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钱伯华的二把刷子
参知政事钱伯华步履蹒跚走进了中书门下议事堂，那正有几位朝廷高官正等着他呢。
一见面，中书侍郎郭亦镇便问了。
“钱大人，事情办好了没？”
钱伯华一脸的苦笑。
“郭侍郎，那位林大人真不是个玩意，刚开始老夫在中书门下同那位林大人谈妥了条件，这条件陆中书也是同意了的，可那位林大人最何还附加了一个很小的条件，那就是要老夫去大理寺一趟看看那些被抓的打手，老夫以为这很正常，没想到这竟是一场野蛮杀戮的开始。”
什么野蛮杀戮？在场的高官包括陆中书在内听到这都有些吃惊，怎么还有这种怪事？
钱伯华见众人不解，他不免有些着急，赶紧解释。
“就是大理寺被那些被抓的打手给血洗了，那时还在大理寺的人包括诏狱的有些犯人都被那些被抓的打手给杀了，当时整个大理寺陷入一种可怕的血腥之中，老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那位林大人进了大理寺。”
“钱大人，那你怕不怕？”庞枢密关心的问了一句。
“庞枢密，老夫怎么不怕，老夫差点就交待在那了。”
钱伯华话鋒一转，又回到了正题。
“当时那些打手杀红了眼，就那么几个人还敢上来围我们，幸亏中书门下护卫机灵，拼死一战才把那些打手反杀了。”
“哦，钱大人，那还好，总算没事。”庞枢密安慰道。
钱伯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老夫也以为没事了，谁料这危险才刚刚开始，那位林大人一下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把当晚大理寺的杀戮算到老夫身上，说是老夫故意调开他，造成大理寺防备空虚以至于让那些凶残的打手有机可乘了，那位林大人不光要求老夫赔偿医药费，并且还要老夫将当晚的事情写成奏折盖上私印，不然他要对老夫下手了，他还大言不惭今晚大理寺倒了这么多人，不在乎再多倒几个。”
“啊，钱大人，他居然敢这样赤条条的威胁你，你必须反击他。”庞枢密赶紧给钱伯华打气。
就是不知庞枢密所说的这个反击指的是当时还是现在，如果指的是当时的话，那么钱伯华就该反击过了。
中书侍郎郭亦镇则比较关心最后的结果。
“钱大人，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钱伯华再次叹了一口气。
“郭侍郎，在那种情况下老夫还能怎么样？老夫为了大局只能勉强答应了。”
“真是辛苦你了，钱大人。”三司使韩秉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对钱伯华充满了感激。
凭心而论，钱伯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遮住承王妃的丑事，这样方能保全三司使韩秉的名声。
一旦皇帝知道了承王妃的丑事，那后果不堪想象，韩秉将遭遇他入仕途以来最大的危险。
品德问题一向是朝廷命官的标配，要是品行被证实不端，那这个官算是当到头了，所以陆知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窟窿给堵上。
而林哲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与扳倒三司使韩秉相比，林哲更愿意捞点实惠。
林哲必须借这个大好时机把自己的官级往上升，顺带再收点钱，因为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升官的机会在哪只有天知道。
本来按规矩行这么大的事，林哲必须先向皇帝请示方能行事的，但林哲想都不用想也晓得皇帝会做哪方面的决定。
皇帝一门心思肯定是想动三司使韩秉把他扳倒，但能不能扳倒也不是完全有把握，毕竟三重臣像铁板一块，动谁都不易。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请示，自己做主得了。
虽然这样干有些风险，容易引起皇帝的不满，但这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那些知道的肯定也不会去讲，林哲自己由正四品升至从三品，不香么？
这事怎么看都是林哲得利，不过却引来了中书侍郎郭亦镇不满。
中书侍郎郭亦镇怎么都没想到这事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本来他力推林哲去查这几起针对高官及王爷的案子，就是算准了林哲查不了的。
可没想到林哲没几日就破了三起，还顺带查出承王妃为何自刎，并以此相威胁，得了很大的便宜。
当然也得亏钱伯华这个神助攻，屁大点事就付那么大代价，真不知钱伯华那个参知政事是怎么混来的。
作为大宋朝的参知政事，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厚着脸皮在这说身家性命受到了威胁，你好意思么？
钱伯华你也不好好想想，林哲那厮才入仕途多久，你就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你对的起参知政事那份高俸么？
中书侍郎郭亦镇很想数落钱伯华几句，就是派一只猪去可能也比你办得好，但这话也就只能心里说说。
一旦说出口，保不准会引来钱伯华的疯狂反击，这一切不是拜你郭侍郎所赐么？
要不是你郭侍郎力荐那个林哲去查案，能有现在这情况么？
你郭侍郎怕是那林哲的坚强后盾，上一回就故意叫人家堵在青楼，让人连升二级，这一回又这样，狗改不了吃屎么？
中书侍郎郭亦镇怕就怕钱伯华会这样毫无底线的攻击，那样的话不但会惹起众怒，还会让陆中书对自己丧失信心。
因此此刻保持缄默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况且陆中书一向不满钱伯华办事拖拉与龌龊，陆中书都能忍住不点穿，那自己就更要忍了。
只是有一点不明，陆中书明知钱伯华办事的无能，怎么还时不时让钱伯华去办事，这倒有些令人不解。
“钱大人，昨晚让你受惊了，想林哲那厮是何等的狡诈，你能与之周旋并达成目的，这就是胜利，你此番行事虽有瑕疵，但看得出你己经尽力了，在这我们就不多说了，下面我们谈一谈目前的形势，希望诸位畅所欲言，把最好的对策拿出来。”
陆知心一锤定音，虽对钱伯华偶有微词，但绝大部分还是褒奖的。
钱伯华的精神劲为之一振，率先发起对林哲的声讨。
“各位大人，据老夫这几日的观察，大理寺与开封府有隔阂了，那位林大人似乎跟张尤安闹翻了，咱们可以顺势而为，把开封府争取过来共同对付大理寺。”
庞贤东马上附和。
“中书舍人不是在做收买张尤安的事么？都过这么久了，该有进展了吧。”
庞贤东对中书舍人陆飞扬似乎不感兴趣，他连陆飞扬的名字都懒得提，口气则是一副刁难的口气。
这让在场的陆飞扬十分的不满，虽然庞枢密官正二品，陆飞扬官才正五品，两人之间差了六级之多，但这是你庞枢密神气的理由吗？
陆飞扬没好气的接口。
“下官正在努力，张刺头有些不识趣，不过他对大理寺那边已然转变了态度，据推测目前的张刺头应该在观望。”
“舍人还得加把劲哟。”庞贤东依旧那副嘴脸。
中书舍人陆飞扬一脸黑线，一脸的敷衍。
“庞枢密，多谢提醒，下官一定不负众托，早日把张刺头搞定。”
陆飞扬说完便后退了一步，懒得再理庞贤东。
三司使韩秉站了出来，矛头直指林哲。
“诸位大人，现如今那厮风头正盛，不想点格外的法子出来怕是对付不了他，三司使衙门愿意拿一百万贯钱出来征击对付林哲那厮的法子，只要能沉重打击那厮，三司使衙门一定重奖一百万贯。”
三司使衙门有的是钱，但韩秉的这个举措还是震惊了在场的人包括陆知心在内，大家都始料未及，谁也没料到三司使韩秉会这么恨林哲。
虽然大家都认为那位林大人可恨，可大家并未把那位林大人放在心上，和那位林大人也没什么冲突。
没曾想钱伯华第一个对韩秉的举措表示异议，钱伯华认为此举会让林哲有所警觉，会增加打击林哲那厮的难度。
一句话，要对付林哲必须是悄无声息的对付他，否则就会起到反效果，而那个林哲之所以如此放肆，主要是有官家的支持。
如果我们能让官家不再支持他，那么收拾他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了。
钱伯华不愧画饼高手，他给在座的都画了一张大饼。
钱伯华的异议让韩秉尴尬不已，韩秉原以为他的举措会引来热议，众人会很感兴趣，岂料刚说完钱伯华就表示反对，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韩秉当下要驳斥钱伯华的谬论，正要开口之时却被庞贤东抢了先。
若有所思的庞枢密猛地想到了什么。
“钱大人，你不是给官家上了一本折子么？官家没答复？还是官家已经答复了？”
钱伯华自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有些得意。
“庞枢密，老夫早将折子上呈了，官家的态度耐人寻味没给回复，不过官家也未拒绝，总之一切皆在观望之中。”
“这就好，钱大人，这事就拜托你了。”庞贤东对钱伯华一向客气，两人在朝为官数十载，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的。
庞贤东这么一说，韩秉便不太好出面驳斥钱伯华了，可要是不驳斥似乎面子上过不去。
堂堂朝廷正二品大员拿一百万贯出来悬赏不但被人反对，并且没人理会，你说这算怎么一回事？
也是，韩秉自从承王妃自刎后就没顺过，先是在朝堂上受攻击涉嫌承王案，之后又不得不将到手的承王府交出去。
这一波刚平，另一波又来了，居然有证供证实承王妃有异性知已，马爵爷以此敲诈承王，被承王反杀，这都哪跟哪。
这要是传出去，韩秉的那张老脸往哪搁，韩秉又如何站在高高的朝堂上，还有就是如果此事被皇帝知道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很有可能韩秉的仕途就结束了。
韩秉怎能这样容忍事态进一步恶化，韩秉必须要全力出击，把搞出这堆烂事的林哲打垮方能泄恨。
三司使韩秉还是想回击钱伯华，不料又被中书侍郎郭亦镇抢了先。
郭亦镇原本不想招惹钱伯华的，只因陆知心朝他使了眼色，他就不得不对钱伯华提出质疑了。
“钱大人，那厮将案子证供交来，摆明是要狮子大开口的，你怎么还有底气唤他来？让人诧异的是他居然来了，让人更诧异的是你俩一番讨论决定后，他又要你去大理寺，你也去了，你俩这一来一往合乎情理么？不明白的还以为你俩是一伙的。”
郭亦镇这质疑讲的好，几乎捅到钱伯华的命门。
钱伯华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中书侍郎郭亦镇在这等着他，陆中书不是都表态了么？郭亦镇你想搞什么？
参知政事钱伯华也不是吃素的。
“郭侍郎，老夫也不知道他会来，老夫当时只是循例唤他来，老夫真没想到他来，这完全出乎老夫的意料，至于老夫去大理寺，则是他提的一个条件，老夫必须无条件满足，否则他不得修改案情，他不修改案情那怎么行？老夫要不是为了大局据理力争且忍辱负重，这事能办成么？让老夫寒心的是，老夫尽力了，郭侍郎你却还在这猜忌。”
钱伯华对此表示了失望。
郭亦镇不为所惧。
“钱大人，下官只是想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让他捞了不少的好处，有些超出大家的期望了。”
有些超出？这什么屁话？你以为那位林大人是傻子么？
他查到这么大的隐情不狠狠捞一笔能轻易算了么？如果不答应他，那损失恐怕更加大，你郭侍郎就会在后面起哄，你上回被他堵在青楼，让他连升二级就合情合理？
这回你又力推他查案，结果给韩大人惹了这么大麻烦，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钱伯华也不犹豫了，痛快的把郭亦镇力推林哲查案的事情讲了出来，虽然在座的都知道这回事，可还没谁敢当面提岀来。
这下该轮到郭亦镇不知所措了，虽然郭亦镇有陆中书撑腰，但郭亦镇还是有些心虚的。
“钱大人，这事可怨不得下官，下官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谁能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承王府会有这么多明堂，再说咱们这边不是没人敢接案子么？”
郭亦镇就是想把自己的责任推掉。
钱伯华自然不会轻易让郭亦镇把责任推掉。
“郭侍郎，咱们这边怎么没人接了？你不让人接，那人家还怎么接？刑部曾侍郎完全接这几起案子，刑部曹尚书也能查，你怎么就只推荐那位林大人，你不知道那位林大人为升官想红了眼吗？你送机会给他，他未必会感激你，老夫跟那林哲接触过几回，发现此人野心大的很，一心只想着往上爬，咱们对于这样的人只能是一味的排挤，任何机会都不要给他，那些咱自认办不了的事情也不能交给他办，—句话全面封锁他才是正道理。”
钱伯华这话一讲，众高官就明白了。
钱伯华说的很对，郭亦镇是办错事了，如果郭亦镇还不能正确认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死不认错，这就有点过了。
其实那位林大人很好对付，全面封锁他不就得了吗？如果自作聪明把一些看似难以完成的事情推给他，那样反倒是给他机会了。
郭亦镇听到这才晓得自己被钱伯华完美狙击了，在众高官面前失了面子不说，在陆知心那的形象又遭了重创。
本来钱伯华不这样讲，在场的高官包括陆知心在内可能不知道这层意思，钱伯华有意无意的一讲，还不明白的，那就是傻子了。
郭亦镇此刻极想完美反击钱伯华，把已经输得稀里哗啦的这一局扳回来，可郭亦镇反反复复就是找不到反击的节点。
钱伯华这一出太完美了，郭亦镇硬是找不到破绽来反击，这就有点难办了。
钱伯华何时变得这么有头脑了？以前怎么觉得这参知政事钱伯华就是一个混子。
陆知心见势不妙赶紧岀来给郭亦镇解围。
“钱大人，你这个提议不错哟，可以考虑实行全面封锁大理寺。”
陆知心再次认可钱伯华的提议，这不免让钱伯华有些得意。
曾几何时，钱伯华也是何等的风光，在朝廷内外混得风生水起，不是这该死的郭亦镇崛起，钱伯华不会这么不顺当。
现如今郭亦镇三番几次表现不佳，这是不是预示着他钱伯华将重回巅峰，在朝廷内外再起波澜，钱伯华还是很期待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刑部尚书曹百里这个时候插言了。
“各位大人，据可靠消息今日大理寺和开封府在财通钱庄对峙了，他们虽然没发生冲突，且是开封府率先服软退出了，但可以肯定他们是为了财通钱庄才发生的对峙，下官不才私下叫人调查了一下财通钱庄，发现这个财通钱庄不简单，它背后的金主可能是承王府，这下大理寺有饱肉吃了。”
曹百里的话一下激起了众高官贪财贪色的本性。
钱伯华迫不及待的提要求了。
“曹尚书，能不能由刑部出面干预一下，不然整座钱庄可就进那位林大人的口袋了。”
曹百里摇了摇头。
“钱大人，真不能，现在是大理寺负责查承王案，刑部去插手无疑会得不偿失，大家要想一想连开封府都知难而退了，可见我们去也没有胜算。”
听话听音，曹百里这厮其实根本不想插手这类麻烦事，金钱对曹百里而言就是一个屁，曹百里有的是捞钱的门路。
钱伯华有点来劲了，双手一摊。
“各位大人，你们看，让那位林大人查案，他要捞多少好处，光这个财通钱庄就够汴山书院大吃大喝了，要是把承王府算上，那不得了，他们会吃成一个胖子。”
钱伯华顺带提到了承王府，殊不知这承王府己是三司使韩秉的伤心地。
三司使韩秉早就不乐意听承王府这三个字，偏钱伯华还要提，这就怨不得三司使韩秉发火了。
此刻的钱伯华正在兴头上，他搞不清楚三司使韩秉为啥会发火，他以为三司使韩秉发的是人家的火，直到庞贤东小声告诉他，才知道这三司使韩秉发的是他的火。
小脑袋瓜子挺灵活的钱伯华这就有些不明白了，明明自己讲得都是有用的东西，三司使韩秉怎么还要发火，三司使韩秉是不是老糊涂了？
还有先前三司使韩秉不是还感谢他么？三司使韩秉究竟玩的哪一岀？
钱伯华也有些愤怒，但心态好的他不想把事搞大了，他选择对三司使韩秉的无端发火不予理会。
可有人就是不安分，三司使韩秉一发火，他们便开始借机搞乱的了，以至于场面有些乱哄哄的。
陆知心面对这有些混乱的情景，他也不想管，他见也没人再提对策了，只好草草宣布散场，一切先按钱大人的提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