，侧着一思索，也没有揪出任何相关于数术的回忆。
这下葛先生才收起了笑意，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然后才对我长篇大论了起来。
他讲，数术出自河图洛书，入至太玄甲子，能窥阴阳五行，能唤天干地支。
此间学问能占能卜，能相宅相墓，能定五行中的生旺衰囚，谓之数术。
而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荡疬，炼度幽魂，就是他擅长的数术方向，雷池便在其中之一。
“这么复杂”我尝试着理解了一下葛先生说的话，发现并不能理解太多。只认为他口中的数术，应该就是指阴阳，太极一类的那种玄乎东西，所以问又他道：“那雷池又是个什么名堂？”
他看我起了兴趣，刚刚还严肃的脸色又嘿嘿一笑，然问我，有没有看过西游记里，孙悟空要外出打妖怪时，用定海神针在地上给唐借画的那一圈
我点头。
葛先生一拍手，说，大同小异，就是那个东西。
他又讲，其实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妖魔鬼怪的数术，反过来也是一样，把人置在雷池中间，邪崇也不得入是其中，可保我此行平安。
他还说，我若是学了这个招式，简直一劳永逸，不仅今晚能用上，往后若是再碰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说不定也能救自己一条小命。
是的，葛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所以这次我顿了良久，但最终还是拒绝了他。
我考虑的是，请他来，是要花钱的，若是要自己亲身上阵那也太亏了。
再说了，葛先生的收益可不止这么点，按他讲的，替我破局，他可是有大机缘收获。
而我呢
一会进去雷池都还没摆出来，就死了也说不定，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你不依，我也不强迫你。”
“我原本还打算回头的时候，再教你一招半式，传你其他的数术来着，不过既然你意已绝，罢了，罢了。”
看到我坚定的目光，葛先生也不再纠缠我，他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
“你说有的人呐，命不好，多学几个本领傍身，怎么滴都不会亏待了自己是不”
我哦了一声，他讲的就好像谁稀罕一样。
这二十三年来，我没有一技傍身，不也过得好好的，非得学这种门道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