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终章
江潮注视着重明琥珀色的眼睛，喉咙起伏了几下，终于道：“重明，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我真的很爱你，我想成为你永远的家人。”
看来这些年确实没有白养嘛……重明悠然想道，他的手覆上江潮的手，肯定道：“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江潮没有纠正他话中的“家人”和重明理解的可能不是一回事，他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只是反握住重明的手点点头。
江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衣袋里的震动打断，他本不想理会，却听重明道：“可能是调查组的消息。”
他只好抽出一只手去拿手机，是陈风亭发来的信息，大意是调查组那边已经看到了鉴定结果，虽然知道现在说公事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了，但案情重大，希望江潮 能尽快过去配合工作。
“怎么了？”重明看江潮眉心微蹙，轻声问道。
“让我过去走个程序，既然江明是我亲哥，那我肯定要退出调查组。”江潮把手机放回去，“还有一些材料也要重新过一遍，估计调查组又得全体加班了。”
江潮自嘲一笑：“也挺好，他们加班，我回去睡觉。”
重明安抚地摸了摸江潮的鬓角：“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只是我有些难以接受。”江潮悲伤地把脸埋在重明的膝头，“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对于我这个弟弟，他并不在乎，他这个时候认我也只是想利用我。
我已经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也许他们都不爱我。”
算了，我对他也没什么感情，这很公平。”
不等重明说什么安慰的话，江潮已经站了起来，鼻音很重道：“我现在就过去把手续办了吧，你要先回家吗？”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江潮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重明沉默着目送江潮离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刚见到江潮的那天。那时候他还很小，营养不良导致身板看起来特别瘦弱。而现在的江潮早就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看着江潮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重明才离开中心研究所，慢慢地向他和江潮共同的家走去，心中有些惆怅：
这是他第一次与承载小世界命运走向的人走得这么近，以前他只是以意识的形态陪伴小世界的天命之人，从未与他们直接接触过。
但这次事关重大，保险起见他是真身来到了这处小世界，作为哥哥跟江潮相处了数年时光，第一次以人类的姿态活动，而非是旁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团意识。
其实如果时间允许，他愿意在这里一直陪伴江潮，直至江潮正常死亡，他的灵魂回归世界海之后再离开。
可在小世界中他无法感应到世界树，也就无法了解“弟弟”的现状，而每处小世界的时间流速都与世界海存在差距，因此他需要尽快回去确认“弟弟”的状况，以免出现意外。
所以现在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可江潮刚经历了江明的事，重明实在有些不忍心立刻就走，内心激烈斗争之后终于决定等江明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离开。
……
很快，江明的判决便下来了，毫无意外是死刑。江潮全程没有露面，只是在江明死后去收殓了他的尸体。
江潮对江明的死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仅因为他们兄弟间毫无感情，也因为江明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对于江潮来说，江明和他从前所抓的罪犯没有任何区别。
而对重明来说，他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任务已经完成，最后一件事就是跟江潮的正式道别。
但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告别这件事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他一直没有遇见合适的机会，而时间也终于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
犹豫再三，重明还是说出了口：“小潮，我要走了。”
江潮一时有点没明白重明的意思，愣愣道：“今天不是休假吗？”
随后，他看见重明有些忧伤的表情，一个令他害怕的猜想缓缓浮现：“你……你要去哪里？”
“我已经把辞职信发到了研究所，很快就可以办完手续。”重明慢慢地说道，“我准备沿着之前的路线继续去找他。”
江潮急道：“我已经把申请交上去了，用这些年我攒下来的功勋去换取研究所的资源，帮你找你的弟弟。有研究所的帮助，会比你自己去找更好……”
重明摇摇头，他自然不可能让大量的人力物力浪费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轻声道：“我把你的申请放回你办公桌的抽屉里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这样。”
江潮问：“什么时候出发？”
重明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今晚，我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好，”江潮点点头，认真道，“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重明愕然道，“你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江潮重复道，“我现在就跟他们辞职，和你一起找弟弟。”
“等一下，你等一下。”重明按住了江潮准备打电话的手，“小潮，你没有必要这样，我是出于我的责任，你现在在监察处发展得很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前程。”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想和你分开。”江潮坚定道，“而且当时你以为我是你的弟弟，我才活了下来，现在我陪你去找他也是应该的。”
“不，小潮。”重明摇摇头，“就算你不是，我也一样会救你，他不是你的责任。”
“那我希望，你能允许我和你一起去。”江潮注视着重明的眼睛，“你说过，不会不要我。”
“……好，我答应你。”重明心情复杂，没想到江潮会是这样的表现，让他原本的安排都落了空。可是时间不等人，他已经耽误了很久了，决不能再拖延。
他斟酌道：“那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吧。你先跟监察处请假，我记得你的年假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
江潮的假期申请批得很快，重明看着他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潮收拾完东西，坐在重明的身边笑道：“还好你买的那趟航班还有票，不然我就得用异能过去了。”
重明笑了笑，说：“看你收拾了这么久，累了吗，要不要去睡一会？”
江潮本想答他不累，却突然感觉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向前倒去。
重明接住江潮的身体，将他抱回了卧室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轻声道：“对不起小潮，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但我没有时间了。”
他闭了闭眼，将手轻轻放在江潮的额头上，抽走了他关于自己的记忆，淡金色的波纹荡开，这方小世界中所有人关于重明的记忆都渐渐消失，世界法则微微震动，却最终平息下来，
跟重明猜测的一样，这个世界重新回到正轨之后，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的“消失”不会导致世界法则的崩溃，但相应的，他也开始感觉到了这里对他的排斥，以这个世界的时间维度计算，最多只能再待两分钟。
他帮江潮掖好被子，最后一次对江潮说：“做个好梦，小潮。”
然后他关门离去。
——第一卷完——