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邪
这眼睛一闭,脑壳子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我才醒了过来,只觉得思绪有点凝固之外,脑瓜子某一处还有点疼。
不对,不是有点,是生疼,还有一道能摸到的,碗口大小的伤疤,但我没有关于这个伤疤的任何印象,于是就开始呆呆地杵在床上,专心地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先是昨晚给爷爷守灵,深夜里,爷爷竟然回魂诈尸了,恐怖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真要说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算完全颠覆了我这个大学生的基本世界观。
我很想把它当做一场梦,但大腿上的淤青告诉我那绝对不是梦,好在现在是大白天,我并没有感到很害怕。并且决定,待会一定要找我爸他们问清这件事情是怎么收的尾巴。
第二件事,是昨晚我在昏厥过去后做的怪梦,梦到了以前给我取名字时候的场景,这件事爷爷小时候也和我说过,不知道怎么就在昨晚从记忆中被截取了出来。
爷爷说,在我们农村,谁家要是生了个小娃,一定要到先生家算个八字再取名,我当初也被这么折腾过这么一遭。
那会我爷爷仗着自己有些通俗的迷信知识,想要给我算八字,被我妈给一举拦了下来,这下才轮到镇上的先生给我算八字,而我的梦就是从这之后开始。
梦里的那个先生不知道是想讹我们家还是怎么滴,硬要说我这个人五行啥都不缺,就是命格非常差。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言简意赅,意思就是说我招阴,短命。
于是在我妈给他包了个红包之后,先生嘴风松了不少,立马给我盘了一个名,叫阴阳。
郑阴阳,顾名思义,镇阴阳,得此名,吓得魑魅魍魉魂飞魄散,哪里还有阴人敢上前来?
我爸听到之后拍手直呼这个名好,可一旁的爷爷却不乐意了。
梦里,爷爷把我捧在怀里,对我爸比划着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名字这东西排第六,玄乎滴很,郑阴阳这名字,娃儿命格太脆,全然受不起,很容易养着养着就一命呜呼了。”
像爷爷他自己就是这样,才取了个贱名,名里一共就一横两撇,名叫一八,所以我爷爷的全名叫郑一八。
取名的这个事情我爸和爷爷吵了好久,最后两人相互都拗不过,只好各退了一步,给我取了个郑子阳的名字。
也因为这个事情,在我小的时候,爷爷就经常拿出来说道。特别是我在石敢当边上捡了几次吃的回家那几次,我印象尤其深刻。
爷爷每次都语重心长的和我说:子阳,你命不好,以后出去不要乱捡地上的东西,不干净。
小时候我听不懂他的话里行间,就习惯性地多问了句,爷爷才说:“那些摆在路边的,是给孤魂野鬼吃的贡品,你个狗娃子也敢捡回来吃?”
“下次,下次不敢了。”我只是允着,允着,没有放在心上,恍惚间,梦里原本还在劝诫我的爷爷,开始生气了,真正地变成了脏东西。
他的血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腐蚀。
几个呼吸的时间,尸斑就已经遍布了他的全身,然后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蹒跚到我的跟前,不断地问我: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捡脏东西回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捡脏东西回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捡脏东西回来!
幸好这一切都是梦。
回忆起这些后我猛地一拍脑袋,脑海里所有关于过去我在路边捡东西的碎片都整合了起来。
是了,打我小时候起,爷爷不知道跟我说过多少次我命不好,别乱捡东西回家,可每次我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我想这可能和我接受到的教育有关,每每爷爷在我耳边嘱托的时候,我都会非常不屑于这位盲目迷信的老农民。
可这次在我把捡来的红包送给爷爷之后,坏事就发生了,让我有些心惶惶,不是我迷信,而是这事情就这么巧。所以到底,爷爷讲究的那些迷信有几分真假?
人是否真的有魂魄?
我们郑家人,是否又真的是一命双魂?
爷爷真的是被我捡来的,借命红包给害死的吗?
想到这些,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心情颇为沉重。
说实话,我觉得我的这些想法非常地荒诞,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要考研的大学生会摸索的思路。
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些事情并非没有可能,毕竟连爷爷回魂诈尸那样的事情都已经活灵活现的发生在我的眼前,我也没什么不好相信的。
还有一点我想不通,昨晚所有的回忆都和我脑袋上的伤疤没有关系,虽然它并不影响我帅气的颜值,但我还是想知道,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是我昨晚晕倒过去,磕在地上受了伤?
我想,应该是这样了。
走出了屋子,只觉得今天的空气比昨天更加泥泞,应该是因为山里还在下雨的原因,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头顶上成片的乌云将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色调中,让眼前的画面显得颇有些沉寂。
好在今天来吊唁我爷爷的村民人数不少,我们家才显得有生气,再看到我爸妈他们,为了招呼客人们,手忙脚乱地,都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
我再一看,竟发现人群中有昨天在路边阴沉着脸,讲我爷爷坏话的那几个。
对此,我感到很诧异,他们明明都对我爷爷的死状不大感冒的模样,吊唁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来了。
大多在我家院子里转悠,搪塞着我爸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后轮到他们的时候,上去给我爷爷简单的行个礼就走了。
我想吧,或许是因为我爷爷的三个儿子都不简单的原因,作为乡里,于情于理他们也要来吊唁一下。
大伯早些年考上了城里的中专,赫然已经是隔壁镇上的医生了,在我们村里绝对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伯是镇上的老师,他更不用说,毕竟这职业在村里的地位不言而喻。
至于我爸他,虽然继承了爷爷的衣钵也是个弯脚杆,但是他不得了的地方在于他的儿子是个大学生,而且这个大学生即将考研。
年初那会村长就因为我要考研的这个事情还特地跑到我们家来吆喝,让我一定要‘中状元’,光宗耀祖。
村长那夸张的表情,我甚至相信,我要是真的考上了研究生,郑家村的族谱很有可能要从我这一辈开始重写。
看到我出来,我爸赶紧招呼我过去,让我站在院子门口,若是有人进来就招呼一下。
可现在的我哪有心思去做这些?
我脑子想的都是问清昨晚爷爷诈尸的事情,可嘴巴刚一张开,我爸就使了个眼色狠狠地瞪了我,让我到嘴边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没办法,只好开始干活,一直到了黄昏的时候人才少了下来,赶忙凑到我爸身边问出了憋在心里一天的问题。
我问,爸,昨晚你们看见我爷爷坐起来了么,后来你们怎么搞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