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后宅与官府
另一边,一大早贺梦书尚在睡梦中,就被丫鬟狠狠推醒。
他睁开眼怒骂一声:“大胆!”
听到自个儿发出的清脆又熟悉的女子声音时,他呆愣起来,朝那丫鬟看去,却是李苏叶身边的丫鬟翠儿。
“都不是夫人了,还摆什么谱?”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翠儿,这会儿却轻蔑又不耐烦地瞧着他,“还不走?老爷这休书都下了,可别再赖在这了,小心我叫人撵你。”
贺梦书抿唇望她,又环视四周,是李苏叶的屋子。
他心中隐有不妙之感,掀开被子,鞋子也来不及穿,就想跑到铜镜前。
正巧此时,外头脚步声传来。
贺梦书抬头望去,瞳孔一缩,怔愣在原地。
来的人,却是他“自己”。
翠儿赶紧给那人请了个安,低眉顺目道:“老爷。”
这过来的,可不正是与贺梦书换了魂的李苏叶。
时俞瞧着这一幕,托腮,继续往下看去。
只见李苏叶轻咳一声,朝贺梦书喊道:“夫人。”
翠儿和跟着李苏叶过来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贺梦书渐渐捋清情况,知晓自己和李苏叶不知撞了什么神鬼之事,竟将里子给换了,眼下他顶着李苏叶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只好干巴巴应了一句:“嗯。”
李苏叶便挥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下。
待人都走后,贺梦书瞪向李苏叶:“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苏叶心知是天上仙子赐的灵符生了效,她非愚钝之人,自然清楚这事儿不能说与旁人听,只略带迷茫地摇头道:“我也不知,我一早醒来便是如此了……”
贺梦书深吸几口气,果断道:“此事不可声张,便是母亲那也不可告知。”
他是朝廷官员,此事诡异,若宣扬出去,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母亲性子耿直,是藏不住话的人,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李苏叶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一时没有话说,陷入沉默。
贺梦书昨日才给她下了休书,眼下却顶了她身份,烦躁地揉揉眉心:“眼下我还需留在贺府,你跟母亲解释一句,收回休书。”
李苏叶便点点头,起身:“那夫……我先去了。”
……
李苏叶去到贺老夫人那里,平日里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这会儿却慈爱有加,拉着她手不住说着话。
听李苏叶说不休妻了,贺老夫人皱眉:“她身份早配不上我儿,平日里性子又沉闷木讷,还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何故又不休妻了?”
李苏叶听的苦笑连连,她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都城中小有名气的夫子,学问深厚,先后教出两位举子,受不少达官贵人礼待。
当初还是贺老夫人殷切上门,万般诚恳地来求亲,姿态放得极低,如今却落得一句“配不上我儿”。
李苏叶顿了顿,找了个理由:“母亲,儿子身在官场,步步需小心谨慎,若随意休妻恐遭人非议弹劾,于仕途不利。”
这话一出,老夫人一惊,连忙道:“既如此,都听我儿的。”
李苏叶便与她告辞。
另一边,贺梦书待在李苏叶房中,只觉得气闷不适的很。
如今顶着李苏叶的身体,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书房也去不得了,他脚步转了又转,无奈去小花园坐坐。
坐在石凳上,望着高高围墙围起的,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空,贺梦书忍不住想了一句:属于女人的后宅只有这么点大吗,苏叶平日里就待在这么小的院子里?
他一时有些出神,直到身后脚步声传来。
回头望去,瞥见一抹粉衫飘摇时,贺梦书脸上一喜:“莞——”
在看清来人脸上陌生的表情时,他口中的一声莞儿,硬生生止住。
只见平日里娇憨天真、不经世事的沈莞儿,这会儿却拧着帕子,满脸憎恶不屑地瞧着他。
贺梦书有些不解,往日自己在时,莞儿瞧见李苏叶便往自己身后躲,一副怯怯的、惹人疼惜的模样。
怎么现在……他缓了缓,照着李苏叶平日里的称呼唤道:“妹妹。”
“啪!”一道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贺梦书脸被打得一麻,抬眼,震惊地看着沈莞儿。
“姐姐好本事。”沈莞儿漫不经心甩了甩手,愤愤道,“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给夫君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还留在了贺府。”
她绕着贺梦书踱步,轻哼一声:“你等着,贺家主母的位子,迟早是我的。”
直到她离开,贺梦书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到底还是喜欢沈莞儿的,他抚着脸,心里不由为沈莞儿开脱:“定是平日里苏叶欺负莞儿,欺负得狠了,莞儿才会如此。”
只是妻是妻妾是妾,沈莞儿以妾之位打骂正妻,实在是有些不懂规矩了。
贺梦书皱眉:“待我和苏叶换回身子后,得好好教教莞儿。”
可贺梦书没想到,一连半月,两人的身子都没有换回的迹象。
他慢慢恐慌起来,叫李苏叶寻了个由头,两人一起以烧香祈福之名拜访高僧,暗寻换回方法。
但高僧也没法子,只道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无奈,贺梦书只能暂时接受现状。然而他毕竟是朝廷官员,有政务在身,不可荒废了,只好叫李苏叶代替自己去。
好在李苏叶倒也聪明,他将官务细细同她说了,每日要做什么、要注意些什么,李苏叶一一记下后,除却初时的慌乱不适,后面竟也做的不错,没出过什么岔子,这叫贺梦书有些意外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位妻子嫁给自己前,似乎也颇有些才名。
时俞旁观着这一切,只脑中意念一动,便将前因都了解清楚:李苏叶父亲是有名的夫子,不单单只教读书习字、诗词歌赋,更多是教学生答策论、写文章。
时政策略、历朝典章制度、河工水利等等,这些才是教授的重点。为的就是日后学生当官,会的不仅仅只是几点酸腐墨水,而是真正懂民生、利民事的官员。
“李苏叶打小受其父亲熏陶教导,于政事上,恐怕比她这位夫君还要厉害,只是缺了些经验罢了。”
反观贺梦书,不过写的一手浮华文章罢了,在政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时俞觉得有趣,继续往下看去。
李苏叶顶着夫君身份在外处理政务,只旬休时才能回家。
如此,大多数时候,贺梦书都是一个人待在府上。
老夫人见休不了这个儿媳,又看着不顺眼,索性以“教导规矩”为由,在贺梦书给她请安时,时常罚跪他。
一跪就是半个时辰起步。
贺梦书有口难言,又不能告诉母亲自己并非李苏叶,而是她的好儿子,只能心里埋怨李苏叶:看来苏叶平日里没少忤逆母亲,才遭母亲这样厌恶。
这日,他晨起请安,又被老夫人寻了个由头罚跪。
这一次不过一刻钟功夫,身子就摇摇晃晃起来。
贺梦书想着,女子的身体原来这样弱。他膝盖酸痛,腰腹沉沉,只觉得浑身都难受得很。
贺老夫人冷眼瞧着他,捻着佛珠,不紧不慢道:“怎么,才跪了几日,就装模作样起来了?”
贺梦书实在受不了了,想着干脆告诉母亲实情好了,然而,他刚张口,腹中一股剧痛传来,整个人天旋地转往后倒去,昏了过去。
旁观的时俞目光落到他肚子上,那里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光亮。
她眨眨眼:“有身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