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这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聚会，就跟早晨的露水般随着太阳的升起蒸发了，毫无痕迹可寻。
顾随跟着叶教授忙项目，又要做论文，忙的不亦乐乎。
邱女士几次三番想打听她跟容慕白的进展，被问多问烦了，干脆回学校住宿舍。
她这个专业属于自然环境与经济学交叉学科，教学楼隔壁刚好是闵晨的物理系，闵晨一听说她搬到宿舍住，立马从隔壁摸了过来。
闵晨这一年串门的次数多了，在他们实验室混了个脸熟，进了门跟师兄师姐打了招呼，便径直坐到顾随边上去。
“顾小随你可以啊，还学人离家出走了。”
顾随盯着电脑看数据，闻言瞥了她一眼，“什么就离家出走？我是有宿舍的人，搬到宿舍住怎么了？”
“你们家邱女士没意见？”
“你觉得可能吗？一哭二闹就差后头那一步了，我差点让叶教授亲自给她打电话。”
闵晨笑，“敢问你这次怎么这么坚决想搬出来？”
“上回你们去我家吃饭之后我妈就跟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一样，整天追问我跟容慕白的事，我惹不起只能躲了。”
“其实你说，要是容四不摊上那样的妈，就他本人来说，条件还是很好的。”闵晨语带惋惜，“至少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比他条件更好的。”
“既然觉得可惜你就亲自上，如果是你们家的家世，沈女士估计不会过于挑剔。”闵家跟容家以前是一个大院的，虽然比不上容家根深叶茂，可跟顾家相比绰绰有余，沈女士要是连闵晨都看不上，那容慕白估计就要孤独终老了。
知道她是调侃，闵晨还是忍不住吐槽：“容四那样的高岭之花，除了你谁都招架不住。”
“我听齐三说，容四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没日没夜工作，整个人状态很不对劲。那天我们走后，你们说什么了？你告诉他沈女士找你的事了？”
“说那个干嘛？我没想跟他纠缠不清，把话给他说清楚了而已。”她狐疑地看着她，“你跟齐三几时又走得这么近了？”
“齐三那狗东西你还不知道，向来喜欢顺杆爬。不是上次去你家吃饭，回去送了我一程，过后就一直凑过来刷存在感。对了，他周末生日，你想不想去玩一下？”
顾随想也没想拒绝了，“周末要写论文没空。”
按齐三跟容四的关系，容四到时候肯定会去的，闵晨也没想勉强她，“行，那我就去刷一下脸。”
顾随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本来她会认识齐三也是因为闵晨，那件事之后，闵晨找不上容四撒气，就让齐三背了这个锅，说到底齐三还挺无辜。
顾随通宵达旦写完论文，洗漱完刚爬上床就看到闵晨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拨了回去，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一阵鬼哭狼嚎，夹杂着砸东西的声音，给她吓了一跳。
她把手机拿手里看了一下，是闵晨的号码，又放回去喂了一声。
“……随儿啊……有什么了不起的……给你出气了……”一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听起来就是喝醉了。
顾随揉了揉太阳穴，哄着道：“你把手机给你旁边的人好吗？”
“我不！我就要跟你说话……随儿啊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我去找你好吗？你把手机给旁边的人，我去找你。”她这边说着，已经利落从床上爬下来，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室友看了过来，她用嘴型说了句要出去。
等到她换好衣服，闵晨那边才折腾完，把手机给了人。
“喂，你好，我是闵晨的朋友。”
“顾随，我是齐璟，闵晨发酒疯呢，我搞不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赶紧过来。”齐璟是齐三的大名。
顾随才想起今天貌似是齐三生日，说好的刷一下脸，居然还能喝成这样？
齐三给的地址是a市有名的会所，从a大打车过来大概半个钟，顾随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她，她问了一下，对方表示自己只是在外头帮忙的，不太清楚包厢里的情况。
门口的人帮她推开门，里头没有想象中的天翻地覆，隐约可以看出是刚收拾了一番，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顾随一眼就看到闵晨睡死在沙发上，曲洋洋在她边上坐着，旁边还坐了个丁祈雨。
齐三跟宋二低声说着话，听到声响齐齐看向她。
“什么情况？闵晨发酒疯搞砸你的生日会？”按齐三的性格，搞个生日派对还不得把全a市的狐朋狗友都招过来，这会儿才刚过十二点就剩他们几个，显然非常不对劲。
齐三看着她欲言又止，宋二在旁边安静如鸡，搞得她一头雾水，“怎么了？难不成她还做出更天理难容的事？”
“顾随。”曲洋洋喊了她一声，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口，阴暗的角落里突然砸了个酒杯出来，把顾随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角落里还坐了个人。
“滚出去！”嘶哑的声音泛着冷意，紧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起身走了出来。
顾随才觉得哪不对劲，就说少了一个人，看容慕白的表情像要吃了她似的，她打了个冷颤，走过去想把闵晨拉起来，还没走到沙发那就被他伸手拉住。
顾随以为他不想看到她，解释了一下：“那什么，我把闵晨带走。”
他恍若未闻，冰冷的眼神落在其他人身上，他们这才惊觉原来是让他们滚出去。
说实话谁都不想待在这里，一听赶紧拿了东西往外走，齐三还不忘把醉死的闵晨抱了出去。
顾随可以说很懵了，所以到底叫她来干什么？
等到空荡荡的包厢就剩他们两个人，顾随看了看他的手才发现他在发抖，“你怎么了？”
他一扯把人抱进怀里，死死地抱住，顾随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容慕白，你到底怎么了？”其实她想问，是不是闵晨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他打了，还打坏了，不然怎么这么诡异？
顾随发现根本挣不开，只要动一下他就箍得越紧，于是她放弃了挣扎，心想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许久，就在顾随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说话。
他说：“顾随对不起。”
顾随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加一等于几？”
“我爱你。”
顾随这下确定，这人应该是喝醉了，醉得语无伦次的那种。
“好，我谢谢你了，不过你可以放开我吗？”
容慕白是喝了酒，但并没有喝醉，听得出来她的敷衍，不免苦笑。
他松开手，顾随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距离，见他神色不像喝醉的样子，迟疑问道：“你喝醉了？”
他摇头，目光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东西。
齐三本来叫她来接闵晨，现在闵晨都走了，她也没必要留下来，“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顾随。”他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带了点祈求的意味，“我们谈谈好吗？”
顾随不是很想在这种环境跟他说话，加上刚写完论文，现在脑子不是很清晰，她说：“我一天一夜没睡觉，你要是没什么急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好吗？”
容慕白很了解她，等闵晨酒醒把事情告诉她，他们之间就完了，更别说有机会说话，深怕她走出这个门，他又走近了两步，把顾随逼到墙边，“你听我说就好。”
顾随这会儿脑子一片浆糊，眼皮都快耷拉上了，闻言胡乱点了点头。
“闵晨说了当年的事。”他想过自欺欺人，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嗯？”她皱了皱眉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意思，脑子突然清醒了几分。
她扯了扯嘴角，“说了就说了吧，也没什么。”
“你能不能别笑？”顾随心想我还没发脾气呢，你管我笑不笑，就听得他闷声道：“我心疼。”
顾随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当年的事是他妈做的，跟他没什么关系，这点她还是拎得清。
“以前还小不懂事，我也不是没怨过你，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人也都长大了，也没必要耿耿于怀。我不是故作大方，是真的觉得过去就过去了。”
“那我们在一起。”他说，“就像你说的，以前年轻不经事，现在没有人能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我有能力护着你。”
她摇头，慢条斯理说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没等他开口，她又说道：“你认识我爸妈，应该知道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是我爸妈感情很好，他们也很爱我，所以我希望我以后的家庭也可以这样延续下去。”
“可是容慕白，你们容家家大业大，人际关系复杂，人情世故繁琐，这些都跟我的理想相违背，当年就算没有你妈，我们也不会长久的。”
“其实我不是没心没肺，我只在意我想在意的，额外的不放在心上而已。所以容慕白，不要再耿耿于怀了，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儿。”
“可是我不想。”他的脸逆着光看不出表情，顾随只听到他闷声道：“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放手。”
顾随心里头有点泛酸，如果单单就他这个人，她也愿意跟他在一起，可成年人的世界不可能只有爱情，每次想到他妈说话的姿态和语气，她就忍不住退缩。
沈女士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还是带着笑意说的话，可句句都戳到了她的心里，扎得她的心揪成了一团，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觉得难受。
他见她半天不说话，有点急切：“出身不是我能选的，但以后过什么日子我可以做主。当年的事我妈做得不对，我替她道歉，我也跟你保证，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
“闵晨第一次带你来大院，我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顾随，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顾随从没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跟谁说过话，心里有些难受，“你别这样容慕白，你知道我的，我说不想就是不想。如果你想替你妈道歉，那就答应我件事。”
他满怀期翼地看着她，却听到她说：“以后不要联系了。”
简单的一句话像刀子般扎进了他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