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上吊
对于这个问题，瞿清遥也早就替他想好了，甚至连培育方法都提前写了下来。
其中涉及到一些专业知识和注意事项，方建国还特意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老伙计，重点记录了下来。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后院的队长媳妇洗完了衣裳，喂完了鸡，又扫了三遍地，瞿清遥才从家里离开。
瞿清遥一走，队长媳妇就来了前院，紧张地问，“小瞿干部跟你说什么了？不是又在咱们大队发现特务了吧？”
自从老田家是特务的事出来，她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怕这事对老方有什么大影响。
她现在是真怕大队里还有什么幺蛾子。
“没有的事，别乱想。”大队长一扫前几天的疲惫，脸上兴致高昂的，起身就往外面走，没两下就出了自家的院门。
看着他去的方向，队长媳妇一惊，“大队部那么多人等着告闲状呢，你又往那去干啥？！”
“你别管，好事。”
方建国赶着去跟队里干部商量正事，非但没停，反而越走越快。
现在大家就是闲的，等事情成了，谁还有那么多功夫三天两头搞举报，都忙着挣钱呢。
这边的瞿清遥从大队长家出来，正准备回院子，就在路上碰到了孙大哥的小儿子。
孙大哥和孙大嫂总共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在念书，瞿清遥只见过这个小老三。
小老三名叫孙从军，长得虎头虎脑，平时最喜欢拿着棍子刷刷刷的杀敌人。
这会儿孙从军是一个人，看到瞿清遥，把手上左砍右剁棍子往旁边收了收，张口就喊：
“小瞿干部！”
大黄跟在瞿清遥身边，被这提高了三个度的声音吓了一跳，耳朵一下警觉地竖了起来。
大黄长得比一般的土狗高，四肢修长，体型流畅匀称，看起来很威风。
孙从军指着瞿清遥，又指了指她身边的大黄，“小瞿干部，小瞿干部养的军犬。”
这都什么跟什么，瞿清遥被这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逗笑了。
大黄歪着脑袋，对着孙从军看了好一会儿，判断没有威胁后就不再管了。
瞿清遥问了一下孙从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当得知是孙二哥的疯病犯了，他是被孙大嫂叫出来的时候，瞿清遥一时无言。
孙二叔是细菌/战的受害者，但是留下永久创伤的，并不只是受害者本人而已。
瞿清遥回了一趟院子，带上买的东西去了孙家，也见到了之前没有见到的孙二哥。
孙二哥的状态比瞿清遥想象中要好得多，如果忽略他的脚和过分瘦弱的身体，光看面部轮廓和骨骼走向，他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小伙。
瞿清遥和孙二哥说了几句话，整个过程中，孙大哥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弟弟，触手可及的水杯、垫身体的褥子，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孙二哥虽然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也说过一些类似于自己是累赘的丧气话，但是也正因为有孙大哥孙大嫂这样的家人，孙二哥才能拼着一口气活下来。
精神上的寄托，让人有与身体上的痛苦抗衡的能力。
从孙家离开，瞿清遥转头又去了柳大爷家，让她没想到的是，正好从门缝里看到了柳大爷试图上吊自杀的一幕。
“柳大爷！”
来不及多想，瞿清遥赶紧推开门，搭上凳子把柳大爷给拽了下来。
几天不见，柳大爷似乎比之前更单薄了，隔着衣服瞿清遥都能感觉到他突起的脊背骨骼。
把人救下来之后，瞿清遥才发现柳大爷甚至连鞋都没有穿，溃烂的脚还流着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刚捡回了一条命的柳大爷第一反应居然是脱下衣服把自己的脚给盖住。
就像之前她来的时候一样，柳大爷怕吓到她。
柳大爷愣愣地看着半空。
“救我干什么呢。”
“死了，他们都死了，我活着什么都干不了，活着做什么呢。”
“我的腿好不了，我的爱人和儿子都回不来，不如早早让我下去陪他们。”
瞿清遥明白柳大爷现在的心情。
他和孙二叔不一样，孙二叔有家人的鼓励，而柳大爷只有自己。
年轻时他还能争一口气，现在老了，自己就彻底成为了一个对社会没有用的人。
瞿清遥并不觉得柳大爷真的想死，否则他不会在家人去世后，忍着病痛活了这么多年。
但是自从特务被抓之后，柳大爷的处境也变得有些不同。
以前大家提到他，评价大多是命苦，可怜，同时又坚韧，不服输。
而现在，大家会因为他和田三朗相似的疾病与经历，而产生一些风声鹤唳的怀疑。
柳大爷没有怪任何人，可他在怪自己。
瞿清遥把柳大爷扶到椅子上，“柳大爷，别的我没有什么说。”
“但是今天我正好救了您，就说明您命不该绝。田三朗用手段让大家对他放松了警惕那不是您的错，现在大家的怀疑和指责也不是您的错。”
“不要因为别人放弃自己。”
“人都有老的这一天，但是谁规定老了就一定是没用的人？死了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活着，才有奔头。”
瞿清遥每说一句，柳大爷就忍不住将拳头攥紧一次。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是瞿清遥说得没错，他并不是不怕死，相反，他怕死。
怕死了之后，看不到国家强大把害得他失去了妻儿、坏了腿的国家压得翻不了身的一天。
怕眼睛再也睁不开，自己的一身本事，再也发挥不了。
他年轻时给地主家的少爷当过书童，后来教过书，当过木匠，也用自己的知识帮助过很多人。
就这么死了，他心有不甘，他总觉得，其实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更多。
看到柳大爷这样子，瞿清遥就知道他现在拧过那股别扭劲了。
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一个瞬间，过了之后就会觉得，也没什么想不开的。
瞿清遥把自己带的糕点放在桌子上，也没多待，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柳大爷慢慢站起身从堂屋的柜子里拿出一本书，书角蜷起，一看就是常常被人翻阅。
柳大爷翻着那本偷偷藏起来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良久，合上了书页。
小瞿姑娘说得没错，人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在瞿清遥走后不久，大队长方建国来到了柳大爷家。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让柳大爷负责第一批的菌菇种植。
但是一开始，大队长是没有想到他的。
因此当柳大爷询问选择他的缘故时候，方建国十分坦诚。
“小瞿干部推荐的，她说你读过书，有文化，见识也多，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