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沉沦
现实的残酷往往比起想象中的还要沉重痛苦，王二的痛苦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悯，反而受到了魔鬼的关注。
似乎是未知的存在觉得太过无趣，暗中施展了一些手段，于是就在王二意识癫狂，奋不顾身的狂奔途中，一块飞来的建筑残骸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的右腿。
幸运的是，石块没有砸到骨头，可是却带走了一大片血肉，剧烈的疼痛勉强让王二清醒了一些。同样腿上的伤口也阻止了王二的行动，直接一个踉跄王二重重的扑倒砸向厚重的地面，剧烈的摩擦再次带走了一部分鲜红的血肉，涌出的血液被床单吸收，很快染红了半个身体。
这还不算完，王二的脑袋也毫无保留的来了一记重击，撞击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失去了记忆和思考的能力。
巨大的灾难降临，让王二体会到了众生平等的意义，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让这个十八岁的少年郎第一次对力量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王二艰难的支撑起脑袋，望向丽娜所在方向，眼泪和血液混杂在一起布满了他的整张脸，模糊了视线，鼻涕夹杂着尘土让王二的嘴里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正常人只会拒绝苦难，远离痛楚，但是放在当下的王二身上，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还不够痛，他甚至渴望极致的痛苦能让他忘却一切心里的伤口。
王二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他每走一步，身体上就会传递出一阵阵的剧痛。
如果可以，把丽娜受到的伤害也转移到我身上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王二开始相信神灵，可是他不知道该向哪一位神灵祈求，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心中默念着，一步一步沿着听到声音的方向前进。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了。
模糊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黑龙的身影，划过天际朝着远方离去。
似乎还有一团团的阴影从黑龙的身影中分离了出来，一路挥洒掉落下来。
是黑龙的血液？还是
突然之间，王二的行为像是断电的机械，戛然而止，重重的跪倒，瘫痪的倒下了。
“你渴望力量吗？”
混乱的思绪里仿佛传来了一阵低语，王二分不清是真的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伴随着现实里王二嘴巴的蠕动，从他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般的不明哀叫，王二在心中也在同样的回应，可是在心灵世界里，王二像是成了一个哑巴，任凭他的意愿有多强烈，那句“我愿意”始终无法被表达出来。渐渐地，那道声音模糊消散，王二似乎错过了这场机缘。
王二翻了个身，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发出了哭泣的声音，哭到一半，整个人又陷入了笑到抽筋的诡异循环当中。
有人从王二的身边路过，没有驻足观看，更没有嘲笑，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王二的死活。
救援的人群，抢劫的暴徒，哀嚎的居民，这座城市里并不缺少像王二这样的风景。
王二没有去过地狱，但是王二已经来到了地狱。
突然的，王二感觉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觉，像是小狗的舌头在舔舐。
是魅娘吗？
昏迷之前的最后时刻，王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像是记忆的断层，虚无一片。
黑暗中，一道光拯救了混沌的世界，飘散的思绪仿佛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一起，最终突破了壁垒，重归现实世界。
王二睁开眼，思绪一点点的重聚，很快他就找回了之前的记忆，而现在的他像是一个局外人正在观看一部影片，心中没有波澜起伏。
他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房间的门发出被推开的声音，有人来到了王二的身边，可是王二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王二真的没有感觉吗？当然不是，从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出了身体的状况，没有任何的伤痛和异样，就连思维也是正常的。
进来的人是魅娘，他能感觉得到，仿佛是一觉醒来觉醒出了更为神奇的感官，魅娘的气息，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已经没有王二能够在乎的东西了，王二也许恨过魅娘，也许没有。魅娘天生的拥有一种极致松弛感，善恶是非的观念并不强烈，或许魅娘出手能够改变之前发生的一切，但是问题是自己并没有想到魅娘这个重要的战力，危机出现的时候，自己像是失了智一样愚钝无能。
究其原因，一切的错都与旁人无关。
王二终于是转了一下头，看向魅娘，酝酿了半天，开口说出了一句感谢。
魅娘露出疑惑的眼神，好像对王二的话不太理解。
“你能为我舔舐伤口，是我的救命恩人。”
王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敢问丽娜的消息，像是某种应激反应，内心也在逃避有关的信息。
而魅娘这里，听到王二的话，小脸上的疑惑更多了，像是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二瞧见魅娘的表情，也懒得猜测，总归是欠了魅娘一个人情。
“你要不要洗洗脸？”魅娘突然提到，大概是王二的说辞让她想到了什么，这才问了一句。
“也好，脸确实有点黏黏的。”
有了魅娘的存在，王二像是找回了一些对生活的希望，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魅娘匆匆离开，很快端回来一盆清水还有毛巾放到王二的床边。
王二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有些不解的问到“魅娘，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
“哦，是杰克。”
嘭！回想起关于杰克的记忆，最终联想到他和丽娜一起前往城主府，王二的脑袋突然一阵疼痛，丽娜这个名字伴随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王二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突然之间崩溃了，一把抱住脑袋，发疯似得蹲在床沿下，身体抖个不停，仿佛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以魅娘的智慧她还无法理解王二情绪崩溃的原因，但是遇到不明白问题找人帮忙她还是知道的。
没过一会，魅娘就带着老亨利回到了房间。
老亨利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就猜到了王二现在面临的情况，作为黑龙灭城事件的幸存者，老亨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症状了。
今天下午从旅店门口经过的人群里还有情况更严重的，差点跑进来打人。相比较之下，王二的症状还不算严重，至少没有暴力和自残的倾向。
“没事的，等他累了就会安静下来，你看着他，别让他伤到自己。”老亨利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没打算再管这件事，转身就下了楼。
其实也不是老亨利这人铁石心肠，别看他总是一副死人脸，其实老亨利这人属于脸黑心热的类型，只不过眼下城里一片混乱，稍微有点经验的外科医生都已经忙的不可开交，更别提心理医生这种冷门职业。
别说是一座城，就是整个帝国也找不出一个正规的心理医生，遇到像王二这样的，要么用绳子绑起来，哪天运气好清醒了再给解开，要么就是找到巫医稀里糊涂的一通乱治，最后的结果都是半瘫不瘫，脑子治好了，腿给你治瘸了。
这事让老亨利解决，除了晚饭给王二加个鸡蛋，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也许是闹腾够了，王二的身体也不再发抖了，说话也有了条理，只不过仍旧坐地上，没有起身。
“魅娘，你靠近一点。”王二呼唤着魅娘，也没有其他的举动，就是当魅娘靠近之后，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魅娘，我们回家好不好。”王二像是找到了一束照亮心底黑暗光，期待的对魅娘说道。
“我们回酒馆，回到那个美好的地方。”
王二越说越激动，自言自语的痕迹也越来越严重，一会要回酒馆，一会要回江城老家，魅娘都被王二的话弄糊涂了，只能不停的用双手挠头，脸上满是疑惑的痛苦表情。
房间里，两个人各说各的，王二越是兴奋，魅娘越是感觉到难受。
没一会，就发展到王二放肆的大笑，魅娘却在痛苦的哀嚎。
老亨利在楼下都隐约听见上面传来的动静，一张老脸黑到底，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
过了一会，楼上的动静终于有所消停，老亨利擦拭着手里的杯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哎，年轻人的世界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老亨利狠狠的将手里的杯子往吧台上一砸，差点没把这个贵重的玻璃制品弄碎掉。
“一代不如一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老亨利的行为里究竟掺杂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这间旅店为什么紧闭大门，老亨利还要待在吧台里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