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调虎离山计
早朝的时候，纳兰容名刚到朝殿，大臣们还没来得及行礼，外面便有侍卫来报：“报！皇上，不好了，慈宁宫失火了。”
纳兰容名神色一变，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快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快来人去救火！阿什，快带朕去慈宁宫。”
大臣们听到慈宁宫失火，见皇上亲自跑了过去，连忙都跟了过去。这会儿天尚未亮，尚在黎明的前夕，宫女们还提着灯笼。而位于皇宫西边的慈宁宫方向，早已经是漫天大火，烟尘滚滚，离得极远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侍卫们大声喊“救人”的声音。纳兰容名带着侍卫赶到慈宁宫的时候，慈宁宫的大火尚未熄灭，而且有越来越凶的势头。正好这会儿天边起了风，天开始慢慢亮了起来，红黄色的火焰宛如一条红黄色的蛟龙，在慈宁宫上方肆意挥洒。
等等到大火扑灭之后，偌大的慈宁宫已经所剩无几。如果非要说剩下些什么，就只有那些残垣断壁。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前去救火的侍卫们几乎身上都挂了彩。纳兰容名站在慈宁宫残缺的宫门口，望着里面变成了废堆的宫殿，脸上的神色极其难看。眼底有怒气在一丝丝沉淀，冷沉着脸对身边的侍卫问道：“太皇太后与二殿下呢？”
身边的侍卫被皇上的脸色吓得脸色苍白，忙回道：“回皇上，这会儿……这会儿属下(2)们还在……还在找？”
一脚狠狠地踹在侍卫身上，纳兰容名大步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忽然用手捂住胸口，胸口在剧烈的起伏不停，脸色涨得通红，却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咳嗽出声。跟在他身后的大臣们虽然看到皇上神色不对，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上前去说话。直到好半晌，纳兰容名缓过气来后才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慈宁宫的废墟走去。
“皇上……”元正担忧地喊道：“这里面的大火刚灭，您是天子……”
纳兰容名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开口的元正，见元正住口，纳兰容名才继续向前走。元正看了一眼其他的大臣，点了点头，所有大臣们连忙跟了上去。最近冲进大火中的侍卫都已经以身殉职，后面的侍卫根本就进不去，进去之后的几乎都没有活着出来的。等到大火扑灭，纳兰容名踩在变成了炭灰的地面上，一双眼眸冰冷刺骨：“人呢？”
“皇……上……皇上……”一丝微弱的声音从一团黑乎乎的地面中伸出一只流着鲜血的手。
纳兰容名皱眉，快速走了过去，直接蹲了下来看向半身被一块横梁压住的侍卫忙道：“快来人，将他拉出来！”
“不……不用了……皇……皇上……”侍卫轻轻摇了摇头，额角上按满是鲜血，气息极其微弱，眼中的焦距在一点点散开，用最后一口气(3)道：“皇上……属下……二殿下在这……”
伸出的手落了下来，搭落在还带着丝丝火焰的木灰上，发出“嘶嘶”的声音。那些大臣见了，眼底露出惋惜和惊恐的神色来，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纳兰容名皱着眉头，视线往那侍卫眼神最后望着的方向望去。在侍卫身后还有一块大石头，石头被上面的横梁压住，露出了一截已经被烧焦的衣角，看不出什么颜色。没有半分迟疑，纳兰容琛伸手将侍卫的眼睛合上，半晌才缓缓起身道：“查出他的名字，将他厚葬，厚待他的家人。”
“将这横梁抬开，二殿下……”纳兰容名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紧紧皱着的眉头带着压抑的情绪，低低道：“二殿下就在里！”
不知何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起初不痛不痒的下着，淅淅沥沥，到了后来，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整个天空像是一片幕帘，慈宁宫的地面上很快积了一层水，而那些还带着丝丝火苗的红灰，才这个时候终于完全熄灭。纳兰容名站在原地，不让任何人靠近，慢慢地，拖着步子一步步走到大石头旁，抱着那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缓缓跪了下去，失声痛哭。
风刮得越来越大，雨下的越来越猛烈。纳兰容名不许任何人靠近，抱着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跪在大雨中，直到最后昏倒(4)不省人事。大臣们见皇上晕倒了，连忙快速跑了过去。元正第一个冲上去将纳兰容名拉了起来，快速喊道：“快传御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御医来得快去的也快，乾坤宫的大门再一次紧闭，昏迷不醒的纳兰容名在侍卫们将他送到寝宫等他们离开后便醒了过来。元正一直都在寝宫里，纳兰容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朕无碍，国舅先退下吧。”
元正担忧地看了看他，看到皇上眼底明显赶人的神色，只好退了出去。等到元正离开后，纳兰容名从龙床上坐了起来，刚一起身便是一阵咳嗽。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放在胸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知过了多久，那苍白的脸上开始出现丝丝冷汗，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侯在外面的侍卫宫女听到寝宫里的动静，一声惊呼正准备推门而入，纳兰容名冷声道：“谁都不许进来！”
“皇上！”一道黑影从角落里冒了出来，看到地上的鲜血眼底露出惊恐的神色，忙快速到纳兰容名身边跪了下去：“皇上，属下将洛神医带过来……”
纳兰容名轻轻摆了摆手，缓了口气，眼底一片沉色淡淡问道：“濮阳长风可将太皇太后已经带出了慈宁宫？”
“回皇上，已经带出了。只是属下……属下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择纵火，将整个(5)慈宁宫都烧了。”黑影声音有些颤抖，眼底带着一丝惊恐的神色。
纳兰容名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像是冰刀子落在黑影的身上，黑影一个踉跄，快速跪了下去：“皇上饶命！”
黑影的话刚落音，忽然一声骨节碎裂的轻微响声响起。纳兰容名早已经不在床榻上，而是到了黑影身边，手正在黑影的脖颈处。看到黑影慢慢闭上的眼睛，纳兰容名眼底露出冷笑：“办事不利还妄想饶命，当真该死！”
不知过了多久，乾坤宫里一片寂静，纳兰容名一只手捂住胸口，从袖口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到明黄色的丝帕上那刺目的鲜红，细长的眉眼微微眯了眯。将丝帕拿在手中，纳兰容名不动声色地转身。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丝帕随意一丢，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来人依旧是一身黑色长袍，只是脸上却没有带着黑巾。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在天牢中自尽，从人前转为幕后的静王濮阳万里。看着纳兰容名，濮阳万里恭敬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看到濮阳万里，纳兰容名唇角似笑非笑道：“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
濮阳万里微微吹着头恭敬道：“回皇上，都已经处理好。濮阳长风的人会安然出宫，在西城门会遇到禁卫军阻拦。过了西城门之后，会直接往(6)明华山去。我们的人已经在明华山埋伏好。”
纳兰容名神色淡淡地看着濮阳万里，在濮阳万里说话的时候，没有放过他脸上眼底的丝毫神色。确定濮阳万里不像是在说假话，才淡淡笑着问道：“那可是你的一双儿女，你就真的下得了手？”
濮阳万里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声音却异常坚定：“皇上若是想要听实话，微臣的回答是，确实下不了手。倘若是假话，微臣会说，战场无父子。”
“好一个战场无父子！”纳兰容名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走到濮阳万里身边轻笑道：“当年你选择朕，现在可后悔？”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纳兰容名袖袍下的手微微一动，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双黑亮明澈的眼眸，宛如净水一般纯澈温柔。濮阳万里微微垂着头，声音清晰：“不后悔！”
“即便朕会彻底灭了你们濮阳家族一族，哪怕是会取了你的命，都不后悔？”纳兰容名的声音依旧温柔，眼底的笑意越发温柔。
濮阳万里慢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纳兰容名，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恭敬回道：“微臣绝不后悔！”
“既是如此，朕今日便取了你性命！”话尚未落音，纳兰容名袖口中忽然掉落出一把匕首，不过眨眼间，已经刺入了濮阳万里的胸口。濮阳万里一声闷哼，却并未避开这(7)致命的一击。纳兰容名眼底划过一丝亮光，手上的匕首又往里面刺了几分，冷眼看着面色苍白的，额头青筋微微凸起的濮阳万里道：“为何不躲开？”
濮阳万里微微一笑，唇角已有一丝鲜血流了出来，低低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当年既然选择了辅佐皇上，就绝对不会生二心。”
“哼！”纳兰容名忽然将匕首从濮阳万里的胸口拔了出来，鲜红的喷涌而出，濮阳万里直接跪了下去，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铸成的地面上，惊心刺目。
“记住！不管你如何做，朕都不会放过濮阳家族。”纳兰容名眼底带着蚀骨的仇恨，一字一字冰冷地道：“当年父皇死的时候，若没有你在旁帮衬，父皇如何会死？若不是你在背后为濮阳婉蓉撑腰，朕的母妃就不会死。朕现在还不会杀你，朕会让你看着，让你看着你的家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让你尝尝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濮阳万里的神色在纳兰容名提到“母妃”二字的时候，忽然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寝宫里又恢复了静默，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内侍站在门外大声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御书房那边出事了。”
“什么？”眨眼间纳兰容名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一把抓住那内侍的衣领，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宛如黑影一般消失(8)在众人面前。内侍有些反应不过来，当看到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人时，忽然瞪大了眼睛：“静……”
话刚到口边，身体便倒了下去。濮阳万里捂着胸口面色苍白踉跄着站起来，身体一跃出了寝宫。外面的侍卫看到皇上忽然向御书房跑去，哪里还顾得上内侍忽然倒地的情况，只大喊着“有刺客有刺客！”带着人马快速向御书房方向追去。
绵绵在第二日午时等到了姑姑濮阳婉蓉，却没有看到哥哥濮阳长风。因为濮阳婉蓉神志不清，濮阳长风点了她的睡穴。不能确定绝对安全，是不会让她醒来的。看到回来的马车上面带着斑斑血迹，绵绵快步跨出大门抓住门口的两名侍卫问道：“怎么没有看到你们主子？”
两名侍卫忙恭敬回道：“娘娘，小王爷将太皇太后娘娘送出宫以后又回皇宫去了。”
“这是为何？”绵绵惊讶地问道。
侍卫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绵绵脸色一冷，冷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见绵绵动了怒，连忙出声道：“回娘娘，听说皇上宣了诚王殿下进宫，还是昨晚上半夜的事。到了现在，诚王殿下都还未出宫，小王爷担心诚王殿下，所以折回去看看。”
“那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绵绵一边示意小宫女和琴儿将濮阳婉蓉先扶进去休息，一边望着两名侍卫问(9)道。
侍卫回道：“小王爷说了，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或者娘娘您也可以带着太皇太后娘娘现在就离开这里，宫里传来消息，御书房出了事情，皇上一定会下令封闭城门的。”
御书房出了事情？绵绵一惊，纳兰容青上半夜就入了宫，这时候还没有出宫，而现在御书房出了事情，难道纳兰容名连容青也不放过？定了定神，绵绵看向侍卫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娘娘，不等小王爷了吗？”小宫女疑惑地问道。
绵绵摇头，只怕这会儿皇宫里面乱成了一团，这个时候纳兰容名要顾虑着皇宫里城门这边一定会放松警惕。等到濮阳长风回来一起出宫，只会增大目标。
“小宫女，替太皇太后带上一些保暖的衣物，我们这就出城。”一边说绵绵快速走到濮阳婉蓉身边，代替小宫女的位置，与琴儿一起扶着她上马车。皇宫中有了那么大的动静，外面自然会加强戒备。绵绵让侍卫们再多准备了两辆马车，与濮阳长风离开时一样，三辆同样的马车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去东城那边的城隍庙。”看了看熟睡的濮阳婉蓉，绵绵掀开车帘对外面驾车的侍卫道。
侍卫一愣，疑惑道：“娘娘，不是从西城出城吗？”
濮阳长风这时候未出宫，纳兰容青进宫一夜未归，若是有变故，(10)他们从西城出城也不一定安全，还不如从守卫森严的东城出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抿了抿唇，绵绵冷冷道：“我们从东城出城。”
侍卫看了看绵绵，只得点头，将僵影一拉，向一旁的街道左拐，往东城方向而去。到了东城城门口，绵绵从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发现东城城门今日并未增加士兵，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看着前面有马车通过，观察了好一会儿，看到几辆马车接二连三地出城，绵绵才小声对外面的侍卫道：“出城吧。”
经过城门的时候，绵绵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今日一定要出城，就算侍卫拦了他们，他们也可以编个故事混过去。与想象中的一样，从东城出去很顺利，东城比不西城，西城比较繁华，东城的繁华地带就在东城中心，城外便是大山，不像西城外还有很多小型的商铺客栈，人来人往。出了东城，绵绵直接让侍卫将马车望城隍庙方向驶去。
比之东城门的松懈，驻守西城门的士兵何止增加了一倍。每一辆从西城门经过的马车，不管是出城还是京城门，都在进行严格的排查。不时地还有几位宫中大臣过去盘查。从绵绵一起出来的另外两辆马车在经过西城的时候，士兵们几乎是连车缝都不放过，甚至还用刀剑撬了撬车厢里面的底板，确定没有暗格不能藏人以后才放行。
坐在(11)不远处茶楼中一边喝着茶一边仔细盯着这边车辆的元正看到那两辆马车身时，眼底露出一丝冷意，对一旁的一个端着茶水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快速出了茶楼，从后面迁出一匹马，直向城门而去。遇到士兵阻拦时，直接拿出一块令牌，快马加鞭跟了出去。
到了城外，前面的马车越跑越快，骑马的小厮一鞭子狠狠打在马屁股上，骏马嘶鸣，撒开了蹄子向前狂奔。忽然从两旁的店铺中又出来了两人，是两名女子。一个是从静王府被封以后就消失不见的静王妃，一个便是在陵城的时候由纳兰容琛带回京城的濮阳云若的三姐濮阳灵儿。二人对望一眼，两人都翻身上马，快速向前追去。
当小厮追上那马车时，才发现那马车上面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驾车的车夫，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小厮满脸怒气，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拖着马车的骏马身上。骏马吃痛，一声哀鸣，扬长而去。
看到前面那人的动作，静王妃和濮阳灵儿微微一愣，有些诧异，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濮阳灵儿有些不相信，快速追了过去。当看到马车扬起的车帘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明明马车都排查过，居然还是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